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现在是早上，谢佑斯接起电话倒很快，但是他明显还在睡觉，清润的音色里带着起床气，问道：“哪位？”
  明盏说：“是我，明盏。”
  谢佑斯从床上坐起来，“小盏？”他瞬间清醒了，掀开被子起来，又套了件t恤。
  “怎么了？”他还有点意外明盏能打电话给他。
  明盏打电话前也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倏然哑了。跟他道谢吗？还是责问他为什么要公开时候喜欢她？
  “你真的就打算退圈了？”明盏自己想了一个开头，“我和你说过，我现在心里除了工作什么都没有，无论你做出什么来我都不会感动，也不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我知道，你已经和我说过了。”谢佑斯把手机放在柜子上，穿衣服的动作停顿下来，低声：“我记住了，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需要了。”
  “那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多大了？难道要像小孩子一样用离家出走来威胁大人吗？
  谢佑斯心里比谁都要明白，他说：“不是冲动，也不是因为你。很早之前就有这个决定了。”
  明盏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你所说无限期退圈，叶敏慧不会放你走的。”
  “你在关心我吗？”谢佑斯好笑道：“我什么时候怕过她？我做什么都是因为我愿意而不是受制于谁。”
  明盏翻了个白眼，我关心你个屁！
  “我上次还以为你说要退圈只是一时冲动，没想到是真的。”明盏道。
  谢佑斯一顿，或许在明盏眼中他一直是顽劣不堪，做事无需考虑后果的。他挪开眼前的视线，没有解释。
  “已经考虑过后果了，是我自己可以承受的。”
  明盏又问：“你，真放弃现在有的一切了？”
  谢佑斯忽然笑了笑，说：“人只有在孤单的时候才能看的更清楚明白。谈不上放弃什么。我的初心从来没有变过，我喜欢的是音乐，不是当明星。”
  那一刻，明盏感觉自己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下，那个东西拨开浓浓的迷雾，一切都清朗起来。
  这也是困惑她很久的问题，她在娱乐圈的定位到底是什么？明星还是演员？亦或是赚快钱的综艺咖或者网红。
  虽然一直说要好好拍戏，营业，做一个拿得出手的演员。可如果有人问明盏，经常上热搜，被人发现她解锁了新的技能，超级有梗，还是个学霸，开心吗？
  她是开心的，每个人都有虚荣心。就连单纯的小朋友被邻居夸了一句“真漂亮”还高兴半天，更何况被社会铁拳毒打过的成年人。
  而且热度高带来的不仅仅是虚荣，还有大额的变现。她仅利用这一点点的知名度，几个月赚了当老师的爷爷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在名利场摸爬滚打过后，很难有人能不迷失。就连谢佑斯这种自小锦衣玉食的天之骄子也不能，他希望自己的才华被更多的人看见，被高傲的父亲理解，被承认。
  他的这种心理被叶敏慧满分解读了，同他做了一场交易，年少无知的他为了迫切的成功，交出心里的那把测量的度尺。
  成功需要付出代价。在叶敏慧利用他的热度，粉丝的追捧，无底线的变现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攻击，抹黑，嫉妒。
  杀鸡取卵是最要命的方式，当惯了一辈子小少爷的谢佑斯，在家被谢言钧压制，评价他喜欢的音乐，不过是一堆没有价值的垃圾而已；走到社会上刚刚获取一点成功，他还没来得及炫耀成果，纷至沓来的是无止境的负|面新闻和攻击。
  这是他心里线崩溃的原因。
  两个人都静默了许久，明盏哽住，谢佑斯倒还好，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能想到的后果，他都已经测算过了。
  放弃，这两个字不难。
  难的是为了热爱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去坚持。26岁的他能做到了。
  “小盏？”谢佑斯听见听筒里没有声音。
  明盏呐呐：“你为什么要说喜欢我？”无论之前有什么，但现在没有必要说了。
  “我没说假话。我们的那些过往无需向别人报备，但依然是客观存在的。”谢佑斯现在的一切决定都尊崇本心：“我们不能在一起了，我还喜欢你。喜欢你的勇敢，果决，义无反顾。小盏，告诉你这些不是给你压力，我想让你知道，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好的。”
  明盏一个人皱了皱眉，谢佑斯总是这个样子，这也是他不适合娱乐圈的原因。他的喜欢和厌恶，一切情感总是那么鲁直和坦荡，不像别人一样抹去棱角，包装精美再呈现出来。
  在机场那天，他坏的理直气壮；如今又卑微得坦坦荡荡。
  甚至这份卑微里还带了那么点儿婊气，他现在应该还在误会自己和沈亦或者聂停的关系吧，怎么就能说得这么白莲？
  明盏这种理智战胜一切的人，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我知道了，就这样吧，你自己也好好的。”明盏说：“如果喜欢音乐就一直做下去。有时间我会听听的。”
  谢佑斯“嗯”了一声，他把心里的失望遮掩得很好。
  *
  虽然对于明盏的攻击减少了很多，但她依然想不通，为什么谢佑斯的粉丝都如此偏执呢？难道他们的偶像要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吗？
  隔天明盏读完剧本，她真的非常喜欢这个电影，如果有机会她希望能争取到一个机会。正好沈亦和叶霖都在办公室，也有事情要找她。
  还没和星亦正式签约，但实际上明盏现在的行程大小事务，都是由叶霖来负责的，和签约了也没什么两样，就差一个手续。
  叶霖把早就准备好的合同递给明盏，“想演这个电影，今天就把合同签了，放心，你哥的公司不会让你吃亏。”
  明盏开了个小玩笑：“那我以后赚的钱，是不是要和公司对半分了？”
  “想得美！”叶霖翘着二郎腿笑起来，说道：“公司拿大头，你就剩点儿渣！”
  这样明盏就不干了，辛辛苦苦赚的钱为什么要和公司分！她的脸上摆出抗拒。
  叶霖就没见过明盏这种把“爱钱”明晃晃写在脸上的女孩子，对着沈亦十分无语，一副“看看你妹妹”的表情，道：“你是大扒皮，你妹妹是小抠逼，你弟弟是铁公鸡，服了你们一家人。”
  沈亦坐在办公桌后，“注意你的言辞，叶总。”
  转而他看想明盏，眼里带有一丝欣赏来，胡搅蛮缠得如此理直气壮，对金钱的把控如此严谨，他们还真是一家人。
  沈亦说：“没事，我赚的钱也给你花。”
  到最后还是进了他们有一家人的口袋。
  这样的说法明盏是接受的，点了点头，却依然把合同拿起来好好看了一遍，这还不够，“我想拿回去研究一下。”
  叶霖：“…………”
  这还有什么好研究的？
  明盏拿起合同往外走，沈亦倒是没什么意见，明盏一直都是个谨慎的人，叶霖和她一起去停车场，不明白地问道：“你在担心什么？公司都是你哥的，还能坑你不成？”
  “我倒是没怀疑会坑我。但是发展却不一定是我想要的。”明盏拿着厚厚一沓文件，认真道：“只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明白，成年人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要格外慎重。”
  叶霖挑眉：“是谢佑斯那事儿？”
  明盏点头：“谢佑斯的父亲是他经纪公司的董事，足够厉害了吧，别人都以为他可以为所欲为，可结果呢，还是走入了一条自己不想走的路，这样落败收场，我不想步他的后尘。”
  叶霖淡淡地说：“你知道吗？你哥要是听见你这话得伤心透了，他为你操碎了心。”
  明盏感觉到一阵压力，只能说：“成熟的人会把工作和亲情分开。我信任沈总，但我的未来是自己的，必须要自己把控。所以和星亦签约，每年要拍什么戏，参加什么活动，要不要立人设，我一定要自己参与决定。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把这些问题解决了，以后大家才好相处嘛。”
  虽然会让沈亦那个玻璃心碎一地，但叶霖觉得明盏的确有道理。
  第41章 一更
  明盏不知道的是, 因为她来到负一楼的停车场手机信号没了，沈亦本想叫她一起回家吃饭，电话没打通, 他便亲自追下来叫住她。
  就在明盏和叶霖激情演讲“如何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的时候, 沈亦就站在电梯旁的广告牌后面，薄薄的一张纸将他高大的身影半遮半掩。
  此时的蓝皓担忧地看看沈亦, 心情更加焦灼起来。好吧, 前那几天刚修复好的一颗玻璃心又被明盏摔得稀碎。
  他甚至嗅到了修罗场的气息, 空气中流动着紧张而又悲伤的气氛。
  蓝皓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沈亦，他果然一脸的沉痛。
  但蓝皓不知道的是，沈亦把明盏的话听了个全须全尾。他却顾不上明盏不信任他不和他亲近这件事, 而是暗暗捏紧了拳头：这是他的妹妹！到底经历过多少灰败的人生才能如此看透人生！
  明盏离开他二十年了，这些年里别的小姑娘都是温室里的花朵, 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宠爱。比如星亦传媒的练习生小姑娘各个细皮嫩肉娇滴滴的, 从小才艺双全, 芭蕾舞蹈和钢琴是标配。
  但是明盏呢？她小的时候那么漂亮，那么可爱天真，吃个手指头都让沈亦萌半天, 他的妹妹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胖姑娘。
  现在却独自品尝社会的心酸！
  每一次看见明盏的独立和坚强，他的心就酸涩不已，到底要怎么才能补偿他？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舅舅和明国宽一家。
  沈亦眯着眼睛, 对蓝皓下达指令：“让你查的明国宽和廖永杰, 推进一下。”
  廖永杰就是沈亦和明盏的亲舅舅。
  蓝皓不疑有他：“好的。”
  *
  叶霖和明盏还有点事要谈，主要是叶霖防着明盏在合约上动什么歪心思, 便约她一起吃饭。
  上了车以后，明盏又拿起剧本来看。她自己打印了一分，做了圈圈点点, 十分认真。
  蓦地，她想起自己要问叶霖什么了，“谢佑斯在音乐方面的才华有目共睹，他的演技也无可诟病，就算在娱乐圈排不上什么老戏骨，但也是个实力派。但是为什么他的粉丝群体会这样呢？”他的颜抗打，无论是偶像人设还是实力派，都是可以的。
  叶霖问：“你说的是，他的粉丝疯魔？”
  明盏点头。
  叶霖笑了起来，问明盏：“你知道我们做经纪人的，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明星吸引什么样的粉丝，我们都门儿清。”
  明盏来了点兴趣，“怎么说？粉随正主？”
  叶霖点头：“你知道他的粉丝群都是谁吗？大多是未成年的，三观都没有建立的小姑娘，是最需要引导的时候。谢佑斯有才华不假，可是叶敏慧都干了什么？给他艹人设，给粉丝画大饼，一层层滤镜加上去，真正的谢佑斯是什么样子，谁又在乎呢？粉丝喜欢的是她们理想中的谢佑斯的样子，就和言情小说的主角差不多，多金，盛世美颜，才华横溢，冷清又专情。他不能有缺点，一点错都不行，哪怕像正常人一样抽烟喝酒发脾气，他就是犯了死罪。”
  “这些都是叶敏慧亲自勾画的蓝图和完美，谢佑斯是个清冷的性子，还有点痞性，加上那张脸，哪怕他再不爱表现，也长在你们小女孩儿的审美点子上了。”
  明盏略微尴尬地撇开脸：“别看我，我现在一心搞事业。只是想总结前人失败的原因而已。”
  “呵呵。我也没说你什么，别急着心虚。”叶霖淡淡道。
  “…………”
  叶霖：“其实就是你传达给粉丝什么，粉丝回馈你的就是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人设，总有一天会坍塌。叶敏慧制造出的这么完美的假人，在现代网络社会，嫉妒和恶毒总是悄无声息的滋生的。他有数量最多的黑粉并不奇怪。当然他有一群疯魔的粉丝也不奇怪，是他一开始的引导就有问题。”
  叶霖一通分析下来，明盏明白了：“这叫自食其果。”
  “不错。”叶霖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好在谢佑斯才26岁，他的人生还很长，本身就已经有足够的闪光点了，找回初心，他一定会起来的。”
  明盏无意识地念了一句：“他都退圈了。”
  叶霖笑道：“他应该是不想混迹在这个大染缸里了。也不用担心，别人一败涂地后悔走投无路，他不一样，他顶多是回家继承家产。”
  明盏没有再听叶霖后面的话，她也觉得谢佑斯一定会起来的。虽然他们不会在一起了，但她仍然记得谢佑斯曾经是一个明媚的少年。
  还有，曾经有他的粉丝告诉明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