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象
城西火车站。
此地乃是长临铁路、长庆铁路、长兴铁路的起点,也是链接凤翔府、临洮府,庆阳府、兴元府的关键地方,也因此汇聚了众多的人员,而那川蜀一带的汉人,还有自西域而来的外域之地,皆要经由此地踏入中原之地。
当然,赤凤军自四川购买的粮食、盐巴,临洮府所收购的毛皮、棉花,还有庆阳府之处运来的煤炭铁矿石,也要经由此处运到长安城,好满足长安城内部人员的需求。
也因此,在这城西火车站边上,修筑了众多的屋舍、仓库,好方便物资的存储以及人员的住宿需求。
物资的搬运,自然需要大量的劳力。
那些因为战乱而破家灭族的流浪汉也蜂拥而至,靠着给各地商旅干活来挣点活命钱,一开始倒也相安无事,但久而久之之后,这些人便开始拉帮结派、划分地盘,更是经常出现斗殴现象,只因为害怕被城中警察局察觉,纵然是伤了人、闹出了人命,也绝不会向警察局报备,以免惹来了萧凤的注意,导致自己的生意黄了。
他们所从事的乃是地下生意,自然知晓不能够太过嚣张。
张茂以前对这里也心知肚明,只因为警察局警力不足,所以往常也不曾插手,任由其自有发展。
但是今日,他却必须为了自己的真理,跑到这里调查事实的真相!
刚一踏入,张茂立时见到一个妖娆女子将自己拦住:“这位小哥,不如和我一起来快活啊!”
因为萧凤乃是女子,向来杜绝妓女一事,长安城内自然也就没有妓院了,更勿论寻花问柳了。
但这妓女乃是古老职业,自春秋战国时代便有,又岂能轻易杜绝,所以许多流莺便跑到了这个三不管地带,继续着自己的生意。
虽是有心推拒,但张茂念及自己目的,只好顺势将对方揽在怀中,低声问道:“这个,你知晓李魁在哪里?”
“李魁?你找他干什么?”
作为妓女,自然要熟悉这里的状况,要不然难以在这里生存,所以很多妓女也兼职情报工作,基本上谁给钱就卖谁情报。
张茂掏出一枚银币,抵到了妓女手中,喝道:“这个,可不是你该知晓的。只需告诉我,对方如今身在何处,知道吗?”虽是已经弄出了纸钞,但是为了稳定民心,所以赤凤军也发型了相应的铁币、银币以及金币。
“当然可以。”
那妓女眼眸一亮,连忙将银币收起,口中诉道:“那厮现在正在青龙巷四十二号仓库里面呢。不过你可要注意了,如今对方可是青云帮的青龙使,也掌管着一两百人,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斗得了的。”
“多谢提醒!”
张茂眉头紧锁,开始揣度那李魁的想法。
制造出这般凶杀案,对方还留在这长安城之中,也没有任何逃亡的打算,莫非是背后有着什么依仗,所以觉得不会出事吗?
心中思绪万千,张茂也立刻迈步,前往这妓女口中所说的四十二号仓库。
那四十二号仓库有些偏僻,不似别的仓库一般,直接就修建在铁路附近。不过这些仓库全都是赤凤军所掌控,寻常人也不敢轻易过来,那青云帮自然也不敢涉足其中,便是出现了,也只不过是充当提供劳动力的对象罢了。
但终究还是有许多商人修建了自己的私人仓库,并且规模一点也不比官方的小,却也给青云帮借此扩张势力的机会。
沿着小道,张茂七拐八拐,方才抵到了那所谓的四十二号仓库。
只是刚一来到这里,张茂便不由得皱紧眉头,地上砖石之上有着许多黑斑,以他多年骑警经验,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乃是血渍,自远处更是隐隐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更是勾起张茂的好奇心。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茂不由得放缓脚步,以免自己的脚步声惊动了对方。
这个时候他开始后悔,前来这里没有携带武器,要不然如何会这般被动?
穿过小巷,张茂见不远处脚步匆匆,声音也特别烦杂,就知晓乃是事发地点,稍微探头看去,就见在这里正有着两三百人。
这些人之中,胖的、瘦的、老的、小的、高的、矮的,啥样子的都有,甚至还有一些残废,他们手中也拿着棍棒、锄头、扫帚、铁杆什么的,总之啥玩意都有,口中乱糟糟的喊着“杀啊”、“打啊”之类的话,像是在为什么助阵一样。
这个时候,张茂方才注意到众人之间,正有两人彼此对立。
相较于周围的人,这两个人总算是好了一点,身上帮着铁皮作为护具,手中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真正的刀,只是这刀也满是豁口,一副随时可能折断的样子。
“那个家伙,就是李魁?”
双眼落在一人之上,张茂若有所想。
这李魁也和谢进所说的那样,身材相当魁梧,当然脸上那醒目的疤痕也显而易见,而他身上的疤痕更多,如今没了衣衫的遮蔽,给人一种凶悍的感觉。
正想着,对面之人哎呀一声,却是被李魁直接一刀砍中了脖子,老大的鲜血飞溅而出,就这么直接倒在了地上。
周围人也没有上前救助,反而发出一阵欢呼声,像是在庆祝什么帝王诞生了一样。
“昂!”
那李魁也高举手中长刀,口中发出高亢的声音来,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来。
张茂看着心惊,为眼前的一幕惊诧无比:“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发生这么恐怖的一幕?难怪那李魁敢干出这种事情来。”虽是不知对方作案动机如何,仅凭眼前的血腥一幕,也足以验证李魁此人的凶残程度。
想到这里,张茂已然生出从此地逃出的冲动。
谁知此刻,旁边的门扉却被推开,一个人突然冒了出来,直愣愣的看着张茂,问道:“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这声音也将远处的一行人惊醒,全都转过身来,看着此刻正藏身于小巷之中的张茂,那李魁也是颇为诧异,手中提着带血的刀,朝着张茂走来。
张茂一时间也顿住了,整理了一下心情之后,便抬起头来看向了李魁,诉道:“你好,我是张茂!”
“张茂?你来这里做什么?”
手中的刀子还在滴血,李魁脸上带着疑惑,上下打量着张茂。
“若是我所料没错,你应该不是这里的人吧。”
“为何?”
张茂心中一惊,以为对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暗暗警惕了起来。
李魁轻哼一声,指了指远处躺着的人,耻笑道:“怜悯。从你的眼中,我看除了怜悯。但是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这一切早已经习惯了。也只有你们城里人,才能够有这么丰富的表情来。”
张茂神色黯然,刚才的时候,他的确是看了一下那尸体。
李魁歪着头,微眯的双眼也开始揣度眼前之人的身份,手上的长刀也开始轻轻挥动,点滴的鲜血溅落在地,化作一朵朵血莲:“所以还请你告诉我,你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要不然的话,我是不可能让你离开这里的。”
“为何?”
“你都已经见到了这里的场景。若是让你回去禀报警察局,那咱们岂不是都得死?”李魁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双眼之中已然透着杀意。
张茂开始紧张起来,低声回道:“若是我不说呢?”
单就眼前的景象,他想要逮捕李魁已经是不可能了,甚至自己是否能够从这里逃走,只怕也是一个问题来。
“那自然只有让你真的说不出来了。”
李魁双眼一瞪,已然透着凌厉杀气,而他身后之人,也全都投来仇视的眼神,显然也对张茂充满着无比的排斥。
“也就是说,想要杀我吗?”
张茂喉头微动,双拳已经开始握紧,两眼死死的看着对方,双足也开始挪动,做出一副应对的样子来。
李魁双眉微挑,蓦地狞笑一声:“那是自然!”手中长刀猛地一挥,却是直接朝着张茂冲来。
张茂连忙抬手,朝着对方猛地一拍。
“轰!”
宛如霹雳一般,一声爆响炸裂开来,李魁顿感身体一滞,心脏之处也因为受到庞大的压力而停止了跳动,导致呼吸也开始变得不畅快。
“杀!”
蓦地一声吼,李魁竟然直接抗下,脚步微动直接冲破这沛然掌力,手中长刀便是朝着张茂劈来,隐隐之中带着几分风雷之声。
张茂暗暗吃惊,脚步微动立时避开长刀,却是为对方实力感到佩服。
他可以看出来,这李魁并未接受过完整的训练,所以招数之中存在着相当的破绽,但是实力却依旧不比自己差,可见天赋的确不错。
李魁也是惊讶,蓦地高声喝道:“好强的劈空掌,还有你这步法分明就是八卦游龙掌,你这厮乃是警察局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那些人儿也是纷纷惊恐了起来,一脸惊惧的看着张茂。
作为骑警,张茂为了能够降服那些本就拥有武力的人,自然也修炼有相当的内功,并且精通各类的掌法和步法,以免在没有铳枪的情况下,也能够和敌人对阵。
当然,他所修行的功法本就以防御以及灵敏著称,并不以杀人为能,要不然只是刚才一掌就能够重创李魁。
听到张茂乃是警察之后,旁边的那些人儿纷纷叫嚷了起来,“杀了他”,“别让他逃走了”,诸般的口号一起响了起来,也不管自己的实力是否足够,便拿着各种东西一起朝着张茂攻来。
“这么多人?早知道,便不来这里了。”
张茂暗暗叫苦,眼见众人自四面八方一起冲来,唯有运起劈空掌,将众人全都给轰出去。
这些人不过是寻常之人,自然无法承受劈空掌的掌力,纷纷就被打出数丈之外,一个个扑倒在地哀嚎不已,不过他们也只不过是疼痛无比,却不至于身受重伤导致死亡。
他们不过是骑警,可不是那中央卫戊军队,专门以杀人为能,轻易之间可不能取人性命。
此时此刻,张茂已然生出逃出这里的打算。
但是那李魁还不罢休,却是趁着人员一起攻来的时候藏在其中,蓦地发出致命一击。
不过他这偷袭也早被张茂看在眼中,双指堪比铁钳,登时就将这长刀捏住,劲力催动之下,那长刀“砰”的一声,登时碎成两半。
李魁也是惊诧,眼中透着不甘来,蓦地抬手又是朝着张茂打去。
张茂未曾退让,也是一样运掌接上,“轰”的一声他自然是纹丝未动,李魁却被整个震退数丈有余。
口中呕出数点鲜血,李魁一脸懊恼的抬起头来,却是有所了然:“你应该是为了擒我而来的吧。”
“嗯?看你你已经知晓了吗?”
张茂叹了声气,扫过周围的那些人,也是感到有些悲哀。
若非是这里环境太过恶劣,他们有何至于变成这般样子,甚至还为一个杀人犯而呐喊?
李魁发出几分惨笑来,回道:“想来也是。毕竟我做出了那种事情,以你们的态度,如何会放过?不过这么快就来了,却是出乎我的意料。”
“看来凶手当真是你?”张茂见对方竟然坦然承认,也是有些讶异。
李魁傲然回道:“不过是杀人罢了,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言辞中浑然没当一回事,反而透着几分豪迈模样来,这样子反倒让张茂感到厌恶,反口诘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杀了他们?莫要忘了,他们一家十四口性命,都葬送在你的手中了。这一点,难道你就不感到愧疚?”
“哼!他的性命是性命,那我阿姐就不是了?若非那厮压榨,我阿姐如何会丢下我,跳下枯井之中自杀了?”李魁张口骂道:“之后我去质问,那厮竟然不承认,甚至还直接将我赶出去?对这种人,有什么好留情的?”
“虽是如此,但他一家老小也被你杀了,那孩子不过六岁,竟然也无辜死在了你的手中。对于这一点,你就没有悔过?”
张茂微微暗叹,骑警的一生之中所遇到的诸多凶杀案,如同这般因为遭到压迫而反抗的也不在少数,基本上各个行凶者都有各自的理由,但国法无情,他身为警察自然也不能徇私舞弊。
李魁耻笑道:“无辜?身为那厮孩儿,他身上穿的东西都是我阿姐织出来的,害死我阿姐也有他一份,我杀了他有何不可?”心中也是充满鄙夷,又道:“亦或者留着此人长大,以后报复我吗?”
张茂无言,一时间也弄不清楚自己又该如何行事,只是警惕的看着周围环境,暗暗寻找着可能的逃生之路。
他明白,继续待在这里,只怕会有性命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