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说着,他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吴宗笑了笑:“这小子,倒是个人才。”笑容却不到眼底。
林云深特地过来说这番话,无非是觉得赵如熙的势头锐不可挡,而她的师父、师兄无一个不得势。
反观梅中君师徒,拜康时霖上门骂他、把他所有背地里做的龌龊事都抖落出来所赐,他的画虽然不错,为人却受人诟病,名声不怎么好。张修言在绘画上虽有些天赋,但跟赵如熙比,却不算什么。
所以林云深这是来交投名状的,意在交好赵如熙。
有今天这告密的交情在,往后见了面,赵如熙自然不好不搭理他,没准对他还起亲近之意。
为防赵如熙被这种人所迷惑,吴宗把林云深的用意跟赵如熙分析了一下。
赵如熙笑道:“师兄放心,‘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吴宗这才放下心来。
见那边最后一个评判者也走到赵如熙那幅画旁了,吴宗道:“走吧,我们过去。”
一会儿要面临风雨,他们自然不会让师父一个人承受。
不过萧圪过来后,那个角落就被乔装成百姓的御林军把守住了,三人想往里挤,就被人所阻拦,根本挤不进去。
没奈何,三人只得转了一个方向,到了离那个角落远一些的地方,再往人群里面挤。
被挤的人本来不高兴的,转头欲斥,看到来人是吴宗和龚城两人,身边还有一个穿红衣的小姑娘,猜到可能就是赵知微,他们才闭了嘴,侧身让他们进去。
三人挤到里面刚刚站定,就听梅中君叫嚷了起来:“我觉得此次评判十分不公。彭大人是赵知微姻亲,枯木先生是赵知微的师父,方敬业和周文柏两位先生曾跟赵知微学过炭笔人像。几人跟她都关系匪浅。”
第441章 气定神闲
他指着赵如熙的画道:“大家都知道,比赛中环境嘈杂、时间紧迫,人的状态是不怎么好的,平时画得好,到了这种地方也难免出错,留下败笔。这样一幅画,大家给个八分、九分,我都能理解。可是给十分,那只能说是各位徇私、有失公允了。”
“以前虽也有评判者的徒弟参赛,但当时各位评分还算公道,并不因为是自己徒弟就给高分,因此大家就不说什么了。可今天诸位做得实在太过,梅某看不过眼,忍不住要站起来说几句公道话。”
梅中君说着,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跟康时霖也算得死对头了,深知康时霖是个爆脾气。
要是平时,他这么说,康时霖早就暴跳如雷、打断他的话了。可这会儿康时霖却异常平静,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完话。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梅中君不由环顾了一周,又看了张修言一眼,期盼徒儿能发现什么。
可张修言正一脸感激地看着他,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梅中君不由在心里暗骂:蠢货。
要不是有人许了好处,让他来这里闹事,他才不会为张修言正面扛上康时霖呢。
康时霖这人太厉害,又有皇上在他后面撑腰。彭国安等人的名声更好。就算闹上一场,张修言也没办法从第二变成第一,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没的平白惹来更多骂名。
他原先的打算,是准备在比赛结束后,暗地里叫人散播些流言,坏一坏康时霖的名声。这才是上策。
无奈有人给的好处太多,他拒绝不好。
那边,康时霖见梅中君不说话了,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你说完了?说完了该轮到我们说了吧?”
梅中君心里不安,回想一下自己刚才应该把话说完了,便点点头。
他道:“不管你怎么巧言狡辩,也掩饰不了你徇私的事实。”
康时霖却不跟他做口舌之争。
他转过头去看向彭国安:“彭大人,你刚才给我徒弟这幅画打十分,不知理由何在?”
彭国安自打初赛见了赵如熙的画,对她就是满满的欣赏,又羡慕康时霖收了个好徒弟,他根本就没想起康时霖的徒弟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经梅中君提起,他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康时霖的徒弟出身绥平伯府,而他二儿子的妻子正是绥平伯府的嫡长女。
眼前这个女娃娃,是自家二儿媳妇的妹妹?
听得康时霖的问话,他把思绪收回,将赵如熙的画点评了一遍,点评里全是夸赞之辞。
夸赞完,他笑着对康时霖道:“在下说句枯木先生不爱听的话,令徒的画,与您老人家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足啊。反正您的画跟她的画相比,我更喜欢知微姑娘的画多一点。”
康时霖“哈哈”大笑起来:“不不,这话我爱听。我这么大年纪,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徒弟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不爱听的道理?”
彭国安点点头,旋即敛了笑容,表情淡淡地看了梅中君一眼:“在我的眼里,知微姑娘这幅画毫无瑕疵,可以跟枯木先生的画比肩,与第二名的画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不给十分,不足表达我对知微姑娘画技的钦佩之情。”
他抬起手,对围观的众人拱了拱:“我彭某一生清正,做事只求无愧于心。这十分,亦是如此。”
彭国安为人和善又极有才华,一生至交无数。倒是梅中君的为人被很多人不齿。
再加上赵如熙的画在拍卖会上一经展示,就让喜欢这种风格的人喜欢到了骨子里。
几个因素相加,就有人忍不住为彭国安和赵如熙出头。
围观人群里此时便有人出声道:“彭大人的为人我们都知道,绝不会做那种徇私之事。倒是某些人心中阴暗,看什么都阴暗。”
“说彭大公徇私,某倒想问问,梅先生你缘何在这里质疑?难道不是因为你徒弟拿了第二名,想肖想第一名吗?我看想徇私的人是你吧?不说你徒弟的画能不能跟知微姑娘的比,某就问,梅先生你敢拿自己的画跟知微姑娘的比吗?”
这话问得梅中君满脸通红。
他作出愤慨的样子道:“梅某和劣徒学艺不佳,自比不上知微姑娘。但某刚才说了,比赛之中,必有纰漏。知微姑娘或许在平时能画出好画,但在这种情况下,总不那么完美。几位评判者给十分,就是有所偏颇。这是事实,大家不能否认。”
这话说出来,为彭国安和赵如熙出头的人有心再反驳,也说不出话来。
他们就算是喜欢画,却也是外行。再加上距离远,看赵如熙的画只能看个大概,细节看不真切,还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说,赵如熙的画就是完美的。
相反,梅中君言之凿凿,很有可能看出赵如熙画中的不足,所以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当众质疑,跟这么多人抬扛。
萧圪站到了外围离赵如熙的画最近的地方,倒是把画看清切了,他觉得这幅画确实完美,比他花二万五千两银子买的还要好。
他跟康时霖的感情亲如父子,连带着对赵如熙这个“小师妹”也有护短的心理,从情感上自然是偏向康时霖和赵如熙的。对一向与表叔作对的梅中君他也十分厌恶。
这时候他出个声,证明画值“十分”,效果是最好的。
反正御林军已把这里都围住了,他主持完这场公道就离开,倒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梅中君了解康时霖,萧圪只有比他更甚。
梅中君质疑,康时霖一反常态地不暴躁,站在那里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萧圪觉得,康时霖必有后招。
于是他干脆不作声,只站在那里瞧热闹。
康时霖听了梅中君的话,仍不急不躁,对周文柏道:“周兄,你为何给十分?”
周文柏一辈子痴迷于画,对画之一道甚有心得。
康时霖一问,他便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不精通画的人不怎么听得懂,但总觉得经周文柏这么一说,赵如熙的画很厉害的样子。
第442章 北画一派的锅
最后周文柏总结道:“梅先生说在比赛中不可能画出完美之画,这是以已度人,是井底之蛙。周某做这么多年评判,看过许多晚辈平时之画和比赛之画,深觉有些人就适合比赛,他们在比赛中能画出比平时更好的画来。”
他一指钟磊的画:“那个叫钟磊的小子,就是如此。”
周文柏跟康时霖不同。康时霖眼高于顶,不喜欢参加交流会。
周文柏单纯的就是喜欢画,不管什么画他都愿意去观摩、欣赏,博取众长。因此每次交流会,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他是必到的。
他指指赵如熙的画:“周某觉得,知微姑娘的画便是如此。这幅画,没有半点瑕疵,给十分,是周某凭心而打,不掺杂半点私心。”
原先心里对这个分数还有疑惑的旁观者,经周文柏这么一说,都点点头,认可了周文柏的这种说法。
不说画画,便是他们参加科举亦是如此。
有人惧怕考试,平时成绩极好,可一到考试就一落千丈;还有一些人却十分适合考试,在有压力的情况下,表现却比平时好,能考出平时没办法考出的高分。
因此梅中君刚才的说法就站不住脚了。
周文柏先生说的也对。
赵知微的画能与枯木先生比肩,甚至在拍卖会上还卖出了比前朝左丘生还要高的价格,要是跟像张修文这些菜鸡比,连个十分都拿不到,那把枯木先生和左丘生的档次降得也太低,而把张修文、钟磊这些人捧得太高了吧?
一个位于高山之颠,一个始于山脚之下,如何能相提并论?
几位先生给赵知微的画打十分,还真不为过。
康时霖看向方敬业两人:“二位跟文柏也是一样的看法吗?”
两人都点头:“对,我们的想法跟文柏先生的一样。”
梅中君一看不妙,再让他们说下去,这事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了,他的好处可就泡汤了。
他儿子没啥画画天赋,念书又不行,连个举人都没考上。一个秀才功名还是他想方设法、尽使手段才帮弄到的。现如今快四十的人了还在家里啃老,梅中君也是操碎了心。
有人许诺说让梅中君来这里闹一场,只要闹得康时霖师徒俩下不来台,就给他儿子谋一个好差事。
那人是谁,梅中君不知道;他也不指望儿子有多出息。但他本来就深恨康时霖,当年他陷害龚城,要不是康时霖帮龚城洗刷了冤屈还跑到他家门前指着他大骂,把他的名声搞臭了,他的成就绝对不止于此。
就算那人不许诺好处,他都要来闹一场;更不用说还有好处拿了。
因此今天这事不做便罢,做了就得成功。不说把康时霖等人的名声搞臭吧,让人对他和他的徒弟有所非议,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人心最复杂,有人嫉妒,有人纯粹就见不得人好。这事一出,总有一小部分人对康时霖师徒二人印象不好。
方敬业的话声一落,梅中君就赶紧出声:“你们跟赵知微关系密切,打分有所偏颇,刚才的百般狡辩也不过是遮掩你们的私心罢了。”
他朝康时霖冷笑一声:“枯木先生你也别逼问这几位了。以你平时霸道的性子,要是大家不给你心爱的小徒弟打十分,没准你就要骂上人家家里去呢。”
他指了指周文柏几人:“彭大人且不论,周文柏先生四人,是绝对不敢招惹你的。”
“我听说,你们还成立了北画一派?周文柏、方敬业两位先生都是你们一派的人。都一个画派了,今日的比赛要说没有徇私,我绝对不信。五人里有三人都是北画一派的,以后莫不是这绘画大赛就是你们北画一派的天下了?入得了你眼的,就能名列前茅;入不了你们眼的,就要被踩到泥淖里去?别的画派,还有活路吗?”
他这大帽子,扣得着实厉害,深谙拉一派打一派的妙处。
京城政治斗争已经这么激烈了,各派系斗得你死我活。这是没法子的事,政治向来容不下骑墙派。
而政治之外,大家就不乐意再看到拉帮结派。
京城这么大,爱画画的人也挺多。即便自己不爱画画,家里总有子孙有可能走上绘画这条道路。
不管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绘画比赛被北画一派把持。
康时霖听到这话,仍然也没像以前那般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