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虽说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同一两个丫鬟有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里是公主府,凡事就得以长公主为尊,以长公主为纲,驸马与公主的丫鬟有染,那就是在打长公主的脸面。
  眼下,人人都睁大了眼睛准备看好戏。
  第22章 求生(二)
  宋茹甄看着褚晏,沉声道:“将玉色拖出去,杖责五十,撵出府去。”
  闻言,所有人都愣住了,连褚晏也不由得抬起眼愕然地看向宋茹甄。
  玉色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拉住宋茹甄的衣袖问:“公主,您是不是罚错人了?”
  “本宫说过,府里谁再敢主动招惹驸马,杖责五十,撵出府去,”她转身看向门外,清冷的目光一一扫过门口所有的清客,最后有意无意地落在了齐明箫的脸上,“这么快,你们就忘了?”
  玉色嗓音陡然拔高道:“可明明背叛你的人是驸马啊。”
  “是吗?”宋茹甄看着玉色提了提唇,“那你是觉得本宫的魅力……还不如一个小丫鬟?”
  潜意思就是褚晏会放着我这么一个貌美无比的公主不碰,却要去碰一个丫鬟?
  若是放在以前,驸马不会碰公主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通过近日公主对驸马讨好的态度上来看,大家可就说不准了,毕竟人的眼睛又不瞎。
  玉色哑然,半晌才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宋茹甄回身对蕙兰道:“蕙兰,拉起你右边手臂上的袖子。”
  蕙兰依言,拉起右臂上的袖子,很快露出臂弯上的红色小点来。
  守宫砂!众人齐齐一惊。
  宋茹甄也忍不住暗暗松下一口气。
  因她是长公主,身份特殊,府里有清客,有丫鬟,难保不乱,所以阿时挑选的丫鬟都是挑的从小验明贞洁,点下了守宫砂的后方能入府伺候,而蕙兰自幼进宫便点了守宫砂,这守宫砂便是证明她们的贞洁所在。
  玉色白着一张脸,结舌道:“就算,她,她的,守宫砂还在,那,那也不能证明驸马……和她之间是清白的啊。”
  “为何要证明?”宋茹甄定定地看着褚晏,唇角笑意化开,“本宫相信他就行了。”
  在场众人,尽皆默然。
  这里是长公主府,再多的证据也只不过是为了让宋茹甄相信驸马有罪,然宋茹甄却选择直接相信驸马,还是不容置疑的相信,这说明什么?
  府兵上来押玉色,玉色挣扎着甩开他们,冲宋茹甄喊:“公主,您这是有意偏袒,小的不服!”
  “你服不服与本宫何干?再说,本宫就是偏袒驸马怎么了?”宋茹甄缓缓地走到玉色面前,睥睨着他,冷笑道,“有本事,你也来做本宫的驸马试试!”
  褚晏虽然此前在公主府里受了折辱,但他的身份却摆在那里。
  宋茹甄这是在警告大家,这长公主的驸马不是谁都能做的,褚晏有资格做她的驸马,但有的人只能做个以色侍人上不了台面的清客而已。
  这也是在提醒那些清客们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妄想不该妄想的事情。
  玉色,包括其他在场的清客俱是垂下头去,一时间噤若寒蝉。
  唯有齐明箫,面色如常地站在门内,淡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明箫。”宋茹甄看向齐明箫。
  齐明箫上前行礼:“在。”
  “你亲自监刑。”
  齐明箫看了一眼玉色,颔首,“是。”
  事到如今,再挣扎已是无用,玉色只好垂头丧气地被府兵押了出去。
  宋茹甄走到扶桑面前,打量着他道:“至于你……”
  蕙兰那一撞确实不轻,直到现在扶桑也没能缓过来,他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道:“公主,小的这回什么也没说。”
  “没说不代表你没错,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也不无辜,本来应该杖责三十,不过念你方才救了蕙兰,功过相抵,这次且饶过你。”
  “谢公主饶命。”扶桑劫后余生地磕了三个响头。
  “都退下。”
  不过片刻间,一屋子的人潮水似的退了个干净,蕙兰也被银翘扶下去收拾了,屋里很快只剩下宋茹甄和褚晏。
  宋茹甄走到褚晏面前,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为何不解释?”
  褚晏望着她,不避不闪,可那两汪深潭就像冰封住似的,叫谁都窥探不进去,只见他唇角微微一提,嘲讽道:“解释了,难道就有会人信?”
  “你不解释怎么会知道有没有人信?”
  “……”
  褚晏沉默地看着她,眼里明灭不定。
  宋茹甄知道,褚晏这是想起之前的事来了。
  之前她为了折辱褚晏,不管哪个清客过来找她告褚晏的状,她从不去调查,直接上来处罚褚晏,所以这话说起来,别说褚晏,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斟酌了一下用词,再抬头看着他时,眼里是灼灼笑意:“至少现在的我,信你,不是吗?”不然方才他什么都没说,她却替他解了围。
  褚晏抿唇,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的娇颜明媚的宛如沾着清晨露水的白月兰,而她眉眼间的笑意则像清晨升起的一缕曦光,赤诚又干净。
  这次,她的确又解了他的围。
  所以,她是真在向他示好。
  只是,现在的她,真的会不一样吗?
  “我没有做。”隔了半晌,他终于开了口。
  “我知道。”宋茹甄盈盈笑开,旋即,小嘴哀怨地撇了撇,“你连我都不碰。”
  这是在说上次他中了寻欢散时,明明可以碰她解了身上的春/药,但他却选择了自残保持清醒,所以她才相信这样的他绝不会随便去碰一个丫鬟。
  宋茹甄仰着头,娇俏的小脸敛去笑意,认真地望着他道:“褚晏,人受了冤枉就要为自己辩解,无论有没有用,你至少的先学会求生。”
  求生……
  褚晏心头不由得一震,她竟知道?
  他缓缓垂下眼眸,思绪如潮水般涌动起来。
  昏暗的祠堂内,上首摆满了祖先的灵位。
  一个瘦弱的小孩跪在灵位前的蒲团上,上身绷的笔直,腮帮紧紧咬着。
  “啪!”
  一条长鞭裹挟着凌厉的劲风抽在了他的背上,在原本开了花的背上又添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唔”地一声,向前趴在地上,整张小脸白的似纸一般,周身抖如筛糠。过了过会儿,他又倔强地跪直了身体。
  眼见下一鞭子闻风而来,一道白色的人影飞扑了上去,从后面护住他,冲身后挥鞭之人大喊:“爹,你别打了,再打下去,阿棠会死的!”
  那年,他八岁,与隔壁崔家大郎起了口角,崔大郎骂他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他一怒之下揍了崔大郎一顿。
  之后崔大郎便找了几个跟班在河边拦住了他,想把他摁在河里喝水。他挣扎着反抗,那崔大郎一个不防,腿脚没站稳,就自己跌进河里去了。
  那一幕,刚好被他从边疆回来的父亲褚照看了个正着。
  崔大郎被救起来后,反口就向褚照诬告他想杀他。
  褚照横眉怒对:“死了也总比他去杀人强。”
  褚穆勋护着他辩解道:“爹,我相信阿棠,他绝对不会推崔大郎入水的,”
  “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让开!”褚穆勋威胁地向下挥了一鞭,鞭子打在地板上发出炮竹爆炸似的响声。
  褚穆勋急地扭头催他:“阿棠,你快说啊,快跟爹解释,崔大郎不是你推下水的。”
  他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我已经说过,不是我,是他不信!”压抑的声音在发抖,因为背上疼,更是因为心里疼。
  “你还敢狡辩,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褚照认定是他在撒谎,扬起鞭子就往他身上抽去。
  褚穆勋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生生替他受了一鞭。
  “爹,阿棠已经挨了十几鞭了,他还小,再罚下去他真的会死的,爹,阿娘肯定不愿意看见阿棠受这样的苦。”
  “……”褚照握紧住鞭子,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刻有‘亡妻薛婉之灵位’的牌位,沉默了。
  多么可笑,他的父亲不信他,却要搬出他死去的娘才肯让他手下留情。
  他不由得冷笑着冲父亲大喊:“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满意了!”
  “你!”
  “噗——”
  喉管里克制已久的腥甜再也压不下去了,他一头往前面栽了去。
  心里想着:就这样死了也好,反正他活着也没人在乎。
  褚晏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攥成了铁拳,他闭上眼睛,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慢慢压了下去。
  半晌后,他睁眼,黑漆漆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宋茹甄。
  “可以吗?”
  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宋茹甄不明所以,下意识问:“可以什么?”
  褚晏缓缓吐出了两个字:“信你?”
  闻言,宋茹甄愣了一下。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够从彼此的眼睛里面望见彼此的脸。
  宋茹甄发现,褚晏的眼神从未如眼下这样明亮清澈过,似乎能一望到底,满是真诚期待,还有几丝不安。
  宋茹甄立即扬起她那春花明媚的娇靥,信誓旦旦道:“当然可以,你放心,我以后会一直保护你的。”
  褚晏缓缓笑了。
  宋茹甄却呆住了。
  过了会儿,宋茹甄觉得鼻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褚晏敛色,蹙起眉头指了指宋茹甄的鼻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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