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裴思甜和裴思绣连走过来:“大家排好队,不要着急,慢慢来。”
  这些流民乞丐很懂京都这处施粥的规矩,当下便好好排起队来,眼巴巴的等着。
  有领了粥的,便到一旁美滋滋的喝起来,边喝边不住地跟傅恩锦他们道谢。
  “小姐们真是有善心啊,这粥这么稠,得费不少米粮吧,真是谢谢几位小姐了。”有乞丐捧着碗向她们道谢。
  傅恩锦她们便笑着摆摆手:“今年雪落晚了,这粥稠一点,你们也好饱肚御寒一些。”
  裴思甜是个活泼的性子,她边施粥边跟这个乞丐聊了起来,问起了对面粥棚的事情。
  那乞丐又喝了两口粥,便道:“对面粥棚早几日便开了,也是个大善人啊,就是粥稀了点,不大顶饱,但人家能开棚施粥我们便满足了,也不能要求太多的。”
  裴思甜:“我看对面施粥的都是家丁,主人家没来么?”
  那乞丐摇了摇头:“就在第一日见着了那家的小姐,那日每领一碗粥那家丁就与人说一句‘这是嘉禾县主施的粥’,有人多领了几回,话都记熟了。”
  裴思甜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哪有人施粥还天天喊名号的,假慈善。
  见这边聊上了,队伍里排在前面等着的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也插话道:“对对,我那日也领了,听了这么句话,只是嘉禾县主离着粥棚有些远,大约是怕我们衣衫不整冲撞了吧,待了半日便走了。”
  她怀里的小娃娃几岁大,会说话了,抱着娘亲嚷嚷:“那个姐姐嫌弃我们,我看到了!”
  她娘连忙拍了一下他的头:“小孩子不能乱说话,人家贵人施粥便已经是善举了,以后不能这么说了知道么?”
  成年人自然是比小孩子更会察言观色的,只是不好说出来而已。
  那嘉禾县主当日确实没有这三位小姐看起来和颜悦色,只是她是第一个来城外开棚施粥的,大家都感激她,也不吝传个活菩萨的名号出来。
  傅恩锦跟裴家两姐妹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些无语。
  嘉禾不是真心施粥,也不知这么做是为哪般,想博个好名声?
  而嘉禾此刻正在府里窝着,舒心的享受着城外百姓给她造的“大善人”,“活菩萨”的好名声。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就是贤良淑德的名声么,她嘉禾想要也能得到。
  等裴献卿回京那日,她就在粥棚待着假意施粥,有了流民为她背书,裴大哥还能不对她刮目相看?
  嘉禾正美滋滋的想着,丫鬟兰雀却走过来在她耳边道:“小姐,我听人说,傅恩锦带着裴家的两姐妹,也去城外施粥了!”
  嘉禾眉毛一挑,不悦道:“你说什么?!傅恩锦那个贱丫头怎么哪里都有她!我倒要看看,我‘大善人’的名号还盖不过她的风头?”
  她起身挑了件颜色最娇艳的衣服,阴沉着脸道:“替我更衣,我这就要去粥棚看看!”
  第48章 雪白的肌肤上带出了一抹血痕……
  傅恩锦和裴家姐妹支起粥棚开始施粥没多久, 天空便又落起了纷纷小雪,路人行色匆匆。
  对面周家粥棚的队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有人走到这边排了起来, 傅恩锦他们的队伍慢慢越来越长了。
  大家都是为了讨口吃食, 虽然那边的“大善人”开棚子开的早,但这边的棚子粥更稠啊。
  于是已经在傅恩锦他们这里领到粥的流民和乞丐们, 忍不住便口口相传了起来,排在周家这边的捧着粥过去两相对比,简直高下立判。
  周家的粥都不能称之为粥,只能说是米汤,在里面能喝到一口米那都是舀粥的下人手抖了, 给了你个天大的便宜。
  嘉禾穿着她那身水粉色的夹袄,披着雪白的披风从马车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明明是刚刚来没多久的傅恩锦他们那边,流民的队伍排了老长,自己这边却变得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
  她怒气冲冲的走过去, 揪了粥棚里一个家丁出来, 劈头盖脸便问:“这是怎么回事!人呢!为什么都排到那边队伍去了!”
  那家丁捂着耳朵却又不敢叫唤, 只能痛的龇牙咧嘴的说:“县主, 县主手下留情,是对面的粥棚粥比我们熬的稠, 这些流民乞丐才都过去了。”
  嘉禾将他甩到了一边, 揪着狐狸毛的领子, 恶狠狠的看了对面的傅恩锦一眼:“傅恩锦这个小贱人,当真是处处与我作对!”
  她在原地阴着脸看了一会,突然一把拉开了正在给流民舀粥的家丁,自己亲自上了。
  嘉禾堆着一脸假笑, 难得轻声细语的边舀粥边问那些流民的情况,端的是一副怜悯世人的贵家小姐模样。
  哼,她傅恩锦不就是会做表面功夫么,谁还不会?更何况她粥棚开的早,那些流民肯定更记着她的好,她这就要把傅恩锦比下去!
  忍着心里对这些邋里邋遢的流民乞丐的厌恶恶心,嘉禾一派好言好语。
  城外的流民瞧见了,纷纷小声说道起来。
  “诶,周家粥棚的那位‘大善人’小姐来了呢,今日里还是她亲自给舀粥,那日开棚子都没见这么做过呢。”
  “诶?那我们赶紧去看看,我到的晚,听说她是第一个开棚子的善人,我还没见过呢。”
  大家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这施粥的队伍又发生了些变化,周家的粥棚前边也重新排起了人。
  嘉禾在心里轻蔑的笑了一声,看看,傅恩锦他们的粥熬得稠又怎么样,还不是她的名声更大!
  裴思甜和裴思绣听见了流民的议论,看向对面粥棚,一眼便看到了嘉禾那一张不能再假的笑脸。
  两人“呵呵”两声,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语二字。
  实在不知道这县主图什么,大家施粥本就是因为怜悯这些遭了灾无家可归的百姓,有什么好攀比的?
  傅恩锦自然也听到了,但是她才懒得管那么多。
  她一心一意的舀粥,累了就歇歇换家丁上,自己去一旁看着煮粥的火,她不多话,但一直浅浅的笑着。
  傅恩锦生的美,笑起来便更美了,好几个孩子都很喜欢她,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说话。
  她也没有不耐烦,耐心的听着孩子们的话,看到他们脏兮兮的小手便掏出自己雪白的帕子,沾了些水替他们擦干净。
  那些孩子也知道自己身上脏,只敢围着傅恩锦说话,不敢靠她太近弄脏她的衣裳。
  见她用自己雪白的帕子替他们擦手,孩子们又有些害羞的红了脸。
  说起来也是凑巧,今日傅恩锦跟嘉禾穿的衣服,颜色都差不多。
  本来她是不想穿白色披风的,施粥本就在城外,流民们多,条件也不好,穿白色的容易弄脏,自己也会畏手畏脚的。
  可是她娘非说这件白色的暖和,一定要让她穿,傅恩锦无法只能穿了出来,想着若是弄脏了只能辛苦小丫鬟帮她洗洗了。
  她觉得自己休息的差不多了,便重新起身接替家丁,那边的火换成了裴家两姐妹看着。
  这时排到了队伍第一个的老妇人自觉地递出碗。
  她看着傅恩锦被冻的有些红的鼻尖,悄声对她道:“小姐,你们是哪家的呀?我看这粥棚都没有支旗子。”
  开粥棚是能得到好名声的事,是以各家不管是真的心善还是为了博个名声,都是会支旗子的,这样这些流民乞丐日后口口相传起来也能得个好。
  比如哪家的粥最好喝,哪家的人最和善,哪家棚子开的最久之类的。
  这开棚子却没有支府上旗子的,倒是不多见。
  傅恩锦听了只是轻轻笑道:“我们是傅府和宣威大将军府一起开的粥棚,支旗子麻烦,便不支了。”
  她给老妇人舀了一大碗稠稠的粥,老妇人看着上面飘的葱花,眼都亮了。
  端着碗去到一边,她给后面的人让位置,却又对傅恩锦道:“小姐,你今日与对面那家小姐穿的衣裳好像差不多,但我觉得你穿着更好看哩。”
  新排上来的小年轻一瞧见傅恩锦就脸红了,不住的点头:“对的对的,我也觉得。”
  在一旁看着火的裴思甜听到后,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哎呀,这穿了差不多的衣裳,谁丑谁尴尬!
  对面嘉禾若是听到别人这么说,指不定鼻子都得气歪了!
  傅恩锦也笑了,只是舀粥,没有说话。
  但这城外流民本来就不得进城,每日里没什么值得说道消遣的话题,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话头,也不知怎的,说着说着大家都开始窸窸窣窣的讨论起来。
  这个说:“哎,这两个小姐穿的当真一样呢,看看那雪白的披风,瞧着就好看。”
  那个说:“但我觉着这边这家小姐穿起来更好看一些,你看那小脸白的,看起来都要发光呢!”
  这个又说:“你这么说还真是,那边这个小姐叫什么来着?哦,嘉禾县主,县主好像皮肤黑了些,穿起来是要逊色一点。”
  旁人接着附和:“可不是嘛,我刚听领了粥的人说,这边的粥棚是京都里傅家和宣威大将军府一起支的,想来那位小姐应该就是府上的千金吧。”
  八卦听得多的这时候便开始科普了:“我知道我知道,大将军府的小姐是双胞胎,你瞧那两个长得像的肯定就是大将军府的,那穿着白披风的定是傅家的小姐了。长得可真好看啊!”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的,原本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这种议论比较两个姑娘的事是有些失礼的,万万不能在两个当事人面前说,所以说小话的人群站的也离棚子远些。
  但架不住就是有人嗓门大呀!
  “要我说,这傅家小姐就是生的好看,所以穿啥都好看!县主今日真是不凑巧了,与她穿了一样的衣裳,两厢比起来可不就丑了吗!”
  只听熙熙攘攘喧闹的城外,突然有人大声冒出了这么一句。
  有那么一瞬,四周都安静了。
  大家看着那个一脸大胡子的粗犷汉子,面上的表情都十分微妙,有人当下便看到嘉禾县主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心里只能希望这个汉子自求多福了。
  那汉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在大家齐刷刷看向他的目光里只觉得好像要大祸临头。
  傅恩锦旁边的裴思甜和裴思绣没管那么多,听见这汉子的话直接哈哈哈哈笑成了一团,毫无顾忌,哪怕对面嘉禾县主的目光看起来都要杀人了。
  他们大将军府的人,可是从来都不会怕谁的。
  傅恩锦看着这两个小姐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又看向那个一脸懵的汉子,头疼的想等会要怎么在嘉禾的怒火下救下他?
  嘉禾一直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是跟皇家能扯上关系的人,傅恩锦这种即使家里官做的再高又如何?在身份上始终是低她一等的。
  也就是因为她心里一直这么认为着,所以几次三番被傅恩锦出了风头又抢走了裴献卿的时候,她心里的怒火才会一次比一次高涨。
  她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有人将她跟傅恩锦一起比较,傅恩锦凭什么能跟她放在一起比较?
  现在,竟然还有人说她比傅恩锦丑!
  嘉禾的怒火燃烧了理智,她一把扔下舀粥的勺,从丫鬟手里拿过自己的长鞭,阴狠着连朝那个大胡子走去,二话不说便一鞭子抽了过去。
  京都贵女们即使平日里习的都是琴棋书画这些文雅的事,但每家却都会教些简单的防身之术给女孩儿,若是讲究些的,还会特意挑武器选师傅。
  嘉禾得宜贵妃看重,当初选了鞭子,习了一套基本的鞭法。
  然而鞭子只是看起来凌厉,但嘉禾这手法也就唬唬外行人而已,那大胡子似是有些功夫,一把便抓住了,眉头也皱了起来。
  “县主,我是个粗人,说话不讲究,如有冒犯,县主直接与我说,我在这里跟县主道歉,为何要动武?”
  周围人看到了都吓的纷纷躲开老远,却也小声议论起来,他们还以为这位县主是位大善人呢,只是脾气有些傲罢了,怎么一言不合就拿鞭子抽人呢?
  傅恩锦看出那大胡子是会些武功的,可是流民里还有许多小孩子,她怕嘉禾的鞭子会伤到其他人,冷着一张脸走了过去。
  “县主,这位壮士冒犯了你,你心里不快,这是你们两人自己的事,县主要与这壮士切磋说道尽管去旁的地方便是,这处流民多,孩子也多,还望县主不要伤及无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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