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们今日便离开,情况我已详细说了,免得夜长梦多,还早日离开幽州为好。”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
“不行,我不让你们走。”沈行跑过来,扑到沈母怀里,央求着,“祖母,别让姑母走,我喜欢姑母,更喜欢哥哥弟弟,您让他们陪我几日可好?”
第90章
沈颜沫看向沈行顿时有了主意,将沈行扯到跟前,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道:“哥哥弟弟们还有事,不能留在都督府陪你,或许你可以跟着我们住些日子。邕宁县离幽州左右不过几十里路程,马车快的话也就一个多时辰,来回也方便。不如让行哥儿跟我们一起去吧。”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沈母听的。
沈行听见这话眸中一喜,跑到沈母身边央告道:“祖母您就答应吧,耀哥哥学问好,我想与耀哥哥探讨学问,想来父亲也不会怪罪。”
他们家是武将出身,沈林鹏更是不喜文墨,只喜舞刀弄枪,打仗是一把好手,若教导儿子还欠缺了些,府中也为沈行寻了不少夫子,都被沈行气走了,最近还未寻到合适的夫子呢。
“你气走了夫子,你父亲刚刚责罚过你,你怎地不长记性,祖母一把年纪,真是为你操心了心。”沈母揽着沈行面露愁容,语重心长道。
沈颜沫听了这话,接过话茬道:“我家哥哥是上一届的状元,一只羊是放,一群羊是赶,不如让行哥儿跟我们去吧,让我哥哥教导几日,再跟着耀哥儿学学,几个孩子比着学,兴许转了性子也不一定。”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她是真喜欢沈行这孩子,有股聪明劲儿,若是被沈林鹏耽误了,还真是可惜。
沈母游移不定,让人请示沈林鹏,孩子是他的,自己虽代为教养,有些事须做父亲的拿主意。
请示的人很快回来,不过她并不是一人回来,沈林鹏和都督夫人也跟来了。
沈林鹏对沈颜沫的态度极为热情,未开口便带几分笑意。
都督夫人就不同了,她不喜欢沈颜沫,仅仅是因得知夫君要娶沈颜沫为平妻。官宦人家娶妻纳妾,自来就没有娶平妻的道理。沈林鹏为了沈颜沫肯娶她为平妻,可见沈颜沫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不在意沈林鹏有妾室,妾通买卖,不过是男人消遣的玩意儿。她却害怕沈林鹏将一个女人放心上,还是要娶为平妻的女人。
“听闻沫儿妹妹要离开?”沈林鹏坐在离沈颜沫最远的位置上,眼睛时不时瞥向她,他以为沈颜沫会住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就离开。
“是,昨晚我已将事情经过说给沈大哥听了,幽州城不安全,清风一时想不明白,过后回过神来,定然会想明白的。我们留在都督府,会给沈府徒增麻烦。”沈颜沫坦言道。
昨天她将事情经过说了,只是省略了逃婚的事。
“我沈家铁骑还能怕几个侍卫,他们若敢来,先把命留下。”沈林鹏满不在乎道,他真不怕几个侍卫,且还是燕国的侍卫,沈家军与燕国恩怨由来已久,不在乎多添一笔麻烦。
“沈大哥不怕,我却不能给沈大哥添麻烦,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再说多年未见哥哥,我甚是想念。几日前给哥哥去了信,说了到邕宁县的日子,若哥哥见不到我们,定然忧心。还请沈大哥勿怪。”沈颜沫怕沈林鹏多想,话题一转又道:“我哥哥是状元郎,沈大哥若是放心,让行哥儿跟我们走吧,邕宁县离幽州几十里,路程不算远,您就当送子求学去了。”
京都有才华者比比皆是,想拜师人选也多,可幽州不一样,与京都的繁华想比,幽州是苦寒之地。有名气的才子不少,不过被沈行得罪的差不多,再想找夫子难上加难。
沈林鹏也想过请沈远安,可沈远安时朝廷命官,也没有收弟子的打算,沈林鹏试探过几次,见沈远安不提这茬,便打消了这念头,没想到沈颜沫今日说出这番话。
他自然求之不得,若狗儿得了沈远安的眼,将来成就不会太低。
沈林鹏想让儿子习武,将来继承他的衣钵,可儿子吃不了苦,蹲马步坚持不了一炷香时间,母亲又护着孩子,见狗儿吃不了苦,便不让狗儿学了,都说慈母多败儿,当初他学武时,也没见母亲多护着。
都督夫人看了看众人,结合沈颜沫刚才的话,知沈颜沫要把沈行这个祸害带走,简直求之不得,在一旁帮腔道:“沈家妹妹言之有理,不若咱们试试,重要的是行哥儿愿意,孩子好不容易愿意学,咱们也不好打消孩子的积极性。”
她一副为孩子打算的表情,若别人不清楚,还真以为她是好继母呢。
沈母看向都督夫人,撇撇嘴,眸中带着不屑,当着沈颜沫的面,她也不好落儿媳妇的面子,勉强点头:“狗儿喜欢,就让狗儿去吧。”又看向沈行,嘱咐道:“你若不好好念书,我立刻派人接你回来,再也不让你找耀哥儿他们了。”
沈行拍着胸脯连忙保证:“祖母放心,我会好好念书,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不是不喜读书,只是不喜父亲找的夫子,念书时摇头晃脑,满嘴的之乎者也,听着让人犯困,哪能看的进书。
沈林鹏见儿子来了兴趣,心想状元可能有自己的学习方法,儿子能跟着状元学习,或许有所改变呢,当即答应沈颜沫的提议。
沈颜沫虽然知道清风离开了幽州城,也怕他想明白折回来,用了午饭便让都督府的人送他们离开。
他们刚离开幽州,清风乔装打扮潜回幽州,暗中查探沈颜沫的消息,暗访多日,仍不见沈颜沫一行人的踪影,便猜测沈颜沫被人掳走了,唯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
若沈夫人带着孩子自行离开,不会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踪影。被谁掳走呢,也不可能是景王的人,他们与景王府的人打过交道。只要景王府的人一出现,他不会认不出。
再说景王丢了新娘子,他本人又对沈颜沫情根深种,定会亲自来寻,不会一点动静没有。
清风思来想去,最后可能掳人的是燕国皇后。燕国皇家有许多死士,能做到悄无声息。
沈颜沫不知清风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定会拍手叫好,这想象力真丰富。
那日她让沈林鹏去福源酒楼,故意提起燕国细作,就是为了将他们失踪的事推到燕国皇后身上。这样清风就不会留在幽州了,等他查清楚再回幽州,很多事被抹去了,再想查怕是难如登天。
不仅如此,沈林鹏按照沈颜沫的主意,找了几个与他们身形相似之人,假装被人掳走,朝燕国方向而去。到了燕国,再来个金蝉脱壳,假装被燕国皇后杀死,之后的事便与他们无关了。
年关将至,冰雪如画,寒风似刃。
昨夜大雪方停,邕宁县到处银装素裹,目光所及之处白茫茫一片,原本起伏突兀,棱角分明的山峦沟壑柔和了许多。
常言道“瑞雪兆丰年”,这场大雪预示着来年风调雨顺,百姓能有个好收成。
天气虽冷,丝毫不减百姓们过年的兴致。
街道上商贾云集,店铺林立,有钱人身披裘氅,挑拣珍珠玛瑙,绫罗绸缎,就是平常百姓,奔忙一年这会也闲下来,拨弄着手里的铜板,想着买些鱼肉,再制备一坛美酒,回去和家人过个有滋有味的年。
不仅街上如此,邕宁县县衙亦是如此。
府衙中每个院中挂起了形形色色的灯笼,几个孩子在院中打雪仗,欢声笑语声响彻在府衙内。
一个孩子团了雪球扔到另一个孩子身上,另一个孩子也不甘示弱,团了雪球还击回去,砸在那个孩子胸口处。
“大哥你欺负人,以大欺小。”孩子抖落身上的雪,跺着脚嘟着嘴,控诉的双眸看向远处的少年。
少年哈哈一笑,来至男孩儿跟前,弹落他身上的雪,揶揄道:“傲哥儿又想耍赖了,明明是你先砸我的,还不让我还手?”
这是耀哥儿的声音。他们随沈颜沫来至邕宁县,一直住在这县衙中。按照沈远安的想法,希望沈颜沫领着孩子一直住在府衙,可沈颜沫不愿意,过了年便准备搬出去。
沈远安知沈颜沫性子拗,不在阻拦,已帮沈颜沫看好了院子,就在府衙后面的街上,转个圈就到,用不了多少时间。
“你比我大,该让着我一些。”傲哥儿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
“我们是你哥哥,自然会让着你,若是你和别人对上,那些人可不管你事谁,想要让别人信服,首先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耀哥儿眉梢间洋溢着自信。
荣哥儿和誉哥儿也跑过来,数落着傲哥儿,每次都这样,只要不占便宜,他就开始耍赖了,也不知这性子随了谁。
誉哥儿拿出一个荷包,掏出一块杏仁酥,问耀哥儿几人吃不吃。耀哥儿摇头:“你这爱吃甜食的毛病何时能改?”
从京都道幽州,誉哥儿乖巧懂事,没嚷着要这些东西吃,大家以为他转性了,谁知来到邕宁县县衙,看见沈远安第一句话就是:“舅舅你家有杏仁酥吗,誉哥儿两个多月没吃了,甚是想得慌。”再加上稚嫩的小脸,委屈的嗓音,差点儿让沈远安流泪。
沈远安当即派人出去买。只要没了有,便差人去买,从没亏待誉哥儿的嘴。
誉哥儿咽下杏仁酥,拍掉手上的碎屑,舔了舔红唇缓缓开口:“一路上没吃,如今有了,我得把以前的吃回来。”吃来吃去,还是闫清姑姑做的杏仁酥好吃。
荣哥儿看着他那有些圆润的脸,撇撇嘴打趣道:“你再吃下去,就没傲哥儿好看了,你想当第二个顾菖,被人叫成胖球?”
誉哥儿脑海中闪现出顾菖的影子,吓得一个哆嗦,连连摇头:“我不想变成顾菖,我不想变胖。”双手捧脸,感觉肉嘟嘟的,大声哀嚎道:“我要恢复窈窕身材。”
耀哥儿噗嗤一笑:“会不会用词,还窈窕身材,那是形容女子的,你要窈窕身材做什么,男人应该健壮。”说着攥紧拳头,伸手手臂,想让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看看他练出来的肌肉,然而这是冬日,穿着棉袄,身披大氅,什么也看不见。
“耀哥儿,领着弟弟们回来吧,外面冷。”女子的声音又轻又柔,如三月暖阳,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娘亲,我们就来。”耀哥儿答应一声,对荣哥儿,誉哥儿和傲哥儿道:“娘亲喊咱们了,快回去吧,免得娘亲担心。”说着一手扯着誉哥儿,一手拽着傲哥儿朝屋内走去。
荣哥儿蹦蹦跳跳跑在几人前面,掀开锦缎门帘进屋,霎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头上残留的雪花也化成了水,打湿了墨发。
他们甚少见到雪,来至邕宁县最喜打雪仗,玩起来浑身是汗,也不觉冷。
几个孩子相继进屋,冬雪拿着帕子为几人擦拭头发,还忍不住埋怨:“自从来到邕宁县,几位小公子跟脱缰了的小马驹一般。”
听见小马驹,傲哥儿眸中一亮,忍不住出声询问:“娘,我们可以要一匹小马驹吗?四喜和雪团在京都,也不能陪我,这日子太过无聊了。”说到最后,又想撒娇了。
耀哥儿几人也殷切看着沈颜沫,显然也希望沈颜沫能答应。
沈颜沫端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件紫色锦缎棉衣缝制,听见这话拿眼瞧他:“你与哥哥们玩雪球、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这日子若算无聊,什么日子滋润呢,你给娘亲说说,娘亲洗耳恭听。”
傲哥儿知沈颜沫不同意,撇撇嘴想哭:“等师父来了,我向师父要,师父最疼我,肯定给我找小马驹。”
冬雪听见这话,连忙给傲哥儿使眼色,让他不要提起叶少甫,可傲哥儿好似没看见,又径直说道:“师父曾答应过我,等我再大些,会给我买一个小马驹的。”
誉哥儿看向沈颜沫,也有些想叶少甫了,见娘亲没有不悦,也问道:“娘亲,师父什么时候来,我,我也想要小马驹。”
他本想说想师父的,可看见沈颜沫肃穆的脸颊,他的话音小了,想的人变成了想要小马驹了。
从京都来幽州,这是孩子们第一次提叶少甫,果然血浓于水,即便嘴上不提,可心中终究是想着念着的。
听见这话,傲哥儿泪珠滚下来,压住哭声道:“娘亲,我,我,我想师父了,师父是不是惹您生气了,傲哥儿替师父给您道歉,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真想师父。”话音未落大声哭起来。
誉哥儿眼眶也红了,用衣袖摸一下泪:“娘亲不生气好不好,誉哥儿帮娘亲教训师父。”
誉哥儿和荣哥儿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也想师父,自从离开京都,再也没人教他们功夫了。
沈颜沫忍住眸中的酸涩,对傲哥儿和誉哥儿招招手。誉哥儿和傲哥儿扑到沈颜沫怀里,放声痛哭。
刘妈妈掀开帘子进来,见誉哥儿和傲哥儿哭了,耀哥儿和荣哥儿脸色也不好看,知道发生了不愉快的事,这件事或许和景王有关,不然夫人不会不发一言,只搂着两个孩子。
她也不敢多言,笑了笑道:“大公子回来了,带回来一只狍子,还是活的。让人过来请几位小公子过去瞧瞧。”
誉哥儿和傲哥儿好似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沈颜沫给他们擦了擦泪:“大过年的,不许哭了,舅舅带了狍子回来,你们还没见过吧,快去瞧瞧去。莫让舅舅等着。”说着看向耀哥儿,让他带弟弟们出去。
耀哥儿点头称是,牵着誉哥儿和傲哥儿出去,荣哥儿跟在他们身后。
等耀哥儿几人出去,刘妈妈欲言又止看着沈颜沫,沈颜沫知道她要说什么:“您想说什么?”
冬雪知沈颜沫不想提起叶少甫,对刘妈妈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
可刘妈妈不忍沈颜沫折磨自个,更不忍誉哥儿和傲哥儿伤心,明知会揭开沈颜沫的伤疤,依然开口询问:“夫人打算如何,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您也看到了,他们想念王爷,他们也需要父亲,就算你阻止了,不让他们见面,可总有一天会见面。我说句不敬的话,王爷虽然有错,这些年也在尽力弥补,夫人这次落了王爷的颜面,也算变相为自个儿报仇了。错误已造成,或许永远无法弥补夫人受伤的心。可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公子们考虑。”
“我正是为他们考虑才离开京都的,若是京都那些人知道了真相,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们。”这才是沈颜沫离开的原因。
连明霞郡主都知道了,还有谁知道。想到秘密随时会被爆出来,沈颜沫就觉毛骨悚然,脊背发寒。
“这件事王爷有错,让他想办法摆平就是,您又何必忧心,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坐下来摊开了说,还能想不出主意吗?”刘妈妈道。
这些日子誉哥儿和傲哥儿的反应,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誉哥儿和傲哥儿不是不想王爷,而是不敢在夫人跟前表现出来,就是怕沈颜沫伤心难过。
两位小公子虽然年纪小,却懂事的让人心疼。
刘妈妈见沈颜沫一言不语,知道她未想通,摇头叹息一声:“我不是逼迫夫人,夫人该有打算了。”说完转身出去,说是看看几个孩子。
邕宁县衙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京都景王府一点新年的气息也没有,反而阴气沉沉,下人们有序地做着活计,大气不敢喘。
这府里谁不知王爷被沈夫人当众拒婚,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一巴掌搧在叶少甫脸上。
自从沈夫人走后,王爷大病了一场,人更加消瘦了,也变得沉默了许多,若无必要,他甚至一整天不说话。唯一说的一句话,还是询问可有沈夫人的消息。
按照景王府下人的看法,沈夫人就是作,他们王爷有权有势、才华横溢、俊美无双,后宅无妻妾,比京都其他官员的后宅都干净,虽说身子骨差了些,可人哪有十全十美的,王爷是一等一的好夫婿人选,沈夫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夫人若开始不满意,别答应嫁进来啊,答应了又在成婚当日逃婚,这是多大的仇恨啊。上辈子王爷挖他们家祖坟,还是杀了她父母。
听闻沈夫人父亲死的冤枉,还是王爷查清的此案,还沈大人一个清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