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这些日子吃中药调理,红枣也吃了不少,真的不想吃红枣了。吩咐徐乘风一天只能吃三个,苏毓又去装了一盘子糕点给正对门送过去。
  正对门的女子正在喂奶,听到外头动静就打发了相公出来。这家相公是个笑面人,见人就笑,如沐春风。他见是苏毓,不远不近地站着问是什么事儿。苏毓将盘子递给他,多谢他送的红枣干。见那相公接过盘子,苏毓便转身就走。
  才走一步,被严家的相公喊住:“听说徐家相公入了豫南书院?”
  苏毓转过身,点了头:“是的,还未入学。”
  “这样啊,”严家相公笑得更和睦,“正巧我也是豫南书院的。往后是同窗,定然与徐家相公一道来回。徐家弟妹若是便宜的话,记得多来我家中走动。内子性子有些羞涩,来金陵半载了,也不大出门走动。我观弟妹做事爽利,是个好性儿的人,可否请以后多来与内子说说话。”
  苏毓往屋里多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杏眼儿的小妇人抱着孩子站在窗边,冲她含蓄地笑。
  她其实也没多少能说话的人,听到这话自然是笑:“往后也可以请她来我家中走动。不过我这段时日里上午大多有事出门,下午会在。嫂子若是无聊了,就来我家坐坐。”
  严家相公听她答应了,忙谢过她。
  苏毓点点头,没其他事就回屋里去。徐宴就立在门边看了会儿也没多问,与苏毓一道进的屋。苏毓随口将将严家相公也是豫南书院的给徐宴说了。徐宴淡淡‘嗯’了一声,对严家的相公不太在意的样子:“夜里我要看一会儿书,灯要点着,你可以吗?”
  苏毓抬头看了他一眼,耸耸肩:“别太晚就行。”
  徐宴有早起读书的习惯,风雨无阻从不懈怠,夜里倒是不会太耗着。但是睡前是他的习惯,总是得坚持。见苏毓没反对,徐宴理直气壮地将自己的书搬进了卧房。
  夜里果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寒气很快就弥漫上来。
  窗子已经从外头合上了,一盏油灯搁在床头。偶尔从窗户缝隙里钻过来一阵风,拂动的烛火跟着摇晃。徐宴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他已经洗漱过,头发还沾着水汽。眼睫和发梢水浸染过后的墨黑,有点湿润的温软。徐宴唇轻轻地抿着,唇珠在晃动的烛光下看着,十分的漂亮。
  苏毓就在床的另一头,慢吞吞地给自己抹梨花膏。
  这玩意儿还是当初徐宴给苏毓带的。因为用着好,价格也不算太高,临走之前,苏毓特地买了许多瓶一起带着。这会儿天气太干或者皮肤干的日子,她都当身体乳用。
  这会儿,徐宴在看书,她就在抹身体。
  自虐锻炼出来的肌肉线条在烛光下看着格外的漂亮。苏毓穿着亵衣,抹完长腿抹上肢。上肢抹完了,就慢吞吞地涂抹脖子。她本就是先天骨骼条件好,锁骨和腰窝被锻炼得更漂亮。这会儿举手投足,那又直又深的锁骨沟壑露出来,一旁看书的徐宴眼睫飞快地颤抖了一下。
  那双清凌的眼睛幽沉沉的,不着痕迹地在苏毓的锁骨飘了一下,又垂下眼帘去。
  苏毓不知道,她抹完了脖子,感觉手心里还剩很多。这东西挖出来再塞回瓶子里也难。她只好抹在自己的脚上。只是才一弯腰,衣裳袭上去,那极漂亮的腰窝就暴露在徐宴的眼皮子底下。
  徐宴坐着没动,只是那双眼睛的眸色更暗了。
  苏毓擦完脚就起身,趿着鞋子将瓶子放到梳妆台上。衣裳盖下去,又恢复了安静。
  徐宴眼睛缓缓地眨动了一下,低头继续看起了书。
  苏毓转身回到床榻之上时,徐宴眉眼平静地翻动了一页。哗啦一声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夜里十分清晰。苏毓看他嘴角轻轻抿着,不期然又注意到他那个漂亮的唇珠。
  心里无声地啧了一声,苏毓脱了鞋子上榻:“我先睡里头,你看完就吹灯吧。”
  徐宴眼帘抬也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毓现如今是秒睡的人才,只要躺下,数个三下,意识很快脱离。
  她翻身背对着徐宴,呼吸声很快放平了。专注地翻动书页的徐宴眼睫又颤动了一下,偏向了苏毓。只见墙面上被烛光投射了一个窈窕的影子。苏毓是侧躺着的,纤细的腰肢陷下去,徐宴就看到她衣裳不自觉地掀上去,露出了那个第一次被看见的漂亮腰窝。
  不知过了多久,徐宴慢吞吞地收回了目光,复又将目光投放到书页上。
  从前从未有过冲动的徐宴,此时觉得身体里似乎涌动了一些燥热的东西。十三四岁的时候不懂事,不大懂身体的变化是怎么回事。十八岁的徐宴却很清楚自己怎么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些梨花混合着草药的香气,十分好闻。寂静的夜里,耳边是苏毓陷入黑甜梦境的平缓呼吸声……
  他冷静地合上了书,扭头吹灭了灯。
  第二十九章
  黑甜一觉, 苏毓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徐宴早已经起了,身边的床铺都是凉的。窗户是开着的,空气中似乎有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膻味道。苏毓抓了抓头发, 坐起身。昨夜下的雨至今还未停, 淅淅沥沥的,早春的寒气被风送进屋中, 虽然冷冽但令人心旷神怡。
  换身衣裳,照例来一套复杂的自虐瑜伽体操。
  出了一身细汗, 苏毓披了件袄子去外头提水进来擦身子。拎着水桶穿过屋檐之时瞥见徐宴端坐在书房的窗前看书,不知为何, 总觉得他今日神情格外冷冽。
  许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吧,耸耸肩, 苏毓提着水闲闲地进了卧房。
  人才一走, 窗内的徐宴抬起了头。那双眼睛下面有两团淡青色的影子。不过若非皮肤太白, 其实看着也不大明显。徐宴幽幽地吐出一口浊气,复又低下头去继续读书。
  今日苏毓是可以多歇一歇的。一来下雨, 二来她这几日跑的多,有点累。
  前几日满城跑, 苏毓其实是在想方设法地找到一条能持续永久保证进账的路子。
  老实说,卖吃食方子不是苏毓的初衷。她手里头确实有些吃食的做法, 这些是后世人的智慧。拾人牙慧的东西, 且方子也不多, 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个,细算下来都是些有限的资源。若是没钱用了便卖出去,其实是换一个方式的坐吃山空。这不是苏毓想要的出路。
  再说,一道糖醋小排和一道酸菜鱼的方子卖出去,相信不要多久, 这之类口味的饭菜都会被开发出来。苏毓十分相信这个时代大厨的能力。只要知晓其中调料的味道,他们定然能在酸菜鱼和糖醋小排的基准上,开发出美食另外的吃法。
  中华菜系发展到后世的繁荣靠得就是华族本身的创造力,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
  苏毓这些日子在琢磨赚钱的出路,她是生化专业的博士,常年泡实验室搞研究的。其实早在用胭脂水粉时,苏毓就想过弄彩妆生意。一来化妆品的成分,苏毓比很多人清楚。二来她曾经做过天然彩妆材料的分析。很清楚哪些是可以用天然的材料替代,去生产出天然无害的化妆品。
  但是,若真要去弄,这将会是一个很大的工程。先不说她有没有材料和器械足够支撑她的前期投入,就说真要去生产,工人培训也得付出很大的心力。
  众所周知,古往今来,胭脂水粉的生意总是最好赚的。尤其是高端的化妆品,利润非常高。但是前期投入却需要太多的精力。真论起来,做彩妆还不如开火锅店省时省力。
  火锅底料的炒制和蘸料的做法,她确实是知道不少。
  但细细想来,开火锅店并不如胭脂水粉保险。金陵城内虽有往来的商旅,但住的大多是本地人,吃食口味偏清淡。火锅这类重口味的食物在没有经过文化交融冲击的古代,不一定能像在现代那般快速地打开市场。最重要的是,她如今连开火锅店的本钱都没有。
  罢了,先从小本生意做起吧。
  其实从商并非苏毓的本意,当然,她没有从商末流的想法。只是单纯地觉得做买卖是一件很劳累和辛苦的活计。每日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笑脸迎人,对苏毓来说很难。作为一个埋头实验室的博士,她其实骨子里很有些清高,她向来只跟看得顺眼的人打交道。
  未雨绸缪是肯定的,做买卖再难也得尝试。苏毓不是个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她这个人虽然会在某些时候选择自己舒适的方式去活,但也同样喜欢挑战自己。
  心里有了点盘算,苏毓擦拭身体不免就慢悠悠的。
  卧房的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苏毓还站在铜镜前想事情。徐宴这抬头一眼就看到那光裸的后背。除了脖子上挂了个红绳儿。一根细细的带子从腰窝一指宽的高度横过去。紧绷绷地系了一个蝴蝶结,绳结的带子垂落地挂在两个腰窝的正中间。
  没有晒过的后背雪白光滑,纤细的肩胛骨,以及挺直的后背……徐宴突然将门啪地一声关上,几大步走到窗边,将洞开的窗子给关了起来。
  苏毓被这动静吓一跳,扭过头看到是他有些诧异:“宴哥儿?”
  窗子关上了,屋里的光色昏昏沉沉。苏毓转身过来就看到徐宴侧身立在窗边。目光落到苏毓身上淡淡的,但又有些奇异的重量。苏毓连忙擦拭完手臂,披上了衣裳。
  “往后在家梳洗,记得关窗。”声音淡然中夹杂了冷冽,似乎有些不快的样子。
  苏毓:“……”
  她平常有关窗,今日只是下雨忘了。再说,徐家的院子除了邻居会送些吃食过来,还真没人走动。不过徐宴这般提醒也是好意,苏毓点了点头:“你怎么过来了?”
  平常这个时候徐宴还在温书,今日怎么早早地就走出书房了?
  “过来拿点东西,有几本书落在屋里了。”落了书确实是落了,但也不是非过来拿不可。只是徐宴今日莫名有些心神不宁,总得起身来看一眼才好。
  这会儿被苏毓一提,他走到床边将书拿起来便转身出去。
  苏毓看他出门还不忘替她带上门,挑了挑眉。手下快速将衣裳系好,她拎着脏水出去倒。才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张家的院子里立着一个红衣裳的姑娘。她手里撑了把伞,下雨天也不进屋。不知在看什么,立在院子前站了好一会儿。
  见苏毓出来,她撑着伞又扭头进屋去了。
  苏毓看得奇怪,但也没多想。说实话,这整个梨花巷子里的住户其实都挺奇怪的。不知是不是读书将脑子读傻了,一堆明明被家里供着读书还跟祖宗似的酸腐书生。脾气大得很,动不动就对家里养家糊口的妇人呼呼喝喝。稍不如意就摔摔打打,十分神经质,尤其张家这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公。
  科举压力大可以理解,但苏毓却不认同这种无聊的祖宗脾气。不过左右这些跟徐家没关系,苏毓倒了水便扭身也进屋了。
  闲来无事,家中也有不少肉食。苏毓想着徐宴这几日如此好说话,便着手要做一顿好吃的犒劳一下他。
  徐乘风一看到苏毓进了灶房,啪嗒一息就丢下手里头的小玩意儿,哒哒地跑着追进来:“娘,你今儿是要做什么好吃的吗?”
  苏毓有时候觉得这小屁娃子成了精,小小年纪简直激灵过了头。这会儿看他巴在灶台边上,腿勾着灶台的底座,眼巴巴地看着她。便点了下头:“嗯,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糖醋小排。”
  苏毓:“……”虽然是个甜食控,但跟他爹一样是肉食性。
  因为苏毓在家,午膳自然做得丰盛。张李氏打着伞从巷子口经过,看见了徐家的炊烟又伸头看了一眼。灶房里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还有小娃娃精灵古怪的说话声。张李氏心里不舒坦,小声地啐了一句‘不下蛋的母鸡’,搂紧了怀里的荷包回了张家。
  她人才到家不久,张家那边就传出了男子暴躁的呼喝声。断断续续的听不完整,但总体是听见那秀才公在怪罪张李氏归家晚了,午膳没做。
  苏毓忍不住想到张家那院子里站着的二姑娘,瞧着年岁也不小了。在古代应该算可以出嫁的大姑娘。母亲出门浆洗衣裳挣糊口的钱,她居然坐得住,也不晓得做个饭。不过这是张家自己的事儿,苏毓心里嘀咕一声,将一盘糖醋小排盛出来:“去拿个盘子过来。”
  徐乘风早就在一旁等了,听到苏毓吩咐,屁颠屁颠地去拿盘子了。
  苏毓也没做其他菜,弄了一份荤菜,其他都弄得素食。二三月份里也没多少素菜可吃,但昨儿回来的路上,苏毓在巷子口掐了一把刚冒芽的香椿尖儿。不晓得徐氏父子能不能吃,但苏毓喜欢香椿炒蛋。地窖里还剩了白菜,她也给做了手撕白菜。
  三个菜上桌,苏毓就打发了小屁娃子端菜,自己则去了书房叫徐宴。
  书房在院子的最东侧,其实离灶房有点距离。苏毓敲了门进去,徐宴正端坐在书桌后头脸色有些冰冷地翻动着书页。窗户是洞开的,窗外的凉风夹杂了细雨斜斜地吹进屋子里来。不知是不是苏毓的错觉,她总觉得屋里有一股腥膻的味道。很淡,若有似无。
  她走到徐宴身边,看到他身上带了丝丝水汽。似乎梳洗过,发梢还是湿润的。白皙的脸颊也泛着些许的红润,表情冷冽也挡不住他眼尾的胭脂色,很是醉人的样子。
  “吃饭了。”苏毓觉得他此时看起来格外的诱人,嘴唇红的厉害,“收拾一下就出来吧。”
  徐宴闭了闭眼睛,抬起头来吐出一口气:“嗯,这就来。”
  苏毓其实大致猜到他方才做了什么,看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心里有点好笑。其实也没什么,十八岁,正是男子最血气方刚的时候,有些身体强健的,都不需要太刺激都会产生生理反应。徐宴一直冷冷清清,她还以为这厮是个性冷淡呢。原来不是性冷淡,只是藏得深。
  午膳做得丰盛,徐宴用完了午膳,脸色可算是缓过来。他喝了一口茶水涑口,又将桌子收拾干净,才端坐在一旁看着苏毓又折腾药膏去抹脸抹头发。
  药膏的效用有目共睹。徐宴算是眼睁睁看着苏毓从埋汰的乡下妇人慢慢养成如今的模样。渐渐的,也会担心她一个人出去会遇到事儿。毕竟苏毓的相貌不至于像他这样异常出众,却也是人群中不多见的美貌。金陵城鱼龙混杂,还真有不少喜好少妇的。
  苏毓慢吞吞地抹了脸,还剩下小半盆。都是药材,到了可惜。刚想将徐乘风叫过来抹他脸上,就看到端坐在小马扎上直勾勾盯着她看的徐宴。
  “宴哥儿要不要尝试一下?”苏毓试探地怂恿。
  徐宴的皮肤是天生的细腻,哪怕从未用过抹脸的霜啊膏的,他白净得令人嫉妒。苏毓刚将盆子举高,看到徐宴那张脸又放下。就听到徐宴居然点了头:“可,试试看。”
  苏毓:“……”行吧,总觉得今日他有些怪怪的。
  愉快地将剩下的药材抹徐宴脸上,苏毓顺口就跟徐宴说了自己想卖护肤品和胭脂水粉的打算。但要卖,可能只是小范围的卖,跟微商似的,只能熟人先试用。苏毓想到这个就头疼,她没有人脉。其实,也可以尝试制作面膜,面膜抹脸上是脏了些,但耐不住效果好。
  “宴哥儿你说,我做的这些药材治脸的能否卖的出去?”
  徐宴是清楚面膜效用的,毕竟毓丫一张烂脸被挽救回来,他可是亲眼目睹:“开头有些难,但应当能卖出去。只是,你预备怎么卖?”
  苏毓想的是走熟人路线,这一点,有可能要靠徐宴:“你说,你的同窗里家有妻妾的人数多吗?若是有那家境不错的,我可以送她一两瓶试试效果。”
  她这么一说,从未经过商的徐宴立即就懂了她的打算。只是,这就很考验他的交际能力了。徐宴倒不是不会交际,事实上,他极擅长察言观色,也十分会说话哄人。但他一张嘴很金贵,性子又清高,也是个很挑人打交道的。有些与他来说没多大助益或者不是一类人的,徐宴不大搭理。
  “也不是不可,”徐宴真拉下脸去打交道,还真很少有人会拒绝他,“只是过程会很久。”
  苏毓没想到他居然这都答应,有些惊喜:“无碍,我东西做出来也挺久。”
  徐宴淡淡道:“慢慢来。”
  有了他这句话,苏毓心里就立马有了初步的计划。不过这些事情不急一时,得从长计议。苏毓看了一眼徐宴,徐宴顶着满脸的糊糊坐得十分笔直。他不知在想什么,眼睛闭上了。苏毓看到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五根手指自然地垂搭在膝盖上,中指十分修长。
  满脑子黄色浆糊的苏毓盯着这只手,心里感慨:真是漂亮的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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