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第六百九十章 入土为安
  王永珍老实了,也没人去管她,一个个都忙得不行。
  如今可不是在人生地不熟的齐城,而是在老家,凡是沾亲带故的人都会来吊唁一番。
  王老柱的儿女,还有孙子孙女,要跪在灵位前,来人吊唁,他们就要磕头道谢。
  来的人络绎不绝,这腰就没直起来过。
  张婆子虽然不用跪着,可也不轻松,要在隔壁屋子里哭灵,来一个客人进去劝慰她一番,她就要哭诉一场。
  没来几个人,她哭得眼泪也干了,喉咙也疼了,也没法子,只得忍着。
  庄户人家的丧事,哪个不是这样熬过来的?
  当初她公婆死的时候,家里孩子还小,里里外外都要她张罗,更别提还要操心孩子,白天累了一天,晚上还得守灵。
  等到出殡入土后,张婆子整个人都瘦脱形了,差点没过去,足足在炕上睡了三天三夜才缓过来。
  如今只需要端坐在暖和的屋子里,陪着来人哭一哭就行了,就算哭不出来,那抹了姜汁的帕子一揉,就齐活了。
  按照道理来说,这王老柱走了,毕竟几十年的夫妻,就这么走了,怎么都要伤心的。
  可这半年来,尤其是王老柱受伤后,对闺女的态度,让张婆子本就在心里积压了不少不满。
  再加上王老柱初去的那几天,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偶尔还会习惯性的喊一声当家的。然后才意识到人已经没了。
  可这都过去十好几天了,再多悲伤也淡化去了。
  此刻这吊唁又来一趟,铁打的骨头也经不起啊。
  能在该哭得时候哭,该说好话的时候说好话,风光送王老柱最后一程,就已经是她对王老柱最后一点点情分了。
  她倒是心疼自家闺女,那细皮嫩肉的,可遭不住这么几天的跪谢哭灵,这大冷天的,要是为了死去的当家的,让自己闺女病了,哪怕当家的去做了鬼,她也决计放过她的。
  因此,看一拨人刚走,还有一波吊唁的人还没来,暂时可以歇会喘口气。
  忙把王永珠喊到自己呆呆屋子里,先递过一杯热茶,让王永珠喝两口,暖暖身子,外头灵棚搭厢房外的空地上。失眠漏风,跪下去一会,身上的热气就给吹没了。
  “一会你要么装病,要么装冻的不行了,找个借口回屋里躺着去,这天多冷啊,要是冻出个好歹来可咋办?”张婆子建议。
  王永珠说实话,对王老柱的好感也就寥寥而已,她在灵堂里也就跪着,来人了跟着跪谢一下而已。
  前面的王永富那是真伤心,七尺汉子,哭得声音都嘶了,只要来一个人说一句节哀,那眼泪就能滚两滴出来。
  其余的王永贵和王永平那是悲痛的很。
  在场的,除了王永富,估计也就王永珍是真伤心,王老柱一去,对王永珍来说,那才真是天都塌了。
  如今她依靠的不过就是王老柱的那点子父女亲情,要不是王老柱惦记他,这王家还有谁会搭理她?
  王永珍越想越悲从心中来,哽咽得不能自语。
  木头还没成亲,她们还借住在王家的老宅子里,爹一走,这家里可就没有为她打算的人了,等几个兄弟媳妇都回过神来,万一把自己赶出去可怎么办?
  越想越害怕,王永珍捏着帕子,放声大哭起来,早知道这亲爹有去无回的,打死她也不会撺掇他去老二那里啊!
  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金斗和金壶大些,王老柱生前对他们也不错,如今在棺材前,想起王老柱往日的好处,也是双眼红彤彤的。
  其余的,孩子们还小,跟王老柱说有多深的感情谈不上,只是看到大人们哭,他们也就跟着嚎上两嗓子应景,也没人苛责。
  几个儿媳妇虽然眼圈一个比一个红,眼泪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流,可真论悲痛程度,恐怕连王永珠都比不得。
  王永珠若是不想跪着,还真能找个借口躲出去。
  只是,好歹王老柱是王永珠原身的亲生父女,就算心中悲痛不来,可该做的事情,她也不会少上半分。
  也算是代替原主尽一份心了。
  更不用说,她嫁给了宋重锦,宋重锦以后是要科举的人,名声上不能有污,越发不能让人在这个时候挑出不是来。
  这么想着,王永珠喝了两口热茶,身上也暖和了些,才道:“娘放心,我心里有数!娘也自己多注意,别累病了!”说完,就匆匆出去又跪着去了。
  这样人仰马翻的闹了三天,终于将王老柱给送到墓地,入土为安了。
  一家子人都累惨了,回家后,什么话都没说,直奔回自家的屋里,想好好躺躺,那腿和腰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王永珠和宋重锦回到宋重锦那边的小院子,原来的屋子现在让给张婆子住。
  只隔着两堵墙,两扇门,如今既然王永珠和宋重锦都住在那边了,这门自然是不锁的。
  有个什么,张婆子喊一声,那边也就听到了。
  回到屋里,王永珠本来累得不行,可真要她不洗漱一番,就到炕上去躺着,她又做不到。
  还是宋重锦心里有数,早就出门前抽空回这边,将炕烧得暖暖的,在灶头坐了一大锅水,这半天过去,水温热热的刚刚好。
  宋重锦这边也单独隔开了洗澡间,将热水给拎着进去,就去唤王永珠洗澡。
  王永珠实在不想动弹,浑身都疼,眼睛也肿得跟桃子一样,被宋重锦直接拦腰抱起,送到了洗澡间。
  恨不得还替王永珠更衣伺候她洗澡,被王永珠给踹了出去。
  洗澡间里有一个大大的浴盆,里面注满了热水,人一进去,暖洋洋的浑身肌肉都放松了,舒服得让人直呻吟。
  热气熏蒸上来,又疼又肿的眼睛也好受了些。
  一直泡到水都快凉了,王永珠才起来,外面已经放好了烘得热乎乎的中衣。
  王永珠擦干身上的水,换上衣服,又用帕子包着头发走出来。
  洗澡间隔壁就是平日里起居的地方,穿过起居的地方就是堂屋,再过去那边就是卧室。
  第六百九十一章 算账
  宋重锦用剩下的热水,洗了个澡,头发也洗了,都烘干得差不多了。
  见王永珠进来,头发上还滴着水,忙接过帕子,一边帮她擦头发,一边心疼:“你也太实诚了!看看你现在累得!”
  王永珠舒舒服服的坐着,享受着宋重锦的服务,无所谓的摆摆手:“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一步不走好,不就前功尽弃了?这点累算什么?我看大哥他们,这次不狠狠歇个四五天是下不了床的。”
  王永富将王老柱安葬完,偌大的男人,因为守孝,不能沾荤腥,还连轴转,白天要安排事情,晚上要守灵,喝点米汤稀饭度日,才几天功夫,就瘦的不行,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走路打飘。
  要不是还有几个兄弟帮衬负担,恐怕送走王老柱,这王永富也要跟着去了。
  林氏又心疼自家男人,又觉得自己男人太傻,只是那天王永富红着眼睛恨不得杀人的表情,吓到她了。
  这丧事办下来,没敢闹妖蛾子。
  好不容易王老柱入土为安,回家林氏就赶着王永富和几个孩子回屋里躺着去了。
  大家几乎都是头一沾到炕,就人事不知了。
  这一晚上,王家大门紧闭,灶屋里炊烟都没冒,全都在昏睡。
  丧事结束了,大家都散去回家了,王永珍不想走,可也不敢留,一步三蹭的回了王家的老屋。
  她也累得不行,人累,心里又害怕,到家后,冷锅冷灶的,也懒得生火,裹着被子,往炕上一倒,也就睡着了。
  后半夜身上一阵阵发冷,冻醒了,摸索着去把炕烧着了,点着油灯,裹着被子坐在炕上。
  王永珍从旁边摸出一件王老柱的常穿衣裳来,这是老规矩,老人都去了,也要给儿女留下点念想什么的。
  家境好的,留点银子,女的留点首饰衣裳什么的。
  其实也就是老人最后的一点子财产,让子女均分。
  王老柱能有啥财产,也就几声衣裳,还是后来王永珠染布发家后,给家里每人做到几套。
  每个子女都拿了一套,王永珍也拿了一件秋天的衣裳,此刻抱着王老柱的衣裳,王永珍才彻底的明白,那个最疼她,无怨无悔的贴补了她半辈子的爹,是彻底的不在了……
  王家人好好休整了几天,才一家子坐在了一起。
  如今他们一家子都带着孝,肯定是不能出门,再说了,办丧事千头万绪,好多事情,如今正好一家子做一起说道说道,该分摊的分摊,该谁都就是谁的。
  王永珠和宋重锦事急从权,在王老柱临时前成亲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王永富先是跟宋重锦致歉,说本来是人生最重要的喜事,可是这王老柱去了,只得委屈他们了。
  宋重锦自然满口的感激,说要不是王家自己也没有今天,王老柱能给自己和永珠主婚,就已经很感激了,巴拉巴溃……
  大家客气寒暄了一番,才进入正题。
  先是将丧事开销拢了一下账,请大夫看病拿药这些都算上,花了二三十两银子。
  更别提住在客栈的开销,还有一路的路费什么的,算得林氏面如土色。
  几个兄弟心也提了起来。
  办丧事的时候不觉得,脑子一热,总觉得要给死去的爹最好的,生前没好好孝敬,死后得让他风风光光的。
  这脑子一热不要紧,别的没啥,就是人受点罪,可钱遭不住啊。
  几个当儿媳妇的倒是清醒,可看自家男人那你要是不同意就是不孝的态度,谁还好说什么?
  捏着鼻子认了。
  如今算起帐来,王永富几兄弟才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有几分难看。
  张婆子才慢悠悠的道:“心疼啥啊?没听人说吗?你爹这可是风光大葬,十里八乡都没你爹死得热闹!这不说前十年,就说往后十年,就算我这个老婆子死,也比不得你爹呢!如今谁人不说咱们王家人孝顺!儿子孝顺,银子花得跟淌水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王家有金山银山呢。”
  一番话,说得王永富几个儿子脸红得不行,羞惭惭的低下头去。
  “行啦,花钱的时候可没见你们这么扭手扭脚的,算起帐来就缩起脖子来了?今儿个老娘把话放在这里了,这钱如今可都是你们妹子掏的,她如今可是出嫁的闺女,从古至今可没听说过家里亲爹死了,要出嫁妹子掏钱的!你们不怕被人指脊梁骨,老娘可丢不起这个人!”
  张婆子冷眼扫视全场。
  儿子媳妇们都低下头去,唯有柳小桥一咬牙:“娘,这钱,自然不能让小妹掏!按理说我是最小的儿媳妇,这话不该我说,可这毕竟是大事,爹是咱们大家都爹!这丧葬的银子,咱们几家均摊——”
  “不行——”林氏尖叫着反对:“爹当初可是分给老三了的,老三得了那么多好处,凭啥这要花钱的时候均摊?这银子该叫老三家掏去,顶多咱们也意思一下。”
  王永贵的脸色从听到花了那么多银子起,就难看起来,他没想到花了这么多银子啊?
  这下,就算把王老柱给的钱,还有留下的那做生意的份子股钱都算上,也还要自己补贴一些,凭啥啊?
  这不是自己血亏吗?
  “大嫂,听你这话说的,难道爹是我一个人的爹不成?”王永贵虎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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