修补
那舞动的身影,似近在眼前的表演,又似跳跃在远方的精灵。
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却不在心底停留。
只觉轻盈仙子,美丽得不可方物,跳动了古老的舞曲,上一刻还为它沉迷,下一刻细想时,却始终想不起来,那段舞蹈的动作。
空有余香,回味无穷。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破败的广场,也成了神圣庄严的地方。
白色的身影,身如皎月,散发着洁白而柔和的光芒。
他们听到了遥远天际传来的歌曲,缥缈而空灵。
那围绕在文运身边的五色飞升光柱的碎片,如五个忠实的守护者,伴随着文运,旋转跳跃,在空中留下五道绚烂的光彩。
文运忽然向天一跃,手臂向上指出,金黄色的碎片脱离原本轨迹,向天飞去。
碎片的速度极快,在文运落地的瞬间,已到达那九天之上的云层,与破碎的飞升光柱相触碰。
金光闪耀,飞升仙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往下增长。
忽然天上火光弥漫,熊熊烈火将本就因雷电而亮堂的天空,照得愈加明亮。
红紫相交,美不胜收。
随着飞升仙柱的增长,那火光如雨幕般,飞降到文运那边,瞬间将其淹没。
景山激动地喊出声:“天降炽火!”
文东篱早就提及,修补飞升仙柱的过程中,会引发天罚,天降炽火。
几位神君,心里有所准备,看到炽火将文运包围的那一刻,仍是忍不住胆战心惊。
在阵外的他们,犹感觉到那火的炽热。
被火烧烤的微雨仙子,也不知道是在如何辛苦支撑。
他们已将所有有助于抵抗炽火的东西,都给了微雨仙子。
唯有期盼,微雨仙子能渡过此关。
微雨失败,意味着整个鸿蒙界的失败。
一边火光漫天,一边雷电闪耀。
两边情况都看不清楚,急煞了众人。
众人只能由飞升仙柱一直在增长,雷劫未停止,来判定在两处中心地带的两人,还有生息。
一个时辰之后,飞升仙柱那增长的金光停止,火光渐渐消退。
神君们脸色大变,悲痛之色溢于言表。
飞升仙柱没有修补完成,为何会突然停止?炽火又为何会退去?
这绝不可能是上天怜悯,突然降低了难度,将炽火收回。
只有一个可能,被炽火包围的微雨仙子,出事了!
景山神君当场痛哭出声,若不是被旁边的玉华神君拉了一把,差点忘了飞行,倒栽葱下去。
“微雨仙子她……失败了……”
景山涕泗横流,泣不成声。
微雨仙子失败了,也是他们失败了。
就算上界再选一个使者出来,他也没有寿命,继续等待。
他也只不过比微雨,多苟活千年罢了。
景山越想越是悲恸,嚎啕大哭,毫无形象而言。
其余神君们,也沉默不语,身体发颤,自顾不及。
火焰渐渐消散,露出了里面的人影。
白衣微扬,身体清转,脸上虽沾有点灰渍,却丝毫不影响她精美绝伦的美丽。
“景……景山!”玉华使劲掐了一把景山神君,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
微雨她还活着!
“别掐我……先让我哭一下……我太难了……你们年纪都比我小,你们不懂我的苦,你们能等我等不了,我没有时间了。”
身为最老的大乘修士,他容易吗?
看到希望后,早修晚炼,花费了几百年时间,努力将修为提升至大乘大圆满之境,他容易吗?
为什么要给他希望,又将这希望夺走!
景山越想,越是委屈悲痛。
升入到神君之后,为了不破坏神君的尊严,维持自身的面子,他喜怒不形于色,别说苦,连眉头都不会在徒孙面前多皱一下。
去他的尊严面子!
都飞升不了了,还要个什么破面子!
他今天就要好好大哭一次。
景山越嚎声音越大,贯彻云霄。
天雷停止轰炸的瞬间宁静中,皆是景山的鬼哭狼嚎。
一直重复跳着祭天舞蹈的文运,也被景山这哭声惊到,她准头瞥了一眼上空,看到空中那哭成个小孩的老人是景山神君时,旋转的身姿一顿。
那增长了一截金色光罩的飞升仙柱,摇摇晃晃,危如累卵。长长的一条金色光道,似乎就要被自身的摇晃而震碎。
文运的身形凝滞,以及飞升光柱的晃动,玉华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他吓得心脏骤停,声音都破了音。
“微雨仙子,不要停!”
文运身形再动,光柱停止晃动,继续增长,玉华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景山!你特么给我睁大你的老眼看看!”他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到景山的脑袋上,才终于止了景山那扰人的哭声。
哭得难听也就罢了,影响到花花草草也没有关系,再影响到微雨仙子,他能一巴掌把他打到山上,再也抠不下来!
差点又被吓了个半死。
今天注定是心脏砰砰跳的一天。
景山被玉华打醒,哭声顿停,看到广场上那个惊鸿身姿,揉揉双眼,确定不是眼花后,破涕为笑,也不恼玉华的粗鲁。
文运重复了几套动作后,又是向天一跃,随着手臂指出,绿色的飞升仙柱碎片也脱离她而去,飞往天空,与破碎飞升仙柱接触,绿光大盛。
随即,飞升仙柱继续增长着。只是这一段,变成了绿色光罩。
同时,炽火再次从天而降,将文运包围。
众神君这才明白,这飞升仙柱要修复成功,必然要将五色全部修补完成。
金木水火土,黄绿蓝红褐,代表了五系灵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是度秒如日那般的难受。
几个时辰,比闭关百年还要漫长。
光柱已经修复到了褐色阶段,文东篱那边,九劫天雷正完成了八层天雷,呈现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云层上空的雷电,露出得越来越多,无声地在云层里翻涌。
第九层天雷下降之时,如大腿粗细的雷电,再不会分支,整个一起降落。
这粗雷的威力,可与文运凝结用来吓人的一米粗直径的雷电,不能相同而语。
每一道天雷,都带着毁天灭地之威。
九道天雷,至少要连续劈两个时辰!
经历了八层雷劫的文东篱,身上伤痕累累,不复悠闲之态。
他双腿盘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血水混着脸庞而落,模糊了视线。
只有身处雷中的他才知晓,他承受的天雷,比普通的大乘修士所要承受的天雷重了几倍!
跟书上说的天雷相比,威力根本不再一个等级上。
文东篱知晓,这或许是由于他的身份,而引起的特殊关照。
他原本不是鸿蒙界之人,这是天道对于他越界的惩罚。
如果是原本的九劫天雷威力,他有自信,不会如此狼狈。
如今前面八层天雷,就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来抵挡。
文东篱望着天上凝结的天雷苦笑,背在身后的手掌颤抖。
信心在这一刻,有丝动摇。
第九层天雷,比之八层,威力又何止增长了一倍。
最后这九层天雷,两个时辰的不断轰降,他真的能安然度过吗?
文东篱望着远处那个被火焰包裹的身影,眼神一凝,心中坚定,双手在地上一撑,晃悠悠地重新站立起来。
他不能输!
运儿还在等着他!
他是文东篱,是文运的文东篱,是她的骄傲,怎么可能会输给这区区天雷!
想到文运提及天雷时的淡然语气,与对他满心满眼的信任,文东篱心中豪气盈满。
他摸了摸手中的古戒,眼神凛冽。
区区九劫天雷,他都度不过,往后也不用再谈其它。
似乎感应到文东篱的心气,九道天雷在云层上翻滚一圈后,终于落了下来。
声势浩大,是今日之最。
几位真君看得是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一直知晓天雷的可怕,却没想到,是如此的恐怖!
若身处雷劫中心的是他们,他们可能向文东篱一样,支撑到九层?
景山在心中暗暗演练了一番,竟然发觉自身连六层都抵抗不过去。
他咽了口吐沫,心底生出瑟缩之意。
天雷都如此,他有生之年,难以飞升。
“师尊,弟子有惑,求师尊解答。”
凌华不知道何时,凑到了玉华身边,望着结界处的冲天雷光与火光皱眉。
“何祸?”
“这天雷的威力,似乎比古籍描述的,威力更加恐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万年后才再次开启,威力有所变化,还是我们理解有误。”
记录天雷威力之人,都是成功抵挡天雷的大能。成功完成的事情,自然会有一种简单之感,认为不值一提。
这或许是大能们对天雷的威力,与他们对天雷的威力有所不同导致。
“这些暂且不说,只是这么恐怖的天雷,为何不会对旁边的微雨仙子造成伤害?”
文东篱能承受威力如此强悍的天雷,凌华吃惊却不怀疑。
文东篱号称鸿蒙界第一人,进入大乘境界已久,比之他们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自然储存了一些天材地宝,能抵挡天雷不足为奇。
若文东篱都不能安然飞升,他们之中也绝对无一人能做到,这飞升仙柱不修复也罢。
令他惊奇的是,才大乘十层之境的微雨仙子,在那里竟然安然无恙。
虽然,谁渡劫,天雷哄谁,目标明确,但是天雷威力巨大,在渡劫修士身旁的修士,都会遭受到天雷的余威。
这也是众人为何远离那宣武大殿,还要特意设立结界的重要原因。
防止被牵连。
他们站在结界外,离那天雷如此之远,都还能感受到天雷的恐怖,那身处在文东篱旁边的文运,又将是如何光景?
凌华看得分明,每次天雷降下,总有些天雷窜到那团火焰处。
由于火焰的遮挡,他看不到文运的应对状态。
飞升仙柱一直在修复中,可知文运过得很好,没有被天雷影响。
每片碎片修复完成之时,趁着那退去的火焰查看文运,除了脸上身上会增加几处灼烧的痕迹外,文运的身体状况十分良好。
她一个十层修士,是如何抵挡这恐怖的天雷余威?
凌华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凌华这一问,将玉华问懵了。
几个神君看似注视着前方广场,余光却偷偷放在了这对话的师徒俩身上。
他们也困惑,等待着别人答疑解惑。
玉华心中一噎。
这么多神君在这,难道都没看出来这点蹊跷?
他们早看出来了,之所以不说,还不是因为不知道答案。
这个坑师尊的徒弟,非要在所有人面前提问,这让他如何下得了台。
玉华故作神秘地看着前方,斥道:“这都看不出来,为师平日真是白教你了,你也已经升到了大乘,自己领会去。”
景山笑道:“玉华神君此事就做得不妥了,徒弟有疑惑,师傅理应解惑。不管是什么境界,他始终是你的徒弟。这么简单的问题,玉华神君就直接告诉凌华神君吧。”
“哦?这么简单的问题,那就有劳景山神君告诉我这愚笨的徒儿了。”
“玉华神君,这是你的徒弟,理应由你告诉,我一个外人,可不好插手你们师徒间的事。”
“景山神君也说了,你是外人,那我如何教导我的徒弟,景山神君这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景山噎住,假装关心着广场动静,不再言语。
玉华摸着胡子轻笑,就景山这道行,还想在言语上胜他,想得美。
这些神君们又哪里知道,这天降炽火,是紫虚圣火在装腔作势,这天雷对于文运又是大补之物。
一些天雷余威,怎么可能伤得了她。
“师傅,徒儿猜不到。”凌华整了整他歪斜的道袍,转身问道:“长右兄,迟暮元君,你们二位都是微雨仙子的徒儿,可否给鄙人解惑?”
一千年过去,宋长右与李迟暮不负众望,皆升至了合体境界。
宋长右右手一捞,随意搁放在凌华肩上,嬉皮笑脸道:“凌华你想这些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家小运儿自小运气就好,说不定是那些雷蠢笨,都没劈到小运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