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教授死了

  段寒霆军务繁重,出来这趟也是勉强抽出的时间。
  距离日.本秋操的时日也越来越近了,已经订好了船票,段寒霆想等到段夫人生产后再出发,算着日子也差不多,带荣音一起去,权当蜜月旅行了。
  “可惜是秋季,如果是春天就好了,还能赶上樱花盛开。”
  荣音躺在段寒霆腿上翻看着医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段寒霆聊着天。
  段寒霆叼着一支三炮台,时不时将烟灰往窗外点点,温声道:“你要是想看,咱们就趁着春季再去一次便是。”
  “我就随口这么一说,想看樱花咱们中国就有,还非得跑到国外去?”
  只可惜如今战乱频发,哪里都不太平,她和段寒霆又太过忙碌,游山玩水的日子离他们太遥远,这次能借此机会在科尔沁待上几日,已经很不容易了。
  “哎对了,我走这阵子,有没有收到一封来自英国的信啊?”
  荣音将电报发去英国也有一阵子了,乔伊师兄一直没给她回消息,估摸着时间就算写信也差不多能到了啊。
  “不晓得。”
  段寒霆道:“你离家这几天我便一直在军营忙,偶尔回家看看妈也是匆匆就走,没回过咱们院子。等回家你问问吧。”
  “好吧。”
  荣音放下医书,摸了摸段寒霆的脸,“相公辛苦了,等我回家煲点汤好好给你补补。”
  段寒霆垂眸看着她,眉梢带笑,道:“礼尚往来,我给你买酱肘子吃。”
  说到酱肘子,荣音忍不住马上都要流口水了。
  段寒霆失笑,俯下去吻住她的唇,将她的口水都吞进了自己的口中。
  ……
  总算是到了北平。
  众人各回各家,约着改日再聚,荣音把带回来的特产给韩晓煜分了一部分让他拿回家给韩总探长和韩夫人,出去一趟总不好空手回家。
  剩下的那部分她分成了几份,冯爸冯妈那里,余师爷那里,师父师娘那里,还有各位妈妈,一通分下去自己房里所剩无几,但心里也挺高兴。
  回屋换过衣服荣音和段寒霆便去拜访长辈,先去了离着最近的师父师娘说了几句话,接着去拜见父母,见段夫人气色还可以,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段大帅因为段寒霆先斩后奏,带着军队去科尔沁一事将他训了一顿,但能够和蒙古那边达成合作意味着奉军实力又增强了几分,他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荣音适时说阿木尔王爷送来了一批优良的蒙古马,段大帅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哪儿呢?带我去瞧瞧。”
  便兴冲冲跟着段寒霆看马去了。
  段夫人听着段大帅大呼小叫的,满脸的嫌弃,又甚是无奈道:“一直就是这么个性子,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一辈子也改不了。”
  “都说男人到什么年纪都是小孩心性,您别看则诚平时挺稳重的,有时候幼稚起来也挺像小孩的。”
  荣音当着婆婆的面吐槽她儿子。
  段夫人听了不由失笑,“那是他在你面前不设防,现在别说别人,就是我,也很少看到他小孩的一面了,我都感觉自己养了个爹出来,天天管我。”
  荣音“噗嗤”笑了出来,这真是亲妈,嫌弃起儿子来比她狠多了。
  记挂着婉瑜,从段夫人房里请完安出来,荣音便直奔五妈妈的院子,一路抄近道小跑过去,鞋子都快跑飞了。
  气喘吁吁赶到之时,五妈妈却说婉瑜不在家,约了医生做产检去了。
  荣音便留下来和五妈妈聊了会儿天,又去给各位妈妈都请了安,这才拖着疲乏的脚步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可算回来了。刘妈给您炖的冰糖雪梨,我给您端一碗。”
  荣音点点头,说了半天话,她还真得润润喉咙才行。
  莲儿将雪梨汁端到荣音面前,稍顷又拿回来一些信件,“夫人,这是您离开这几天寄过来的一些信,杏儿都收起来了,您看看。”
  荣音刚灌下半碗雪梨汁,觉得喉咙得到滋润了,人也像是活过来了似的,“好,放着吧。”
  她拨拉了一下信,大多都是医院的邀请函和学校的邀请函,还有一些宴会的请帖,只有一封英文信件,寄件人果然是乔伊博士。
  “哈。”
  荣音将那封信单拎出来,迫不及待地打开,映入眼帘便是乔伊师兄那封狗爬一样鬼画符似的英文字母,和以前一模一样,需得仔细辨认才知道他写了些什么鬼,想起上学时候那些青葱时光,荣音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行一行地读下去,一年多不见,乔伊师兄的日子似乎很是沧桑,说话也诸多感慨,老气横秋的。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每一行都看得很仔细,乔伊师兄似乎归心似箭,想要回到祖国的怀抱,可言语间又有些伤感,是舍不得离开老师吗?
  继续往下看,终于说到莱恩老师了……
  映入眼帘的一行单词,却让她笑容顿时消失在了脸上,脑袋嗡的一下炸了起来。
  她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盯着桌上的信,瞳孔蓦地放大无数倍,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见过婉瑜了吗?”
  段寒霆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进门就看到荣音惨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神,整个人站在那里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似的。
  他眉头狠狠一蹙,疾步上前扶住她的身子,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荣音紧紧握着他的手,视线朝桌上的信瞥过去。
  她猛地扑过去拿起那封信,又仔细地看了一遍那句话,再确认了那几个单词的意思之后,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
  “莱、莱恩老师……”她泣不成声。
  段寒霆接过被眼泪打湿的那封信,被晕染开的那串英文,向她宣告了莱恩教授的死讯,荣音在英国的导师,去世了。
  他抱着荣音,抚着她的后背由着她在自己的怀里痛哭流涕,他知道她伤心难过,也知道此刻言语的苍白无法安慰她,便只有默默地陪伴她。
  “夫人,不好了……”
  莲儿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见到荣音趴在段寒霆怀里哭,一时间有些愣怔,话头生生地卡在了那里。
  段寒霆拧了下眉头,“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是……五少奶奶。”
  莲儿犹豫了一秒,还是说了出来。
  荣音从段寒霆怀里抬起头,满脸的泪痕,抽泣了一下,哑着嗓子问:“婉瑜怎么了?”
  “五少奶奶大出血,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大帅和五夫人已经赶过去了……”
  莲儿话音未落,荣音已经冲了出去,连脸上的泪都没顾上擦,段寒霆连忙跟上,吼了一声,“阿力,备车!”
  赶到陆军医院之时,手术室外围着一堆人,冯父冯母、段大帅五夫人、段寒江都在,还有一个穿着洋装的妙龄女子,正蹲在地上轻声安慰着段寒江。
  段寒江坐在长椅上,双手紧紧地攥成一团,眼圈通红,白色的西装上还沾着些血迹,很是刺目。
  荣音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中咚咚跳得厉害。
  “情况怎么样?”荣音问。
  冯父冯母脸色苍白,担心得脸都快扭曲了,五夫人记挂着自己的宝贝孙子,也是焦急得直搓手,唯有段大帅面容还能稍微淡定些。
  他沉声道:“抢救了有些时候了,出了很多血,医生说……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
  荣音心脏蓦地一沉,眼刷的一片通红。
  她拼命稳着身子,想换上衣服进去查看情况,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护士陆陆续续走出来,段寒江第一个冲了上去,“医生,我夫人怎么样?”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医生一脸疲惫地说着麻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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