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吴婆子十分有眼色的就找了个借口,退到里屋去了。
  古娘子这才到王永珠旁边,小声的道:“王娘子,你早上说的那个田家的胭脂水粉,不是说有问题的吗?怎么下午县太爷就出告示,说胭脂水粉没问题,还说是特意送到咱们县城最有名的平安堂里请秦老爷子检查的——”
  王永珠不答反问:“那古娘子,你是相信我的说的话呢,还是相信县太爷的告示呢?”
  古娘子顿时露出纠结之色来,好一会,才豁出去一般道:“王娘子,妹子!姐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按理来说我当然应该相信县太爷的告示,毕竟是平安堂秦老爷子亲自背书的呢!这秦老爷子一辈子的名声,绝对不会说谎话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不敢再用田家的胭脂水粉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永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一笑:“那古娘子就先别用了,一会我送你一罐子雪花膏,你先用两天。”
  古娘子一听,喜不自胜,这雪花膏上午擦到脸上,到了下午,都还滋润的很,连自家男人中午回家吃饭,都说她今天气色好了很多。
  这样的好东西,可比那田家胭脂水粉强!
  当下谢了又谢后,犹豫了一下,才问道:“王娘子,我咋早上听到那田家东家喊婶子大姐?你们两家可是亲戚?这县太爷说田家的胭脂水粉没问题,那田家的东家不会找你们麻烦吧?”
  王永珠一笑:“没事的!我们跟那田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是那田家东家想攀关系罢了!不搭理他们就是了。”
  古娘子见王永珠一副不想多谈的架势,十分识趣的就要告辞。
  王永珠说到做到,送了一罐子雪花膏给古娘子,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古娘子前脚刚走,宋重锦就回来了。
  看到王永珠,将手里捏着的一样东西丢给她,才去洗脸。
  王永珠低头一看,是一张纸,打开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告示吗?
  上面写的确实如同古娘子说的,说已经从送到衙门检查的上百样胭脂水粉里,随机抽了十来份,送到了平安堂秦老爷子那里检测,经过平安堂的检测,这胭脂水粉中并没有铅粉,特此告示。
  王永珠嗤笑了一声,将那告示随手丢在桌上,等宋重锦坐过来,才问:“怎么回事?这田货郎在荆县就这般手眼通天?直接是买通了县太爷还是平安堂的大夫?”
  宋重锦脸色也不好看,他下午就接到了手下的消息,他让手下一直盯着田家的人。
  果然田货郎确实有后手,在田家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出手了。
  他没有买通平安堂,也没有买通县太爷,而是买通了县太爷手下的一位心腹师爷,用一些上好的别家的胭脂水粉,将自家的那些给替换了去。
  同时,还托着关系,将昨日那些有头有脸的夫人家的男人都给送了一份厚礼。
  只说是给家里夫人压惊的。
  那些男人们,也略听过一耳朵,再收到这样的厚礼,看看自家婆娘,一个个都人老珠黄了,用不用胭脂水粉不都一个样?怎么都比不上十五六岁的年轻小姑娘水灵了。
  哪里能怪人家胭脂水粉?分明是自己老了!
  因此也都笑呵呵的收了厚礼,回家后还警告了自家婆娘,休要闹事。
  一场田家的危机,就这样被田货郎瞒天过海的给化解了。
  宋重锦想起来还觉得对不住王永珠和张婆子:“这田货郎在荆县还有几分人脉,经过这事后,只怕一时更难抓住他们的把柄了!不过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往前挖,就不信抓不住他们的痛脚!”
  第八百八十二章 只怕要呕得吐血呢!
  犹豫了一下,又怕王永珠心里不痛快,冲动之下,去找田家的麻烦,当下将跟顾子楷两人一起分析的结果慢慢道来:“这事,暂时急不得!田家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可这名声一旦有了瑕疵,三人成虎,总会有一天,会再度爆发的!田家现在肯定小心翼翼地,倒不如暂时放过他们,咱们细细寻访,只要他们有不轨之事,就会露出马脚的。”
  “而且,如今虽然县太爷三令五申,说要保护科举的学子,可未必也愿意让田家闹事,田家好不好的,在荆县也算有头有脸,每年的孝敬银子不少。更不用说,如果只胭脂水粉的事情真的闹大了,那可不是一家一户的小事,牵扯的恐怕就多了!”
  “县太爷恐怕对于田家这移花接木一事也是心知肚明,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说来也是我如今只是普通秀才,若我是举人,恐怕就不是这样了。”
  宋重锦知道,说破天去,不过是自己一个秀才,手中的筹码太少而已。
  更何况,县太爷背后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怎么会在这个即将秋试的关键时刻,让治下发生这种事情来?
  真要处置,也得秋试这边成绩好,县太爷也才有底气。
  他并没有什么愤愤不平的,世事不公平他经历的太多,若是因此就怨天尤人,自怨自艾,那也不是他了!
  他想要的,自然会自己去争取!
  不就是他如今地位不够吗?那他就去争!去考!一步一步的,总会有一天,他能成为永珠的依靠,让她再也不用受委屈。
  王永珠心里只略一想想也就明白了,田家若真是就这么容易倒了,她倒是还奇怪了。
  可田货郎居然有这样的能量,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既然如此,她也不着急,总归会让田家付出代价的。
  不说别的,她还年轻,还等得起!就是张婆子,经过这一番调养后,想必也能长命百岁的。
  不是说了吗?时间会替你报仇的,只要你活得比仇人久就可以了!
  因此见宋重锦有些心情低落,反倒安慰道:“我都明白的!再说了,这事,只怕田家比咱们还怄些,咱们搅和了他们的生意,到最后还得提着厚礼来道歉!而且以后还得对咱们客客气气的,我看那田货郎面上笑眯眯的,心里只怕要呕得吐血呢!”
  “咱们也没啥损失,这还白得一金项圈和一些礼物,这样的事情再多来几次,咱们家就发财了。”说着冲宋重锦俏皮的一笑。
  笑得宋重锦哪里还记得什么田货郎,土货郎的。
  这边小夫妻俩亲亲热热的,没受影响。
  那边田货郎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回到家瘫倒在椅子上,只吩咐快倒茶来。
  张秋菊在家惊魂未定,提心吊胆了一天,好不容易见自家男人回来了,忙迎上来,还没说话,就听田货郎要喝水。
  扭头就吩咐:“老大家的,你是死人啊?没听到你爹要喝水?怎么这么没眼色?”
  往常这个时候,陈氏早就该准备好了茶水了,再不济也该答应一声去准备了。
  可张秋菊骂完,也没听到动静,回头,才发现往日一直在门口位置站着的陈氏,今天居然连人影子都没看到。
  张秋菊才恍惚想起,一早上,她心里担心,早饭是老大五湖去买回来的,中午也是老大五湖来问她吃啥,她心里不痛快,将五湖给骂走了,随便吃了两块点心垫了垫肚子。
  此刻才意识到,这一天都没看到老大家的。
  当下就朝着门外:“老大,你媳妇躲哪里偷懒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指望你们能帮上忙,你们倒好,这你爹在外面跑了一天回来,连口热茶都喝不上,这说出去,人家不得笑话我们田家——”
  话还没说完,田五湖闷头闷脑的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站在门口瓮声瓮气的道:“娘,你不用骂阿芳了,她已经被我休回娘家去了!”
  “啥?你个没良心的——你说啥?你把你媳妇给休了?啥时候的事情?”张秋菊本来顺嘴就要骂老大没良心,结果听到后面,顿时傻眼了。
  这老大媳妇进门多年没开怀,不论她这个当娘的怎么说,怎么折磨老大媳妇,老大那个榆木疙瘩可是都咬着牙没有休妻的。
  怎么这好端端的,反倒把陈氏给休了呢?
  本来躺在椅子上的田货郎一听,也顾不得了,一下子坐正了,厉声道:“老大,你说啥?你为啥要休陈氏?可是陈氏听说我们田家出了事,觉得田家要倒了,所以跑了?你个窝囊废!连自己婆娘都看不住!”
  一面又吩咐张秋菊:“既然已经休了,明儿个你去陈家,当着他爹娘的面问他们陈家是怎么教的闺女——”
  田五湖一直咬着牙关,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够了!和阿芳无关!是我要休了她的!我不忍心她跟了我半辈子,吃了半辈子的苦,到最后还要给人抵命——”
  “你混说什么——”张秋菊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上手就要揍儿子。
  田五湖木愣愣的站在那里,没有躲闪的意思。
  田货郎的神情顿时阴沉下来:“昨儿你偷听了我们的话?”
  田五湖勉强扯了扯嘴角,勾起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苦涩:“昨儿个,听说二弟妹怀孕了,我们两个做大伯和大伯娘的心中高兴,在屋里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一样好东西,打算送给弟妹肚里的孩子。”
  “可我跟阿芳才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爹你吩咐二弟和二弟妹带着银票细软先躲出去,怕万一田家有事,也好让他们能有条活路——”
  说到这里,田五湖惨然的一笑,看着田货郎和张秋菊:“我跟阿芳什么都听到了,我是田家人,是爹娘生的,爹娘要我给二弟抵命,我没有二话。可阿芳不是爹娘生的,我护不住她,也舍不的阿芳死,自然只有这一条路了!阿芳如今已经不是我婆娘,不是田家的媳妇,田家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
  第八百八十三章 成全儿子
  “你这是在怪我们当爹娘的偏心?”田货郎阴沉着脸问。
  田五湖眼圈泛红:“儿子不敢!儿子是爹娘生养的,爹娘想要儿子生,儿子就生。爹娘想要儿子的命,儿子也绝无怨言,双手奉上!只希望这辈子还清了爹娘的养育之恩,下辈子儿子宁愿做牛做马,也绝不敢再劳烦爹娘了!”
  张秋菊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受不住。
  老大这是啥意思?这是记恨上他们这当爹娘的了?
  怎么说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张秋菊又气又急,伸手就去拍打田五湖:“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娘当初生你的时候,遭了多大的难,受了多大的苦?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省下吃的来给你。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些,到县城开铺子,天天你爹忙得不着急,我又带着你,又要照顾铺子,饭都捞不着一口吃,热水也喝不到一口,都没让你遭过罪!”
  “你倒好!就为这么一点子事情就记恨起我们做爹娘的来了?老娘打不死你这个没良心的混帐东西!你这是被陈氏那个贱人迷了心窍了吧?自从娶了她,你就生了别的心思了,一门心思就听陈氏那个贱人的!她是你亲娘老子?”
  田五湖被张秋菊捶打了几下,身子一晃,干脆的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儿子这条命是爹娘给的,如今爹娘想收回去,就收回去吧!儿子反正也活着没意思了——”
  张秋菊一听,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倒是田货郎,再不喜欢,这也是自己亲儿子,当初也是自己抱过,带着玩过,寄予过厚望的儿子。
  他见老大,一副心灰意冷,没有生气的样子,倒底还是有一点愧疚的。
  只是脸上不露,冷着脸道:“你昨儿个就听了那么两句话,就真以为爹娘要丢下你不管不成?那不是为了哄你二弟和二弟妹他们走吗?你也得体谅不是?如今你弟妹怀里可是咱们田家的根,要有个好歹,这田家就要断送在爹手里了!爹时候如何跟地下的列祖列宗交代去?”
  “再说了,爹那不是以防万一吗?你老子我也准备了后手的!你老子能真眼睁睁的看着一家子出事不成?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爹娘平日里偏心你二弟些,可对你也不薄啊!把你养这么大,就为了这一句话,你就跟爹娘生分了,记恨了不成?”
  “不说别的,你老子今儿在外面跑了一天,舍了这一张老脸,将这大半辈子攒下的人情都用光了,总算把这事给解决了!咱们田家没事了,你老子还不至于一点点小风浪都经不住呢!你若是心里还觉得不放心,明儿个你去庄子里将你二弟和弟妹接回来如何?他们回来你总该相信了吧?”
  田货郎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心结在哪里,知道一味的否认自己偏心恐怕更要激起老大的不满,因此先承认了,不过话却说得比张秋菊好听多了。
  见田五湖的脸色有些松动,又加了一把柴火:“我知道,你觉得你老子平日里偏心,可这怪谁?谁让你把陈氏那个不能下蛋的母鸡当个宝的?按理说,这家业肯定要传给长子长孙的——”
  张秋菊听到这里急了,这当家的不会是被老大的一番话,说动了心思,要将家业给老大吧?那可不成,这家业她都想好了,肯定是要给老二的,老二又孝顺又会做生意,交给他才放心。
  老大太老实巴交的,生意交给他,岂不是要败光?
  开口就要反对,田货郎一个眼神瞪过来,她不敢了。
  那边田货郎还在给田五湖洗脑:“可这不是你膝下不说男孩,连个孙女都没给我添,也都老大不小的年纪了。若是将家业都交给你,你膝下无子,将来老了,这家业能给谁去?还不是要给你二弟他们?”
  “与其这样,何必那么麻烦,到时候你二弟生了侄子,莫非还能不给你这个大伯养老不成?你也是我儿子,我能不为你打算?”
  “再说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也要自己说出来,你老子我才知道不是?你若真想到铺子里帮忙,跟爹说一声,爹给安排一下。都是我的儿子,我能不让你去?”
  一番话,说的田货郎自己到后来都信了,自己真为老大这么打算过。
  田五湖开始脸上露出一片迷茫之色,后来反倒神色越来越平静,听着田货郎说完。
  好半天才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爹!娘!恕儿子不孝!儿子也想明白了,我是没有二弟聪明,不会做生意,我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次家里出事,儿子也想明白了,本来是打算用命来报答爹娘一番养育之恩的。”
  “可如今,爹您说既然咱们铺子没事,那儿子也放心了!儿子没出息,也不敢奢望家里这些东西,只求爹娘将儿子分出去,儿子好歹还有一双手,总归能养活自己!”
  “你说什么?”田货郎腾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颤抖着指田五湖。
  他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话,田五湖居然要分家?
  “儿子不孝!还请爹娘成全!”田五湖俯下身子,磕头不起。
  田货郎暴跳如雷:“你个逆子!你个小畜生,你爹娘还没死呢,你居然就想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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