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其他护影悉数离去,乌峒一咬牙,决定亲身冲入火场寻人,就在这时耳朵一动,远远听见极其微弱的呼唤:“我在这里……”
  第151章 贪欲  “真正贪欲之人……
  容欢停下脚步, 背上的小皇帝歪头一看,沿路一名又一名宫人倒在地上生死不名,还有身着戎甲的护军, 吓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抱着容欢的脖子紧了紧。
  在距离泽润宫大门上百步的地方他们侧身隐住身形,不停有人从高墙赤门的另一边逃出来,却不知怎的跑着跑着整个人栽倒在地,无声无息。
  小皇帝看得连连抽息,随着容欢的停下,陆狮陆虎一左一右从屋檐上面跳下来,挂在小皇帝的龙袍背上。在宫里好吃好住养得又胖又壮的两只御猫一下来, 小皇帝险些后仰,还好他紧紧抱住容欢的脖子,不然可就要跟着两只猫一起往后栽。
  容欢忽而做了个噤声动作, 改把一人两猫捞在怀里拐了个弯, 掩在窄门的阴影处, 不过多时就有一批戎装士兵随后而至, 将整个泽润宫给包围起来。
  容欢的目光掠过为首那人的侧脸上, 很快垂落,怀里的小皇帝抱着毛茸茸的两只小猫犯嘀咕:“是不是救兵来了?咦?那个人不是……”
  “咱们不走这边, 抄捷径。”
  小皇帝还说没完嘴巴就被捂上, 然后容欢带着他沿着宫墙往回走, 一直走到城墙西侧的平湖隅。小皇帝不知道容欢为什么要避着那些人,只能任由容欢带着自己越走越偏, 最后找到一个低隘的小门,那里甚至长满荒草。
  “这里怎么走呀?”小皇帝甚至有点嫌弃,偏偏这时容欢却把一人两猫放下了:“你为什么放下朕?”
  容欢笑笑:“奴才累了, 实在抱不动陛下。”
  小皇帝心道容欢带他跑这么长一段路确实累了,尤其后来还加了两只猫的重量,只得勉为其难地点头:“那你不能放开朕的手……”
  “好。”容欢低头看他一眼,随即朝远方眺望。
  泽润宫刚解封不久,很多没人走动的偏苑都还没有处理,小门一过杂草丛生,有的长得比皇帝还高,草刺得皇帝哎哎哟哟,他还得分心去顾两只小猫。
  瘸腿的陆狮走得更慢,没一会就淹没在杂草之内,小皇帝一见忙回头找,顺势放开容欢的手。好在陆虎跟兄弟心有灵犀,小皇帝找到陆狮把它抱上,扭头一看,傻眼了:“容欢呢?”
  陆狮陆虎互喵一声,小皇帝嘴一扁,哇一声就嚎了出来。
  隐隐约约的哭声传入心神敏感的太后耳中,她双瞳骤缩,面上的惊恐越渐放大:“是宝宝的声音!宝宝出事了!我的宝宝出事了!”
  太后的嘶吼更加疯狂,没有人看得见这扇门面的背后血痕累累,她的十指甲盖用力抠得全部断裂,可她仍在不断地呐喊和抓咬,试图从这个令她畏惧的幽僻之所逃出去。
  可就在这时,太后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来到门前,他的剪影逐渐笼向纸牕上,然后破开门外的锁。
  她的眼泪凝在眶里,太后下意识知道那人不是容从。
  等到那扇门被徐徐打开,一人探头进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坐在地上满面泪痕的太后:“娘娘?”
  “容欢?”
  太后呆呆盯着他,迟钝地念出这个名字。
  容欢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然后又转回来,像是才发现她狼狈的模样:“您怎么被关起来了?”
  太后如遇救星般紧紧攥住他:“哀家听见宝宝的哭声了!你快带哀家去找他!快呀!!”
  容欢眼珠转动,笑眯眯道:“好。”
  可等她被容欢扶出屋外,可是耳里的哭声不知何时没有了,太后听不见皇帝的哭声从哪个方向传过来,她举目四望,又急又茫然:“听不见了、哀家听不见宝宝的声音了,你听见他的声音了吗?”
  容欢目光一飘:“那边。”
  太后大喜过望,踉跄着朝正殿行去。
  而这时候的小皇帝脸上还挂着泪,不过哭声已经从嚎啕转为低泣,抹着泪被陆狮陆虎拱着走:“你、你们一定要跟紧朕,别、别像容欢那样走丢了……”
  陆狮陆虎喵呜一声,一前一后像最彪悍忠实的护卫,一边左嗅嗅右舔舔,一边引导小皇帝在茫然中前行摸索……
  与此同时容从注意到泽润宫门外的动作,他一步步站上高台,宫门之外正在一批批聚集起铠甲铁卫,即便他有以寡敌众的武器,可陆涟青有成千上万前仆后继的护盾。
  论人海战术的优势,手握实权重兵的陆涟青绝对胜券在握。而且无数医官正从太医府赶来,张院使手里有解药,尽管只是针对性地解掉一部分的水毒,可只要磨到容从手底可用的毒全部用完了,不信不能制服他。
  容从仰望天际,头顶阴云密布,他朝高坛一步步走去。
  “你说他想干什么?”左大夫面色难看:“刚刚我一直在观察他究竟是怎么下毒的,水毒融于水且沉浮在空气当中。一旦下雪,空气中的毒会否附雪融水,这么一来宫门内外的所有人怕不是全都要中招?”
  纪贤同样面色铁青:“容从这是要赶尽杀绝!”
  “容公公不应该这么做才对。”
  就在这时,不同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公明软趴趴摸过来,他也中毒了,有点神志不清,好在师弟给他喂了颗清血丸,勉强稳住一观之主的体面。
  陆涟青抬眉:“观主有何高见?”
  公明盘腿打坐,虽然身形有点歪:“法事之前,容公公每日都会上泽润宫来与贫道小坐探讨道法,贫道认为他并不是个贪欲之人。”
  “他哪是不贪欲的人,他自己分明都说了,太后是他心中的魔障。”左大夫跟他两师兄弟,毫无顾忌地翻白眼。
  公明观主甚好脾气地用嘴回他:“你这个叛道之徒,不懂别乱说。”
  弃道从医的左大夫反驳不了他,只得闭嘴。
  “真正贪欲之人是太后。”公明扭过头:“容公公曾表明他请贫道入宫的本意,是为了引导太后歧途归返。他虽不曾提过太后究竟误入什么歧途,但贫道入宫之前便已听说宫中盛传妖邪作祟,太后听信谗言,容公公欲让贫道开坛作法,慰的不是外人之心,而是太后之心。”
  “可太后之心欲壑难填,‘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是那日贫道提醒容公公的一句话,只可惜容公公空有灵智,却心智欠缺,所以太后的欲壑才会成了他今日的欲壑。”
  左大夫忍不住偷偷问他,你不会是收了容从的贿赂了吧?怎么句句都在帮他说话?
  公明看他的眼神充满慈悲,好在左师弟早已离开师门,不然他势必要再逐一次。
  纪贤朝陆涟青投去忧心的一眼,陆涟青道:“容从并不知道太后发起宫变。”
  所以?
  陆涟青反问左大夫:“这里有没有人中过第二种水毒?”
  左大夫手里有多少清血丸就暂时先救多少人,这些人里目前都是中了同一种。陆涟青微眯双眼:“所以他是打算一力承担所有的罪?”
  众人先是一愣,他们听见殿廊的左手边发出咯噔一下哎哟一声,就连登坛的容从目光也都随着吸引。
  小皇帝被脚下不知是死是活的一具躯体所绊倒,他在两只御猫的左一声喵右一声呜的鼓舞上努力自己站起来,抬眼一见‘横尸遍野’,吓得更加哆嗦。
  “陛下?!”
  虽然东倒西歪,但在场还活着的人无不发现他的存在,陆涟青看了只觉眼前更黑,小皇帝怎么跑来了?
  “小皇叔、小皇叔……”小皇帝巡睃一遍没见母后,退而求其次喊小皇叔,泪眼婆娑磕磕绊绊,试图往他方向奔。
  谁知半路冒出个护军打扮的男人挟持住他,那人脸色发青,俨然已经中毒,但是摇摇欲坠坚持扣下小皇帝威胁道:“快把解药给我!不然我就杀了皇帝!!”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也不知这名护军究竟是哪一边的,他竟挟持当今圣上!
  容从冷冷盯着那个人,目光从他手里的刀移向小皇帝被勒住的脖子:“你上来。”
  如愿以偿的男人勒住皇帝试图向法坛爬上去,却不想立刻又有勉强能维持站立的人从背后袭击,疯抢着要抓小皇帝换解药。
  夹在中间的小皇帝吓得哇哇大叫,陆涟青眉心一抖,正欲下令让伏守门外的将士杀进来救驾,容从执刀几步下坛,直接杀了那些垂死挣扎的人,从他们手中抢过皇帝。
  玄色的宦袍看不见血的颜色,但却能够嗅到一股极其浓重的铁惺,小皇帝被容从双手的鲜血给吓得面无血色,又联想到刚才遭遇的惊心动魄,嚎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当太后回到法坛之时,儿子的哭声冲破满脑的嗡鸣,容从手中的刀光尤其刺目,似有什么彻底崩塌,狠狠击溃内心最后一道布防。
  随之赶来的容欢讶于眼前这一幕,抓握住太后的手被用力甩开,太后赫然冲入人们的视野当中,面如霜雪,惨淡绝望:“放了宝宝、你放了我的宝宝——”
  “容从,你把宝宝还给我!”
  第152章 挟持  你我主仆同心,同生共死。
  没有人想到太后会在这时候出现, 她的模样很狼狈,双手十指沾满鲜血,妆发凌乱神情扭曲, 近乎疯狂般冲着容从嘶吼。
  陆涟青暗使眼色, 让手下的人随时准备发送信号,等待宫门外的铁卫杀进来的机会。
  容从眸光一滑,越过太后朝更远的方向看去,一道身形隐入转角的墙后,什么也看不见。
  “你千万别伤害宝宝……”
  他的注意力再次被太后的声音吸引回来,她满脸惊恐,像是怕极了, 也像是在极力忍耐,容从在她眼里再不是曾经患难与共的生死伴侣,而是一个面目丑恶的歹徒, 穷凶极恶得令她害怕。
  小皇帝的泪在见到母后的出现那一刻止住了, 虽不知母后的神态举止为何这般奇怪, 但他还是很乐愿向母后伸出亲近的小手。
  可容从没有放开他, 而是往后退去一步。
  太后面容扭曲, 更加歇斯底里:“容从!!”
  “别怕。”小皇帝被母后尖锐的叫声吓得一抖,背上有只手轻轻拍动, 容从轻柔的声音透过背脊传达给他, 略略得到安抚的小皇帝泪眼婆娑, 缩在容从的怀里。
  “求你……”太后的神情极尽痛苦,坚难挤出一句话:“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就算是我……”
  容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
  “您过来,奴才把陛下还给您。”
  太后一怔,像是没想到容从这么好说话, 他的神情平静如常,与往时的他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太后下意识放松警惕,迟缓地向他走去。
  太后站在距离法坛几步之遥,容从立在上法坛的前几步台阶上,居高临下与她对望。小皇帝对母后的模样心生惧怕,可还是忍不住向她挥舞一双小手:“母后……”
  只稍伸手就能够到儿子,太后双眼一亮,没有发现容从面色一沉,将皇帝推出去的刹那反扣住她的手腕,一推一扯,皇帝骨碌落地滚了个圈,还好只是跌得屁股有点疼,他呆呆仰首,母后已经取而代之被容从扣在手中。
  周遭的人重重一抽息。
  杀人见血的那柄匕首已经横在太后的脖子前,容从放了皇帝,却挟持了太后!
  背身躲在角落阴影的容欢暗暗皱眉,身形一动,竟连不慎曝露也没有察觉,被一直注意着这个方向的容从尽收眼底。
  “阿从,你想干什么?”
  太后的呼吸又急又重,说话的声音颤得无比厉害,容从闻声目光收回:“奴才把陛下还回去了,手里总不能毫无凭仗。”
  太后的呼吸越来越重:“你竟敢这么对我——”
  “不是娘娘您说,想要什么都可以吗?”就着挟持的近距离,太后不由自主地避开,看在容从眼里,一声轻笑:“其实奴才对您的感情,让您觉得恶心了吧?”
  太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别再说了。”
  “娘娘真是太伤奴才的心了。”容从失笑,眸光一冷。
  但见太后神色张皇、满目抵拒地被容从拖上法坛,众人虽听不清二人的对话,却知道受容从挟持的太后处境极其危险。
  小皇帝不懂为什么容从怎么突然变脸,还拿小刀对着母后。他左顾右盼手足无措,试图跟着爬上台阶,却被后方一双手给抱住。
  陆涟青制止他爬上高坛的举动,将他扔给纪贤,目光再次转向上方:“容从,你别乱来!”
  容从充耳不闻,他知道信王的兵马聚在宫门之外,即使没有回头也能知道在他的一声高喝之下,那些人已经冲破宫门疯涌而来。
  他没有去听到底有多少双铁靴踏破门槛,亦没有去看身后有多少刀枪指向此方,容从以近乎粗鲁的动作将不停挣扎的太后拖上法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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