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到了外头,陈世文和付家二郎与一个身着青色书生袍的长须男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聊得开心,见了刘玉真出来陈世文笑道:“娘子你来得很好,这位是严夫子,你应该认识。”
可不是认识,小时候还听过他几回课呢。
“见过夫子,”刘玉真行了个礼,“多年未见您身子骨可好?”
“托福,”严夫子瞧着她感叹道:“五姑娘一眨眼就长这般大了,伯成兄泉下有知也应欣慰了。”说完便从袖中取出一个玉佩递给她,“好孩子,我与你父是至交好友,这个你拿着,莫要推辞。”
“谢过夫子。”刘玉真乖乖收下。
接下来又来了几位眼生的秀才和太太们,不过这些非亲近的就由下人领了进来,刘玉真起身迎了,这些秀才娘子有的衣着富贵有的普通,有的开朗有的拘谨,有的二八年华有的鬓生白发,不一而足。
直到快要开席时,周秀才和刘玉媛才坐着马车姗姗来迟。
一到周家二郎就向陈世文致歉,“临了家里头突然出了点事,还望文博兄恕罪。”
“无碍,”陈世文笑着,“快快请进。”
两个人一个不知道是要喊姐夫还是要喊妹夫,干脆依照年龄地位喊了字,另一个不知是不想喊还是不好意思喊姐夫,干脆就无视了,也是有趣。
在场的四人,陈世文和刘玉媛议过亲,最后和刘玉真结了婚,周家二郎的父亲曾经想向刘家求娶刘玉真,最后他娶了刘玉媛。
一年前的那一场赏花宴缔结了两门婚事,也造成了如今这四人共处时的尴尬场面。
第42章
刘玉真望着眼前这个眼角微红, 面有疲色的刘玉媛,心中感慨脸上却是不显, 笑道:“二姐姐快快请进, 四姐姐在屋子里头呢, 她早就到了你也有好一阵子没见着她了吧。”
“今儿正好多说说话。”
“桂枝, 快扶二姐姐进去,我这边还要迎客,就不相陪了。”
“二姑奶奶快快请进。”刘玉真身后的桂枝站了出来, 领着欲言又止的刘玉媛进了屋子。
至于二姐夫周秀才, 早就让陈世文派人领进屋内了。
“姑爷,姑爷……”德叔突然一脸凝重地跑了进来,“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派人来了!还有县丞、主簿两位大人都派了管家亲来送礼, 教谕肖大人更是亲至……”
“姑爷,姑爷你赶紧去迎一迎!”
刘玉真诧异地问道:“你不是说他们不会来的吗?”
陈世文很镇定, “你夫君我是县中唯一的举人,他们人不来,礼是要到的, 不过肖大人居然亲自来了倒是有些让人意外,我得去迎一迎。”
也对,现在与其纠结大人物为什么来了还不如赶紧去接人,刘玉真忙问:“可要我去?德叔, 教谕大人可带了女眷?”
德叔:“回姑娘话, 肖大人是一个人来的。”
“那娘子你先回去吧, ”陈世文道:“我这就去迎接肖大人,肖大人是咱们府城的举人,以前我还曾去拜见过。”
刘玉真依言点头,此次宴席她前前后后已经准备好些天了,哪怕是县令大人来也是不怕的。
……
屋内,刘玉真进来时这些太太们已经依照长幼亲疏坐好了,有几个还聊得很开心。
田氏和刘玉媛怀有身孕,被徐嬷嬷领到了另外一间屋子,其余的七八位太太坐成了一桌。
“举人娘子回来了,”有眼尖的太太瞧着她进来便起身笑道:“可让我们好等,待会儿可要罚酒一杯。”
“恕罪恕罪,”刘玉真回到了主位,向几位太太口头赔罪一番,“适才肖大人来了,这便耽搁了一会儿。”
“可是新来的教谕肖大人?”一个秀才娘子探前了身子,“家里头是府城的那个?”
“正是。”刘玉真点头,闲话了两句然后又向诸位秀才娘子告罪,到另一侧与田氏和刘玉媛说了几句话,问候一番。
“听说肖大人正在给长子寻摸婚事呢。”另一个秀才娘子听到肖大人的名字便想起了一件事,道:“肖大人的长子年纪轻轻便考中了秀才,前程似锦,也不知哪家的姑娘有这个福分。”
“肖家可不是个好去处,”又一个秀才娘子说了,“我娘家妹子就嫁到了府城,她说呀肖家规矩重,儿媳妇天天都要在婆婆跟前立规矩不说,若是夫婿像肖大人这般出息那也是姨娘通房的陪着上任,大房在老家侍候公婆。”
“所以啊肖大人来了这么久,都没请同僚们上过门,这是家里没人主事呢。”
“周家的那位大人也是如此呢,”一个稍微年长些,头上都有了白发的秀才娘子感叹:“周大太太在家侍奉婆母,给周大人纳了两房美妾赴任,贤惠得紧。”
“竟有这事?”年轻的惊呼年老的淡定,七嘴八舌的,把周家的事也说了一通,边说边还有人暗暗地偷看在另一侧与田氏和周家二少奶奶说话的刘玉真。
说一句“也不知道这位将来如何”云云。
刘玉娴在她们说肖家的时候沉默听着,这说到了刘玉媛的婆家顿时便有些不悦,如今更是沉下脸,但她是个嘴笨的,一时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
“陈太太,”一个尖脸的秀才娘子冲着说完话走回来的刘玉真笑,“不知陈举人老爷什么时候去谋个官职啊?咱们县城除了周大老爷再没有人做官了,若是将来陈老爷谋了个官那可是全县城的福气呢。”
这个人刘玉真记得,是赵秀才的娘子,便回道:“夫君要上京赶考,考上了吏部自然就安排了,哪有什么谋不谋的,赵太太言重了。”
“进士老爷那就更好了,”赵太太一脸喜色,“陈老爷才高八斗,举人一次就考中了,最最有福的。”
其余几位秀才娘子或真心或假意地跟着夸了几句。
刘玉真闻着这冲天的酸气淡定地举起了杯子,“感谢诸位太太前来,我敬各位一杯。”
……
“五妹妹,这是什么?”刘玉娴舀着颗滚圆的白丸子问,“尝着不像是家里常吃的肉丸子。”
真是瞌睡遇枕头,刚刘玉真还想着怎么毫无痕迹地把今天的主角鱼抛出来呢,四姐姐就问起来了。
刘玉真:“这是家里做的鱼丸,可是觉得味儿好?这鱼是稻田里养出来的呢,吃的是稻花,喝的是泉水,我也是嫁到陈家之后才知道竟有这样好吃的鱼,一点腥气也无的,隐隐的还有稻花的香气。”
“刺少,肉嫩,和河里养的大有不同,许是乡下地方好山好水的缘故吧。”
“若是四姐姐喜欢,我回头打发人给你送去,常吃这鱼聪明呢,夫君说吃了鱼之后每每读书都有所进益。”这话也没错,吃鱼是能够让人变聪明的,所以她说得毫无负担。
刘玉娴还没回话呢,自她说话后就留了一只耳朵的其他几位秀才娘子便忍不住了,忙问道:“陈老爷常吃这鱼啊?!”
“吃了好些年了吧,自他中了秀才之后家里就养了这鱼,”刘玉真装作思考的样子,“这鱼要在稻田里养大半年,也不是时常有的,也就这会儿收了稻子才有这许多,平时三五天的吃一回吧。”
“五妹妹,这鱼既然是妹夫爱吃的,我哪能夺人所好呢。”刘玉娴听完后拒绝了,“我只是想着这鱼丸是个好克化的,婆婆估计喜欢,回头我打发人去西市上买一些便是了。”
刘玉真:“四姐姐你就莫要推迟了,家里这鱼不外卖的,如今都留着自己吃呢,养了几亩地自家人吃还是够的,你到外头买的鱼也不及这个鲜甜,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篓去。”
听到养了几亩地,刘玉娴这才放心了,不再拒绝。
在座的其他几位秀才娘子们则浮想翩翩,陈举人中了秀才之后就开始养这鱼了,吃了这鱼之后每每读书都有进益,常常吃然后现在他考了一次就中了举人!如今养了鱼还不往外卖了!几亩地都要自己吃!
天,天爷啊。
这是要把好处都闷自己锅里呢,亏得这新媳妇是个憨的,就这么说出来了。
也许是刘玉真太过年轻又坦然的缘故,在座的都没有怀疑她说谎,听到她们的对话后不少人看着大桌子上的其他几道鱼目光闪烁,宴席结束之后这些盛鱼的碟碗都空了,鸡鸭反倒剩了下来。
刘玉真暗暗偷笑,不知道陈世文那边如何,但她这里看来是成功的。
“五妹妹,常吃这稻田鱼真的能够让读书有进益?”送走了其他几位秀才娘子,刘玉娴小声地问她:“夫君近些日子苦读得厉害,都瘦了些,若是这鱼能有所增益那可就……”
“我骗你作甚,”刘玉真还真是没有骗她,拍了拍她的手道:“常吃鱼能让人变聪明,记得快,不过不一定得是稻田鱼,只是这稻田鱼味儿更好罢了。”
“我这里有几个煮鱼的方子,回头一并给四姐姐你送去。”
“多谢五妹妹。”刘玉娴感激地笑:“若真能够帮到夫君,我定好好谢你,他上次落榜之后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婆婆和我都愁坏了,这回还是说要来你们这,他才打起精神来。”
对于这四姐夫刘玉真认识不多,只知道家里孤儿寡母穷得很,本人是个一心苦读的,四姐姐嫁过去后除了年节也很少回来。
只好劝她,“身子好了才有后福呢。”
“我只盼着他好的。” 刘玉娴温柔地笑着,过了会又小声道:“刚刚你不在的时候,赵太太她们……”把几位秀才娘子含沙射影的事情说了一遍,强调道。
“你要当心些,这几位都不盼着你好呢,自从妹夫考中举人之后,我出门赴宴明里暗里的,那些话听了都烂耳朵。”
刘玉真还真不知道这个事,不由得感激道:“多谢四姐姐,我明白的,以后定要远着些,断不能让她们如意。”
刘玉娴又劝了几句,和四姐夫钱秀才相协离去了。
……
“你这边如何?可出了什么好诗?”刘玉真端了杯蜜水给闭眼歪坐在椅子上的陈世文。
“肖大人作了平平的一首咏菊诗,又让在座的其他人各作一首。”陈世文接过蜜水一口饮尽,叹道:“没想到他会来,他是本地教谕,他一来除了诗文经义便不好说别的了。”
刘玉真:……
第43章
“所以, 肖大人来此就是讲解诗文经义来了?”刘玉真确认般问道,心想这人还挺奇葩的, 虽然他是本地教谕但也只是个举人, 喧宾夺主在陈世文这个举人面前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还想让我收他的小儿子为徒, ”陈世文将杯子递过来, 示意她再倒一杯,“被我拒绝了。”
“现在?”刘玉真接过杯子放到桌上,惊讶地问道:“现在就收徒?可你还要进京赶考呢, 一两年的都不得空闲, 现在收徒不是误人子弟吗?”
“我总是要回来的,肖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去他家里见见他那聪慧的小儿子,定下师徒的名分, 往后我若高中他愿意跟我赴任, 换个地儿做教谕,我若是落榜那就更好了, 可以去他家里做馆。”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陈世文说话很有些狂气,“我并不想到别人家里做馆, 我若是落榜了,定是开间书塾,教一教人考秀才的。”
刘玉真:“……”文人都是这样的吗?一个想请县里唯一的举人到家里做馆,一个想要开辅导班批发秀才。
“这种人, 就不能应。”刘玉真把刚才宴席上其他几位秀才娘子的言论跟他描述了一遍, “如今他家里头尽是些姨娘庶子, 还好你没应,应下了恐怕就要得罪府城肖家那边了。”
“这肖大人和周家大老爷一个样,自己在外头逍遥快活把妻儿留在老家照顾家小,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世文笑了笑,“知道了,小姑娘,我本来也没应,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刘玉真满意地点头,给他倒了一杯水。
……
第二日的早膳是粥和蟹黄包子,刘玉真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轻咬了一口,随口问道:“昨日鱼吃得太多了,这三五日的我都不想吃鱼了,夫君你午膳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陈世文昨日喝了酒如今有些头疼,只喝了两口清粥,听到她提起午膳顿时微皱眉,“什么都好,清淡些便成。”过了一会儿又道:“不要粥。”
“那便给你煮碗粉吧,这个清淡,”刘玉真很快定下了主意,同时决定了自己中午要吃什么,“桂枝让厨房给我做个焖饭和酥炸排骨,排骨只要中间那一段,腌制好裹了蛋液放油锅里炸,那个好吃。”
桂枝出门吩咐去了,然后没多久回来禀报道:“姑娘,都吩咐妥当了,午膳便能得。”
屋内,刘玉真摆弄着一把琴,她纤指轻弹,一小串愉悦的音符便在众人耳畔回响。
听到了桂枝的话她点了点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拿起放置在桌面上的一本琴谱看了起来,时不时在琴上试弹两下,一个上午叮叮咚咚的,到了午间便渐渐流畅起来。
等到了晚间一曲弹罢刘玉真扬起脸笑道:“如何?”
陈世文捧场地笑道:“想不到娘子你竟有如此技艺,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