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因为许菱双答应了过年前会给他们一百斤粮食,所以许家比往年要宽裕一些,最近天冷了,也不像以前顿顿吃稀饭了,家里粮食的消耗明显比往年多些。
  要是许菱双现在反悔不给粮食了,那很明显,他们家的粮食一开春就会续不上了。
  “我就敢。”许菱双说:“所以奶奶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说话,奶奶最好也听一下。”
  “你!”许奶奶气的面色青紫,她盯着许大海吼道:“大海,这是你女儿,你不管一管吗?”
  许大海抬起头看了许菱双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他说:“妈,你就听菱双的吧。”
  许奶奶倒抽一口凉气,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不然怎么办?全家喝西北风去?”许大海还是没敢抬头。
  许大海是个瘦高个子,年轻时候一表人才,笑起来的时候迷倒一片村里的姑娘。
  可是他现在年纪上去了,加上多年辛苦,腰背也挺不直了,连脸孔都变丑了很多。
  许奶奶不说话了,只是捂着胸口用一种恨极的眼神死死的盯住许菱双。
  许菱双平静的回看过去,然后说:“修路的活就别让妈跟二妹去干了,这几天修路的工分,我个人给她们俩补上。如果谁有意见,那年底我就不送粮食过来了。”
  全家人都看着她,没一个人敢说话的。
  许菱双又说:“过几天公社彻底收工,我跟秦远要在老屋的旁边动工盖房子,到时候要请一些人去干活。秦远跟我商量过了,会给钱和粮食做工钱,到时候如果你们想去干活,都可以去。”
  许大海来了精神,他立刻抬起头问道:“给什么粮食?稻子吗?”
  许菱双说:“稻子有一些,但数量不多,其他的粮食会用玉米面、高粱去代替,算下来的话,盖一天房子,能抵村里半天工分。”
  这会儿盖房子都是请亲戚来帮忙,一般是不给工钱的,但是会管一天三顿饭,盖完之后也会送上一份礼物表示感谢。
  但许菱双要上课,所以没有时间在家烧饭,加上秦家门户小,其实没什么亲戚,所以秦远就想法子从外地弄了一批粮食过来,打算用粮食跟钱找人盖房子,这样不会欠人情,而且大家应该会干的很积极。
  “那也不错,高粱还顶饿。”许大海说:“什么时候开工,一定要来喊我们啊。”
  “好。”许菱双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大海笑嘻嘻的站了起来,还拉着姚翠花一起把许菱双送到院门口。
  “你现在出息了,自己做老师,汉子也有本事。虽说你嫁出去了,但还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要多帮衬帮衬家里。”许大海一脸殷切的说道。
  许菱双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回家去了。
  她对许家人没有特殊的感情,但也不至于撒手不管,尤其是今天看见姚翠花跟许香萍干那么重的体力活,她心里也隐隐不太舒服。
  之前跑出去的许香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在许菱双进家门前跟了过去。
  “大姐,谢谢你了。”许香萍年轻,体力恢复的快,之前还累成这样,现在看上去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许菱双带着她一起走进院子,她说:“没什么的。”
  她放下包就去墙边拿晾晒着的一排咸鱼,许香萍赶紧走过去帮忙。
  “大姐,这些咸鱼闻起来挺香的。”
  “就快晒好了,到时候你来拿两条回家去吃。”
  “拿回去还不是给奶奶、爸和小弟三个人吃?我才懒得拿回去呢。”许香萍撇撇嘴,又帮忙把咸鱼挂在西屋靠墙的竹竿上。
  之前在秦安康家里晒的那些咸肉也早就拿回来了,这会儿也挂在这里。
  许香萍看着咸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许菱双说:“你跟妈两个人给家里挣的工分比爸一个人挣的多多了,凭什么他们三个人吃荤的,你们不吃?”
  “奶奶打人呗。”
  “这几天你不用去修路了,中午不如来我家,跟你姐夫学几手功夫,到时候就算奶奶跟爸一起动手,你都不用怕了。”许菱双说:“妈一辈子懦弱惯了,但你不用跟妈一样。”
  许香萍点点头,“好,那我明天中午就来跟姐夫学功夫。”
  挂好咸鱼,许菱双洗了手,打开麦乳精的罐子给许香萍冲了一杯。
  许香萍喝了一口,满足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真好喝!大姐,我什么时候能过上你这样的日子啊?”
  许菱双笑了笑,说:“会有的,你这么好的姑娘,肯定会遇到懂得珍惜你的人。”
  “希望吧。”许香萍慢慢喝着麦乳精,脸上露出一个憧憬的笑容。
  她喝了麦乳精就回去了,许菱双留她在家里吃晚饭,她摇头拒绝了。
  她说:“我一年挣的也是满工分,凭什么不在家里吃饭?难道就看着那个老太太一个人吃那么多吗?”
  许菱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觉得许家那块破烂地上还挺能养出好孩子的,许香萍跟下面的三妹四妹都很可爱。
  过了五点,秦远还没回来,许菱双有些着急,就去院子门口张望了一会儿。
  好在没一会儿秦远就回来了,他老远就看见许菱双站在家门口,赶忙跑了过去。
  “等急了吧?”秦远拉着她朝堂屋走,“今天风太大了,牲口棚子的屋顶被吹跑了,我带人帮着修屋顶去了。”
  私人只能养鸡鸭,不能养猪牛羊,所以光荣公社集体养了一批猪牛羊,有专门的人负责放牧、喂饲料、打扫牲口棚子。
  这个活又脏又臭又辛苦,一般是成分不好的人才去被安排过去,犯了错误的村民或者知青也会被罚到牲口棚子去扫粪,不过都是短期的。
  许菱双把饭菜端上桌,然后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秦远点头道:“你这法子不错,以后就用粮食制住你奶奶。”
  许菱双说:“不过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教书虽然是满工分,但给出去的也不少。我们又是盖房子又添置了这么多东西,钱总会慢慢用光的,我得想法子挣钱。”
  秦远的存款其实还有很多,按照目前的物价,好多年都花不完,但他对于许菱双说的话向来都是无条件支持的,于是他说:“你说的有道理,你打算怎么挣钱?”
  许菱双想了一下,说:“我最近的身体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异能也能正常使用了,而且,我还学过一些草药学。如果我用中医推拿的名义出去给人看一些小毛病挣钱,你觉得怎么样?”
  秦远说:“我记得你说过,使用异能会消耗身体的体力、精力,你确定对你现在的身体不会有影响吗?”
  许菱双说:“我觉得应该没有影响了,但还是可以找个人试一下。”
  “小叔总是后背疼,要不然明天我陪你过去给他看看。”秦远说:“有我陪着,万一你体力不支,也不会出事。”
  “好。”许菱双点点头,她就知道秦远会同意的。
  当天晚上,因为许菱双来了例假,所以两个人只是很单纯的睡下了。
  秦远用自己热乎乎的大手帮许菱双暖肚子,她满足的靠在他的怀里,慢慢开始睡眼惺忪。
  睡到半夜,外面的风越发大了起来,秦远有些担心的听着动静,害怕老屋的屋顶会撑不住。
  许菱双却睡得很踏实,有秦远在,就算天塌下来了她也不会害怕,所以连呼啸而过的风声她都听不见。
  不知道几点钟,外面的院子门忽然被人大力的捶响了,那人一边捶门一边喊着:“秦队长!秦队长!”
  秦远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等许菱双迷迷糊糊的也被吵醒,秦远已经点上了煤油灯,衣服都快穿好了。
  “外面怎么了?”许菱双想要坐起来,又被秦远按了下去。
  “天冷,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秦远说:“这么大的风,可能是村里有什么事了。”
  “那你小心一点。”许菱双这才发现外面的风吹的跟动物在咆哮似的,有些吓人。
  秦远穿好衣服,又帮许菱双掖好被子,这才拿着一个很长的手电筒出去开门。
  门外是村里负责放羊的彭老汉,他手里举着一个纸糊的灯笼,但是几乎被风吹灭了。
  “秦队长,羊圈整个被吹塌了,羊子跑了一半!李书记让我来喊你,叫上民兵队所有人都去找羊子!”彭老汉都快哭出来了。
  这些羊养了这么久,就等着过年前杀了分给各家,现在跑了一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秦远一听,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便道:“光喊民兵队的人可能不够,你跟我来,我小叔家有个破铜锣,我们去借用一下。”
  秦安康睡得也不是很踏实,所以秦远在外面一喊门他就出来了。
  “我也跟着一起去找。”秦安康把破铜锣交给秦远,然后转头去做火把。
  他是个手艺人,做什么都很灵活,他用破布头牢牢的扎在干燥的粗棍子上,然后浸满煤油,点着以后连大风都吹不熄。
  秦远已经拿着破铜锣在村里挨家挨户的喊起来了:“各位同志,羊圈吹塌了,羊子跑了一半,年轻的男同志都出来跟我们一起去找羊子,要不然过年可分不到肉吃了!”
  这事儿太严重了,不一会儿,听见铜锣声的村民家里都亮起了煤油灯或蜡烛,然后不少青壮年都跟着跑出来了。
  许菱双听着外面的动静,披着衣服坐起来,一看闹钟才三点多。
  很快,别的村子的人也都起来找羊子了,大家对于这些跑掉的肉食非常执着,一个沟一个树丛都不会放过。
  许菱双靠坐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抵不住睡意,于是又躺下去睡了。
  也没睡多久,许菱双迷迷糊糊的听到院子里有了一些动静,她以为是秦远回来了,便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如果是秦远回来了,那么他肯定会先闩上院子门。
  而且许菱双很熟悉秦远的脚步声,可是刚才外面虽然有动静,但却压根没有脚步声,简直就像是小偷在故意掩饰自己的脚步声一样。
  一想到这里,许菱双登时睡意全无,她立刻翻身坐了起来,飞快的把衣服穿好,然后在卧室里找可以当做武器使用的东西。
  睡觉前卧室里烧了一会儿火盆,所以墙角摆着一些加火用的树枝,许菱双挑了一根比较结实的握在手里,接着就小心翼翼的站在卧室的门后面,屏住呼吸听外面的动静。
  堂屋的门被人很小心的打开了,虽然没有脚步声,但老旧的木门发出了吱呀的声响,这让许菱双确定——有陌生人进来了。
  之前,因为秦远跟许菱双住在破旧老屋的关系,所以没人认为他们家条件好。
  但最近秦远把盖新房子还付工钱的消息透露出去后,外面的人应该都知道秦远手头宽裕的事情了,可是秦远功夫好,又是民兵队长,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想不通,跑来这里偷东西。
  许菱双在门后听了好一会儿动静,那人似乎判断了一下,然后朝着东边这间屋子走了过来。
  靠近木门后,许菱双已经可以听到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了,她屏住呼吸,慢慢站到了门后。
  卧室的木门被缓慢的推开了,一个人很轻很轻的走了进来,许菱双躲在门后,等他彻底进来后,狠狠一棍子砸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那人转过身,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许菱双,然后就捂着后脑勺蹲在了地上。
  就着屋里的煤油灯,许菱双看清楚了那张脸,她惊讶极了,“你不是民兵队的人吗?你怎么会做小偷?”
  她举着棍子又朝着地上的人狠狠打了几下,然后就迅速跳到卧室门外,这样随时可以跑出去呼救。
  蹲着的人哎哟了好几声,然后慌慌张张的解释道:“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我是刘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小学是同班同学。”
  许菱双又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儿,她说:“我有点印象,你好像确实是我的小学同学。”
  刘严只读到小学三年级就没读了,他家也穷,所以给他认了一些字也就足够了,因此,许菱对这个人的印象才不深。
  “你想起来就好了,我是刘严,我不是小偷。”刘严松了一口气,捂着后脑勺慢慢站了起来。
  许菱双举着棍子警惕的朝后退了几步,“你别动!站在原地说话!”
  刘严立刻停下了动作,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许菱双看,“好,我不动,你别叫人,我不动,我真的不是做贼的。”
  “那你来干什么?民兵不都在找羊子吗?你一个人跑来我家做什么?”许菱双非常严肃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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