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夫人,夜深了,老奴伺候夫人歇息吧。”周嬷嬷道。
平缓侯赵元勋身子不好,不光时常睡不着,有时候还咳嗽。为了不打扰朱氏休息,一个月里他有大半时间会歇在前院。
年轻的时候,为了子嗣,他偶尔还会去姨娘房里歇一歇。后来有了赵靖泰,他就不去姨娘房里了。除了歇在正房,就是在前院歇息。
彩蝶看得出周嬷嬷是有话跟大夫人说,她便没有跟进内室去,只在外面守着。
周嬷嬷也是看出了大夫人精神有些沮丧,这才绞尽脑汁想要安慰她。毕竟这次的机会难得,是试探魏氏反应的好机会。谁知道魏氏那么沉得住气,愣是没被她们找出破绽。
当然,这也是大夫人心不够狠。要是让大少爷跪上一个晚上,如果他真是魏氏的儿子,魏氏想来也会坐不住吧。
不过如是那样,首先坐不住的必然是老夫人和侯爷。到时候老夫人和侯爷一过问,等不到魏氏有动静,大夫人就得放弃这个计划。
是不是魏氏正是想到这一点,才稳稳地没有任何举动呢?
“夫人,其实也不是没有收获。”周嬷嬷一边帮大夫人取下头上的钗环,一边低声道。
“你是说王嬷嬷吗?”大夫人没精打采地问道。
“不是。”周嬷嬷道,“二夫人对二少爷,平时甚是关心的,每晚必要派婆子送一趟宵夜给二少爷,看着他吃了睡下,这才离开。可今晚没有。都这个时辰了,按往时,二夫人送宵夜的人早就去前院了,可刚才彩蝶说了,并没人去正院。”
大夫人取耳环的手一顿,透过铜镜,跟镜子里的周嬷嬷对视了一眼。
魏氏今晚的举动,是不是做贼心虚,矫枉过正?
良久,待周嬷嬷帮她把所有的首饰都取下,她才长叹了一口气,丧气道:“没用,还是没用。这仍是咱们的猜测,做不得准。”
周嬷嬷也叹息一声。
可不是?就算今晚二夫人没往前院送宵夜,又算得了什么?最多不过是让她们的怀疑更重几分而已。还是不能真正证实大少爷不是大夫人所出,而是二夫人所生。
大夫人的痛苦纠结,仍然没有结束的时候。
许熙回到品茗居,让点绛点了灯,她坐在桌前设计了两幅首饰图,这才睡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系统的声音忽然在她脑子里响起,声音十分激动:“宿主宿主……”
许熙睁开眼,看到眼前一片漆黑。
这古代的夜跟现代不同,现代只要住在都市,天空的夜就会被各种光源污染,窗外总是亮着的。可在古代,如果不是满月,窗外几乎没有任何光亮。
“是不是查到稳婆的下落了?”她问道。
半夜三更的,系统这么激动的唤醒她,除了这个好消息,再没别的了。
果然,系统道:“是的宿主,查到了。当年她被魏氏收买,将你和赵靖立互换了之后,担心魏氏将她灭口,回家后连夜去了陌生的地方。因为魏氏给了她一大笔钱,她买通当地差役造了假身份。在那里呆了一个月感觉不保险,又故技重演,连换了两次身份,这十几年来搬了几次家。魏氏和老夫人她们这才查不到她的下落。”
“你可真厉害。”许熙立刻不吝赞美之词,把系统好一顿夸奖,这才又问,“那她现在在哪儿?”
“在江南姑苏城。她离开京城后就没再做稳婆,而是开粮米铺做买卖,现如今也是家里有奴仆使唤的老夫人了。”
难怪查不到呢,这身份换了两次,职业也换了,阶层还不一样了。魏氏和老夫人她们估计是到处打听各地的稳婆,当然找不到她。
“魏氏当年给了她多少银子啊?”许熙疑惑,“不是说魏氏嫁进来的时候魏家比较穷酸吗?”多少钱能让人冒这么大的风险?
“你等等,我去查查。”系统说着,又没了声息。
许熙睡不着了,不过她也没有起身,而是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
待她等得差不多又要睡着了,系统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宿主,魏氏当年给了稳婆二千两银子;魏氏的奶娘和那个死了的嬷嬷,也各得了五百两。这三千两银子,是赵元良给她保管的。”
“赵元良怎么有这么多钱?”
“去世的国公爷担心他死后,老夫人会分家,两个庶子分到的家产少,没法过活,便分别塞了三千两银子给他们。赵元良当时被魏氏迷得三魂五道的。魏氏一哄,他就把这钱给了魏氏保管。”
“……”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哦。为了给国公爷治病,老夫人差不多倾尽了家财,结果国公爷临终前掂记的却是小老婆的儿子。
“宝贝辛苦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要想想怎么把稳婆的消息透露给老夫人和大夫人。”
许熙对系统的表现特别满意,决定以后少怼它两句。人家不光只收了一百五十积分,就把这么难查的消息查得清清楚楚,还免费奉送给了她几个附带消息。
改掉了算计她积分毛病的系统真是一个好同志。
第103章 计划一
“好。”
又被许熙称作“宝贝”,系统心里高兴地不行。不过面上仍保持淡定地样子,答应一声后就乖乖地没了声息。
许熙则躺在床上,琢磨起办法来。
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内宅妇人,这样的人疑心病最重。本来换孩子的猜测就是许熙提起的,如果在找稳婆这件事上有她的一丝痕迹,老夫人和大夫人定然疑心这整个局全都是她布的。
毕竟以她的能力,没钱没人手,怎么能找得到连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找不到的稳婆?这件事最终的既得利益者是她,谁都能给老夫人和大夫人提供线索,唯有她不行。
所以,到底想个什么法子,才有引得老夫人和大夫人找到稳婆?江南姑苏,离这里可有几百里路呢。
想了一会儿,许熙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吃过早餐,去老夫人那里请过安,便又去了书院。
她还担心崔夫人又派人来唤她,逼着她给答案。可直到上课也没见崔夫人的人来,许熙松了一口气。
她倒不是非得经过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同意。如果她自己拿定了主意,就算二人不同意,她也会想办法劝服她们让她们同意的。以老夫人对侯府前程的看重,多一个孙女参加科举,对侯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肯定会同意的。
只是许熙自己都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参加。如果崔夫人昨日叫她参加科举的态度随意,她还不至于这么纠结。可崔夫人的态度吓到她了。一旦她选择了答应,就得一直走到底,崔夫人是绝对不会让她轻易放弃的。
所以这个回答,就得十分慎重。
上午是《律法》课和《女德》课。
本来许熙对《女德》有些反感的,以为跟《女戒》差不多。可拿到在书院里买的书打开一看,发现跟现代的《政治思想品德》差不了多少,只是有些地方更偏向于对女性的教育,比如穿着打扮、仪容仪表、言行举止,这方面又跟《礼仪》课类似。
当初许熙回侯府时,魏氏要李嬷嬷教导她的所谓“规矩”,就是《女德》课的一部分内容。学好了这一部分,就跟贵女们在礼仪上所受的教育差不多了,即便参加京城贵族豪门开办的宴会,甚至进宫里参拜皇后,都不会有太多让人挑毛病的地方。
难怪大晋朝的女子都以进女子书院为荣,高门大户也愿意娶女子书院毕业的女子为媳。光是学规矩这么一项,就能把一个乡下丫头在仪容仪表上培养成高门贵女;有三四年的熏陶,骨子里也能成为一个优雅的人。更不用说琴棋书画等学识上培养出来的知性了。
下午,是许熙十分期待的绘画课,亦是昨晚许熙想出来的计划的一部分。
这一次,北宁县女子书院终于出现了一位男性先生。因着男女有别,又担心流言蜚语,所以女子书院即便聘请男先生,也定然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头儿。
教授她们绘画的,就是个大概六十七、八的老者,姓康,名时霖,号枯木居士。而他也人如其名,留着山羊胡子,整个人高高瘦瘦的,体型干瘪,满脸皱纹,形如枯木。年轻的时候不知他容貌如何,反正现在老了,在许熙看来就是有点丑。
但人家有才。
侍墨在聊天时曾向她透露过,这些绘画、书法老师,都是随机聘请到的。因为这些书画名人,行事比较随意任性,家中又不缺钱,偶尔心血来潮会接受书院的聘请,但过了一段时间干烦了,就直接辞职不干,书院也不好强留。
所请的绘画先生里,有的擅画人物,有的擅画山水,有的擅鸟兽虫鱼。请到什么样的先生,全看运气。
而这位枯木居士,听名号应该擅山水画才对的,可其实不然,他最擅长画人物。
也不知是书院要求这样的教学模式,还是先生们互相借鉴。康夫子跟其他夫子的套路一样,都是先提出工具上的要求,再展示几幅自己的画作,最后要求学生们随意画,对大家进行摸底。
许熙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昨日在侯府库房,她看到一迭比平时用的宣纸更厚实一些的纸,就问大夫人要了几张。昨晚有了想法后,今天早上她特意叫青枫去大厨房要了十几根炭条。
这会儿康夫子让大家自由发挥,她立刻对着康夫子那张干瘦如橘子皮、满是皱纹的脸,用素描手法画起人物肖像画来。
本来么,没经过先生的同意就画先生的脸,这不大尊重。但许熙对这时代束缚在女子身上的条条框框还是不尽了解。她这种画法,在这时代有可能是惊世骇俗、会引起轰动的。如果她把许雪画在了画上,再因康先生的激动,拿着这画四处展示,让各种男人仔细盯着许雪的肖像看,必然会让许雪的名声受损。
其他女子亦是如此。
因此许熙干脆冒着得罪康先生的风险,把他那张不大好看的老脸画上去。到时候康先生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那张脸,大可以不拿出去四处展示嘛。如此一来,许熙就不用因着这画法出名了,省去了许多麻烦,也很不错。
大家画画的时候,康先生亦跟萧夫人一样,在走道上来回走着,看学生的习作。待他走了一圈到了许熙身边时,他站定了。
“你这用的是什么笔?”他皱眉问道。
这时许熙只是用炭条在纸上画了一个人物轮廓,还没画五官,康先生自己那张脸还没在纸上显现出来,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淡定。
“炭条。”许熙老实道。
“炭条?”康先生那双小细眼一下子瞪得老大。
“胡闹。”他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炭条怎么能用来画画?”他打量了许熙两眼,“你家里没给钱你买笔墨吗?”
听着这话,本来认真画画的学生们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绥平侯府在老夫人心目中虽然已一代代衰落,但那是跟京城中上层的勋贵人家相比。其实在吃穿用度上,比一般的官宦人家都还强不少,更不用说县里的这些人家了。
许熙的穿着打扮,在班上的同窗中间,是属于很不错的那一拔。同学们私下里对她的家世也有诸多猜测。
这会儿听夫子说,许熙家里没给她钱买笔墨,大家都是既好奇又看好戏的心态。
第104章 目瞪口呆
如果康先生私下里这样问,许熙或许会说小时候家里穷,她又喜欢画画,于是就偷偷用炭条画画。
但当着全班人的面,她可没兴趣把抱错孩子的那点事拿出来当别人的饭后谈资,因此干脆对这问题避而不谈,而是道:“先生您不是让我们自由发挥,画自己是拿手的吗?我最拿手的画法,就是用这炭条来作画。”
不待康先生斥责,她又道:“画画有诸多画法,有犹如泼墨的大写意,有细细描绘的工笔。我这炭条画法,夫子能不能先别否认,等我画完后看看再说,如何?”
康先生原先是被京城女子书院请去授课的。只是在那儿呆久了,他觉得那些京城贵女看着有些腻味,所以才接受了北宁县女子书院的聘请,想着这里的学生应该会纯朴天然一点,不会像京城女子书院的贵女一般,人人都带着面具。
可没想到走一圈下来,班上学生的画画水平简直叫他抓狂。那一个个的,叫画画吗?简直是胡乱涂鸦。豪门贵族家的五岁孩童,没准都比她们这些人画得好。这样的学生,简直没法教。
所以看到许熙这样,他才咆哮出声。但听许熙能说出写意与工笔的区别,似乎并不是对画画一窍不通的,他终于按捺住心里的暴躁,点头道:“好,就依你。要是画不好,我可是要严厉批评的。”
许熙笑着应道:“好。”
康先生就没再管她,回到台上坐着喝茶,浇一浇心头的火气。
许雪以前就没画过画。现在骤然叫她画画,她完全不知如何下笔,抓着笔随意在纸上凭想象画了一棵歪歪扭扭的树,就不敢再画下去了,生怕康先生对着自己吹胡子瞪眼,干脆停下来好奇地看着许熙画画。
她可从不知道堂姐还会用炭笔画画。
可看着看着,她的眼睛就瞪得老大。
天呐,她看到了什么?
许雪看看许熙笔下的肖像,再看看上面坐着的康先生,目瞪口呆。
好奇朝许熙画布上瞥了一眼的沐清蔷也呆住了,禁不住站了起来,望望许熙的这幅画,再看看上面的康先生;望望画,再看看康先生。如此反复,一幅见鬼的模样。
原本认真画画的何玉琪,看沐清蔷一直站着,跟小鸡啄米似的,也好奇地看过来,最后的表情也跟沐清蔷也同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