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他刚才询问完牢里的几个百姓,刘师爷便将他放了出来。
外面的声音愈发大,陆渟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此时他已经不再是孤军作战了,有太子殿下站在后方,他一定能力挽狂澜,让白玉县恢复往日的宁静!
也必要将那个贪污银粮的朝廷蛀虫绳之以法!
外头又传来了刘师爷急切的催促声,陆渟唇角划过一丝狠厉,与初来这里那位俊郎无害的状元郎已判若两人。
刘师爷,便是第一个血祭无辜丧命的百姓的人!
陆渟出门时,已着了官服,整个人神清气爽,与刚出地牢浑身污垢的人截然不同。
刘师爷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微微一愣,心里突然生了股悔意,觉得不应该将这只长着利牙的幼虎放出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
“开门。”
陆渟立在门后,吩咐拼命挡住红色大门的衙役。
几个衙役回头看见陆渟,全都呆住了。
不是说陆大人失踪了吗!
除了与刘师爷一路的人与地牢的狱卒百姓外,白玉县的百姓无人知晓刘师爷口中失踪的陆大人被关在地牢。
是以,看着一身正气,官威十足的陆大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任谁都觉得惊讶。
“要本官说第二遍?”
陆渟淡淡瞥了眼几个衙役。
如今这县衙里头,已不知有多少人为他人所用,根本无法分清敌我。
几个衙役慌忙回神,交换了眼神后,咬咬牙将门打开。
不知为何,他们无比相信,只要陆大人在,一定能镇住百姓暴|乱。
门缓缓打开,撞门的百姓一窝蜂的涌了进来,有人手里拿着镰刀,有人手里拿着锄头,皆是面目狰狞,可怖至极。
然所有人在看到眼前那道负手而立的人后,全都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脸上的凶狠也在瞬间变成了惊愕。
“陆大人!”
“陆大人怎么在这里!”
“是啊,不是说陆大人失踪了吗。”
“就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纷乱四起时,百姓里头有人突然振臂高喊:“你们都闭嘴,听陆大人说!”
第92章 褪袍证伤
场面很快安静, 所有人都盯着身形消瘦,面容俊郎的年轻县令。
视线中有疑惑, 有安心,有期待,还有,委屈不忿。
任百姓打量够了,陆渟才道。
“有何问题,一个一个问。”
此事复杂, 若要他从头到尾解释,他还真不知从何说起,倒不如让他们问出心中疑虑,他一个个解答便是。
陆渟话刚落, 便有人急切道。
“陆大人明明在县衙, 为什么刘师爷却说陆大人失踪了。”
“对, 既然陆大人在,为何还要别的什么大人来管白玉县!”
“陆大人是不打算管我们死活了吗!”
最后那句话明显带着几分赌气的味道, 而众人因此再次安静了下来, 很快便有人瞪向那说话的人, 怒吼道。
“你说的什么狗屁话!”
“就是, 陆大人怎么会不管我们, 这里头定有蹊跷!”
说话的那人被同行的人指责后也不见多恼,只神色不明的偏过头, 眼里却泛了水光。
见他这样众人纷纷挪开目光,再没人开口指责。
众人心里都晓得,他们根本没资格指责他,他只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亦或者,是道出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陆大人没来之前, 白玉县本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恶霸横行,乡绅欺压,多少人被逼家破人亡,落草为寇的更不在少数,而父母官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种没有自由,胆战心惊的日子他们真的过够了!
在无尽的绝望中,总算来了一位替他们做主的大人,惩治恶霸,强压乡绅,剿灭山匪,将压在白玉县头上那层层乌云驱散,让他们重见光明,看见了无限的希望。
而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又被一场洪灾彻底颠覆。
这几个月他们已经被灾情,瘟疫折磨得苦不堪言,唯一的期盼却又久久不见踪影,群龙无首让人心慌意乱,甚至在瘟疫得到控制前,他们都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
暴|乱也好,起义也罢,他们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
可今日,他们却在县衙见到了失踪已久的陆大人。
而惊喜的同时谁又不害怕呢。
陆大人明明一直在县衙,却为何偏避不出面,是不是已经放弃他们了。
陆渟安静的看着百姓面上不停转换的神情,他在他们眼里看到了不安,害怕,还有绝望,但唯独没有对他的恨意。
哪怕他们并不知晓他在白玉县生死存亡时消失不见的真相,却依旧没有对他心生怨恨。
陆渟的面色逐渐柔和。
那个人曾问他,他宁愿用性命也要去换一个不知结果的希望,值得吗。
他想,他现在有答案了。
值得。
他是父母官,就该要保护这里的百姓,守护一方安宁是他的分内之事,不该谈值不值得。
而得到他们的信任拥护,那是意外的收获与欣喜。
“我这些日子,的确在县衙。”
察觉到刘师爷警告般的视线,陆渟收了脸上的温和,淡淡道。
百姓闻言面面相觑,但只是惊疑的盯着陆渟,并未开口质疑,而是安静的等他继续说下去。
刘师爷眼珠子一转,正要开口时,便听陆渟幽幽道:“但是,却是在县衙的地牢里。”
刘师爷一滞,双眼圆瞪狠狠的注视着陆渟。
放他出来时他再三警告过他,向百姓解释卧病在床即可!
可他竟敢……
“什么!陆大人为什么会在地牢里!”
立在百姓最前头那人皱着眉头道。
刘师爷又暗中瞪了眼陆渟,才干笑一声道。
“是这样的,瘟疫蔓延太快,地牢与外头隔绝,陆大人又因身体不适……”
“本官身体不适不是被你们用刑所致么。”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接下来的好一会儿,周围静若寒蝉,只余下一阵阵不敢置信的抽气声。
刘师爷猛地看向陆渟,眼里带着狠厉与警告,而陆渟只淡漠的迎上他的目光,平静的可怕。
那一瞬间,刘师爷彻底后悔了。
他真的不该将他放出来,此人一身反骨,怎会轻易任他拿捏!
“什么意思,刘师爷对陆大人用刑?”
带头的那人最先反应过来,看向刘师爷的视线里带着浓浓的防备。
刘师爷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道:“陆大人在说笑呢,陆大人只是因身体不适,又怕在外头染上瘟疫,这才去地牢躲了一些日子……”
“你闭嘴!”
带头的中年汉子突然怒斥道。
若说刚刚他们还有所怀疑,可刘师爷这句话他们却是万万不会信的。
“陆大人一心为白玉县着想,虽是文官不会半点拳脚功夫,可当年却以身犯险,带着人闯了无数山头剿灭山匪,还白玉县一片安宁,怎会是你口中的贪生怕死之辈!”
“你少信口雌黄,污蔑陆大人的名声!”
“就是,陆大人正直无私,是白玉县的青天大老爷,怎会因惧怕瘟疫而躲藏起来!”
刘师爷向来拿捏着姿态,何时被一帮白身这般吼过,当即就面色铁青,狠狠瞪向百姓。
“你们大胆……”
“刘勇,是你大胆!”陆渟冷声打断他,转身一步一步逼近刘师爷。
“勾结奸臣,贪污赈灾银粮,不顾白玉县死活,造成百姓家破人亡,饿死无数,引发瘟疫却隐瞒不报,还欲以屠城来阻止瘟疫,如此恶行,简直毫无人性,妄生为人!”
刘师爷不过是仗着身后的大树才有几分底气,又哪里能压的过陆渟的气场,不得不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不仅压下本官上报朝廷的奏折,还为阻止本官进京面圣,对本官三番五次下杀手,打断本官双腿丢于乱葬岗,若不是本官得人相救,此时已在京城的乱葬岗里化为一堆白骨!”
陆渟的眼神犹如淬了刀子般,直直盯着刘师爷,将他逼的退无可退。
“本官死里逃生回到白玉县,刘师爷却将本官扣押在地牢,用了重刑,若无混进地牢的百姓暗中相救,本官此时怕是尸体都臭了!”
刘师爷看着陆渟眼里的杀意,双腿打着颤,他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听了那和尚的话,将这人放出来!
百姓早已惊的瞠目结舌。
怎么竟然还有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