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朱公伟奉天子诏

  急报的内容说的是:李傕用天子的名义征召朱俊入朝,朱俊的部曲将士皆谏言不可,多以为与其入朝,任一虚职,被李傕等控制,不如与荀贞、孙坚等合兵,进可扣关长安,建立大功,退亦足可观视形势,号召山东,孙坚也苦苦劝谏,拿皇甫嵩早年受董卓之召入京后的遭遇为例子,极力劝说朱俊不可入朝,但是朱俊却不肯听从诸将、孙坚的劝言,决定应召赴长安。
  荀贞自是不知,征召朱俊入朝的这个主意乃是贾诩给李傕出的,然而朱俊奉召入朝的这个决定,他却是看得很清楚,对孙坚和他在政治舆论上必然将会是一个大的打击。
  荀贞、孙坚两人虽俱善战,而今各有不小的地盘,现下的官职也都不低,李傕更是曾以“前将军”这样的贵重职位来拉拢荀贞,但说到底,他两人一来年岁不算太大,成名都只是在近十年间的事,并且主要还都是以军功出名,尤其孙坚,与德操无关,二来他两人都没有在朝中任过公卿这样的职位,因此论及在山东诸侯中的威望,实非特高,因是之故,他两人才会推举朱俊为盟主,以进关迎天子还洛阳为名义,用调停幽、冀相争为借口,趁机扩张地盘。
  现下,朱俊却将要奉召进京,——事实上,可能在孙坚的这道急报到时,朱俊已经在去长安的路上了,如此一来,对荀贞、孙坚自然就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试想一下,他们的盟主都受召进京了,等同是变相认可了李傕、郭汜等在朝中的合法地位,荀贞、孙坚还怎么再斥李傕等为贼?还怎么再用“进关迎天子还洛阳”为名义来指责袁绍、公孙瓒,“调停”幽、冀之争?除非把朱俊也大骂一通,和他划清界限,骂他“阿附贼势”,轻一点,可骂他“屈从贼势”,否则,就断难再用之前的名义与借口来捞取实惠了。
  那么,能大骂朱俊么?
  显是不能。
  荀贞、孙坚皆曾是朱俊的“故吏”,朱俊更可算是孙坚的伯乐,他两人之前推举朱俊为盟主时,又把他抬得很高,非常夸赞,却又怎能转脸之间就改而斥骂?
  荀贞“恨铁不成钢”,说道:“昔皇甫公奉董卓召入京,若非坚寿之请,险些遇害,前车之鉴不远,朱公却如何竟蹈皇甫公覆辙,亦受召入朝?”连连叹息。
  荀彧也在堂上,他看完了孙坚遣人送来的这道急报,沉吟多时,说道:“朱公既已决意应召,此事料难改矣!当务之急,吾兄应当立刻传檄海内,述以两事。”
  “哪两事?”
  “先有皇甫公,后有朱公,虽知朝廷为贼挟持,而应诏即行,忠心汉室,可为臣表。此其一事。吾兄与孙豫州统虎士十万,联东夏、荆扬之州郡,不日就会入关,迎天子还洛阳,李傕、郭汜诸贼如胆敢危害朱公、皇甫公这样的忠臣,则待吾兄入关之后,必诛灭之,以为报仇。”
  戏志才、荀攸等皆拊手说道:“以此为应对极善!”
  第一,称赞朱俊、皇甫嵩。
  首先,皇甫嵩应召入朝是多年前的事了,把皇甫嵩拉进来,可以降低朱俊应诏入朝这件事对当下的影响,其次,虽是称赞皇甫嵩、朱俊可为臣表,却仍是把李傕、郭汜等视为了贼。
  第二,威胁李傕、郭汜,如果敢杀害皇甫嵩、朱俊,荀贞等就必会为他两人报仇。
  看起来是关心皇甫嵩、朱俊的安危,然其言中未尽之意却是人人皆能看出,何为“联东夏、荆扬之州郡”?表明虽然朱俊应诏入朝了,但荀贞、孙坚却将会依然继续“调停幽冀之争”。
  荀彧所述之此两事,既赞誉了朱俊入朝的“忠心”,又委婉地说明了荀贞“调停幽冀之争”也是出於“忠心”,并进一步地说,当朱俊入朝后,可再加上一条,那便亦是出於对朱俊、皇甫嵩的“关心”,可谓是最大限度地化解掉了朱俊入朝这一事会给荀贞、孙坚带来的影响。
  荀贞想了一下,同意荀彧所说,事不宜迟,当即令唤来陈仪,命他按荀彧的意思起草,写毕,荀贞亲自修改,使人即刻赶赴中牟,送给孙坚观看,等孙坚看了,他若是同意,就联名发檄。
  因为事关紧急,前去中牟的信使日夜兼驰,数日后即到了中牟县内。
  孙坚看罢,当场表示同意。
  於是,两人联名,同时传檄,昭示海内。
  朱俊此时已经离开中牟,在去长安的路上了。
  半道上,他在一个县寺中看到了这道檄文。
  看完,朱俊对随从们说道:“贞之、文台推吾为主。赵公来书与吾,以为贞之、文台托以大义为名,实是为私利图。贞之越境攻泰山,文台至中牟后,数请与吾联兵击河内,观他二人举动,确如赵公所言。我为何奉诏入朝?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袁本初、公孙伯珪互攻不已,袁公路、刘景升乱战争荆,贞之、文台谋并泰山、河内,山东州郡如此,焉能共举大事以灭诸贼,迎天子还洛?一个空头的盟主不做也罢,还不如去到朝中,李傕、郭汜小竖,樊稠庸儿,皆无远略,又各拥部曲,吾料他们早晚必会内乱,待到那时,吾乘其间,大事何愁不济?”
  朱俊这次去长安,不是只带了几个随从的,跟着他同去的还有他的家兵、一些部曲。他的家兵和这些部曲跟着他经过历战,俱可谓精锐,人数虽不算太多,但如果李傕、郭汜等之间真的如他所料,出现内乱的话,以他的这些兵马,联合长安的忠心势力,的确是有成事之机。
  听了朱俊的这番话,他的随从们才知道了他为何不顾皇甫嵩的前车之鉴,执意要去长安。
  诸人都很感动,看着朱俊已经花白的头发,虽然苍老却依旧刚气的容貌,有的乃至泪下,哽咽地说道:“若山东州郡都能有明公这般的赤诚忠贞,这海内之乱又怎会延宕至今!”
  朱俊皱起眉头,斥道:“汝曹亦丈夫,哭什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按剑挺身,出到室外,向西朝着长安的方向,眺望天空,振奋地说道,“黄巾起时,天下震乱,百万黄巾犹被我与皇甫公、卢公等共剿灭之,区区凉州贼子又算的甚么!俟灭此诸贼,再转向山东,本初、公路、贞之、文台诸辈便是各有私心,诏命到处,难道还敢逆反不从?海内不足定也。”
  朱俊回顾跟着他从室内出来的随从们,见刚才哭泣的那几人虽然不再哭了,可眼圈都还红着,因是训诫他们,慨然说道:“吾虽老矣,尚怀壮烈,卿等年轻,更应怀忠履义,自励不息!”
  诸人皆应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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