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忍
“你们俩个一定知道什么？！”黑无常死了，陈小志屹立在狂风中，看向了远处殿前的牛头和马面。
但两人再不济，也拥有鬼仙级的力量，面对陈小志的质问，马面一挥动手中的蒲扇，眼前的幻境顿时如镜花水月一样消失在了眼前。
陈小志回到了那条通往城隍庙的石阶上，周围群山寂静。
“给我出来！”
“出来！”
陈小志神色有些疯狂的在山中呐喊着。
不过，任他叫破喉咙，也再无半点鬼影出现。
……
半晌，陈小志脸色难看的来到了山顶的庙观。
就见诺大的庙宇墙面已经坍塌成了废墟，就连祠堂中的秦伯公神像都倒在了供台上，院中的香炉也早已破碎。陈小志推开破旧的庙门，一步步走了进去，他的脑海中一直闪烁着刚刚黑无常与他所言的画面。
他心中那股悸动的情绪已经消失，但临死前，黑无常那一眼，却仿佛刀刻般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而且，一路走到现在，再无半只鬼物来寻他麻烦。
成仙。
只有成仙，才会知道一切的真相。
说实话，陈小志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瞒在鼓里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瞎子在摸黑走路一样，明明自身就已经处于十分难堪的地步，还要提防暗处的危险。陈小志就这么在庙中待了一天，回忆思考着从他开始见到阎王和白无常后，两人对他叮嘱过的话语，以及过往的一些经历……
第二天，地平线升起了金霞，一轮太阳映照着整个华山山脉，林中的阴气散开了不少，却依然寒冷无比。
陈小志拾起一个扫帚，开始清理起破败的神庙来，将秦伯公的神像扶正，施展术法将已经倒塌的墙体恢复原状，用抹布将庙里的房间，一个个擦到一尘不染，异常干净。接着，他便在庙中长住下来，每天给秦伯公焚香，在祠堂中的蒲团上打坐， 面对神像修炼。
时间一天天过去，陈小志就仿佛成了这城隍庙中的道长，每天定时上香，还从林中采摘许多野果，当供品，献给秦伯公。
每天，陈小志都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喊杀声，还有轰鸣般的动静。
他心里很清楚，四家道脉已经联手开始肃清整个华山的鬼物了……
这里的阴气已经越来越稀薄。
翌日晚上，陈小志迎风站在山头，眺望着下方林海的几处光亮，在他的天眼下，他清楚的看到一位天师府的弟子在疯狂屠戮着一只只飞扑而来的厉鬼，这弟子十分年轻但手上却有几件法器，十分厉害，特别是那一条鲜红色的长鞭。
最终，这名天师府的后辈与一头鬼王相遇了，是魑魅魍魉中的魑。
魑乃是传说中的鬼王，自修鬼术，强大的手段不言而喻，双方厮杀的十分激烈。在陈小志的眼里，这位年轻的天师府弟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败魑的。但最终，魑竟然死了，被这人亲手诛杀了！
陈小志的眼神略微有些泛冷。
他心头明悟，这人必然就是天师府内定的仙家子弟，想要借此机缘，得道成仙。
不过，当天晚上，青城派的掌门却死在了同是鬼王级的魅手上。
同是鬼王，一位道教的巨头却惨败了，并付出了身家性命，而一个小辈却宰了另外一个鬼王，听起来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和他预料的一样，隔天，一位青城派的男子就闯入了深山之中，似乎是那青城掌门的弟子，誓要给自己师傅报仇。他找到了魅，虽然受了重伤，但最终却赢了！陈小志见状，明了，这就是上面认定的第二位成仙之人了。
布了一场局，就想要结四段仙缘。
黑无常说了，有人暗中一直在监视他，陈小志的出现对方应该还不清楚。他与黑无常相遇时，后者极力将他拉入幻境之中，明显就是为了避人耳目。但现在，黑无常已经死了，最大的功德没了，这最后究竟有几人能够得道还很难说。
陈小志相信那背后之人，应该也察觉到黑无常不在了……
一念至此，他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外面的山脉，道家与鬼物的厮杀此起彼伏，陈小志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直在庙中深居简出。
不过，每到晚上，他都会利用天眼，观察林中战斗的局势，他也见识到了四个道脉中的天才，无一例外都是天赋惊人，而且十分年轻。这就是将要成仙的四个人物…陈小志坐在屋内，抬头看着面前的神像，淡淡道：“所以说，你是怕得罪了四家道庭在天界的祖师爷，所以才一直不敢插手此局，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除了这个理由，陈小志实在想不清秦伯公为什么会不现身，这可是他份内之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他说完后，他恍惚间，竟然听到了一声叹息的动静。
四家道脉看起来仿佛是厚积薄发，大量的弟子不断涌入山中，鬼物呈兵败如山倒的驱使，魑魅魍魉四头鬼王，包括百鬼夜行中的那些鬼物，在庞大的攻势下，全部被斩杀亦或是被拘禁了起来。
而这时，离陈小志入山已经过了两个月。
“今天，应该就是结局了吧。”庙门外，陈小志迎风而站，他看着下方的林海，感受到了一股惊人的阴气冲天而起，搅动着整个夜幕，数万名道家高手和弟子，呈围剿之势，分两拨聚集在了远处的一片山腰上，以及林地中。
头顶被乌云遮挡的圆月开始变得血红，像是一个蓄满了血液的玉罐，此时罐口倾斜，一道红光自月轮上抛撒而下，像是被撕裂了一道伤口般。
山腰和林地中，有陈小志十分熟悉的两股气息，牛头和马面！
陈小志袖下的拳头紧握着，他的后牙槽都死死的咬在了一起，额头的青筋直跳！因为牛头和马面显然也是他这边的人，最重要的是，一想到牛头和马面将要死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心中那种想要爆发的情绪又出现了，虽然没有见到黑无常时那么强烈，能够控制住，但这种感觉让陈小志十分难受。
他耳畔不由又想起了黑无常的言语。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了我？
陈小志的面容开始变得狰狞，他忍不住向前迈出了一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倒下，虽然他不知道他在阎王的布局中究竟是什么角色，不清楚他和地府大局究竟有何关系，但他一向是我行我素的人，不可能因为他人的一句话，便舍弃自己的本性。
他要去救人，哪怕杀了四个道脉的弟子，与世为敌！
“不要冲动，你若是破了局，虽然求了心安，但地府将不复存在。他们几个也都会白白牺牲…忍一时风平浪静，他们并非真正的死亡了，只要你将来有一天成了仙，完成了他们的夙愿，以你的能力，他们还会复活的，相信我。”陈小志刚拔出封妖剑，要自山顶腾空而下时，他的心头骤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谁？！”
陈小志目光如炬，环视着四周，他现在的情绪十分激动。
“唉。”
又是一声熟悉的叹息，陈小志侧首，便瞧不知何时，一个穿着白色官袍，与人间官员不同制衣的中年，戴着一顶巾帽，双手握着一块玉牌，正望着他。这人手中的玉牌灿灿生辉，周身毫光流转，充满了一种神圣之气。
“城隍神，秦伯公。”
一对视，陈小志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这是他真正在人间，接触到的第一尊神灵。
“你都知道？”如果放在平常，陈小志见到仙神，也许会心起波澜，但他现在怒火中烧，哪怕见到神灵，言语没有半分尊敬，反而充满了质问。
“我救得了他们一时，却无法护他们一世。对他们三人而言，你的到来，就是最圆满的结果。我在仙家也属末流，这四个道庭的祖师爷籍位与我相当，我若是因此得罪了他们四人，怕是也会祸及我道门弟子。”秦伯公没有对陈小志的无礼而生气，只是淡淡道：“你若是真的愤怒，就记住这种感觉，等将来有一日，再向所有对不起你的人，全部讨回来。”
对不起我的人？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陈小志心中立马生出一股强烈的求知欲。
“说不得！”
陈小志眼睛一瞪，听到这三个字，恨不得提剑斩向面前的这尊神，但他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不过神色冷酷无比。
“你也是地府的人？”
“非也，只是欠了一个人情而已。”
华山有秦伯公的香火庙，黑无常与牛头马面在此地数百年，他怎么会不知道？
“你在这庙中每日照料我的神像，其心意我已知晓，让那女鬼现身吧。”城隍公对陈小志说道。
陈小志深呼吸一口气，接着唤了一声小倩，就见一道白色倩影徐徐出现在二人面前。
“见过上神。”
小倩的面色有些惶恐，行着大礼。
秦伯公一挥那手中的玉牌，一道金光赫然间如春雨一般洒落，将小倩包裹住。与此同时，陈小志察觉到自己储物戒指中，小倩的骨灰瞬间没了。等他回过神来，就见小倩一身的鬼气已然消失，虽然还没有半点生机，但身体竟然有了些许温度，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冷了。
而且，小倩的道行也略微有所增加，眉心浮现了一个神秘的道家符文。
“从今天起，你就跟随在我身边吧，赐名安生母。”
“是。”
小倩露出了一抹喜色，她已经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同。
“想要获得仙籍，就要看你自己在这人世间的造化了，但以后我会分你一些香火，你要人间多行善事，也不枉我为你指了一条明路。”秦伯公叮嘱着。
小倩紧忙点着头。
接着，眼神有些不舍的看向了陈小志。
如此一来，她就要与心爱之人分开了。
香火对于神灵来说十分重要，秦伯公竟然愿意将香火分给小倩，这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陈小志眯起了眼睛，虽然不知道秦伯公究竟是不是自己这边的人，但目前来看，应该是信得过！接着，陈小志叮咛了小倩几句，二人说了好多离别言辞后，城隍公带着小倩化成两道霞光，直接消失在了面前。
稍许，陈小志进了庙里的祠堂，发现城隍公的神像旁，立起了一个小小的牌位。
上面写着几个字。
正一安生母。
虽然还尚无神像，却已经有了求仙果的资格。
陈小志复杂的心情，多少好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