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这猪脑袋,”段嬷嬷笑骂,“今日不但要敬茶,姑娘还得到厨房露一手孝敬长辈,虽说就是拌个小菜的功夫可也不能晚,这一步晚步步晚,耽误了敬茶的时辰可是不吉利的。”
“我也知道姑娘昨日累狠了,可这事耽误不得,敬茶完回来再侍候姑娘好好歇一歇就是了。”
说罢她老人家又感叹道:“这村里的新媳妇啊,最要紧的是不能起得比婆婆晚,不能比全家晚,不然这名声就要坏了。”
桂枝明白了,点头应是。
两人推开门,轻声走进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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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枝拨开了床幔,轻轻地喊了两声,未等她高声再喊,陈家刚进门的新媳妇刘玉真就睁开了眼睛,困顿的双眼眨巴两下待看清头顶上红色的床幔又转头看了看,顿时瞪大了。
她手扶着床沿坐了起来,不自然的伸手揉着腰侧,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被褥随着她的剧烈动作从肩头滑落,露出一片莹白的肌肤,上面散落着暧昧的点点红痕。
她来不及在意这个,此时脑海中浮现的是更紧要的大事,急道:“桂枝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可有误了敬茶?!”
桂枝是刘玉真的贴身大丫鬟,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但终究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眼下瞧着自家姑娘这一副云雨过后的模样,不由得微红了脸颊,半响没有回话。
倒是其身后的段嬷嬷走上前来一边挽起了床幔,一边笑道:“姑娘莫急,眼下还早着呢,误不了。”
刘玉真闻言松了口气,拽紧了被褥依靠在床架子上问道:“那,那姐夫呢?他去哪儿了?”
段嬷嬷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哎呦我的好姑娘,姑爷现在是咱们大房的姑爷,昨天刚拜堂呢您怎么能叫姐夫呢?!该叫夫君才是!好在姑爷刚刚出门到前院去了,若是让他听到了可得怎么想!”
刘玉真听到屋子里只有自己人,整个人都松散了,往上拽着大红被褥低声道:“我叫了他好些年姐夫了,一时改不过来。”何况她虽然嫁给了他,但是心里头是没有把他视为夫君的,所以便没有那种心境。
“改不过来那也得改啊!!”段嬷嬷指挥着桂枝将熏好的新衣裳取来服侍她穿上,劝道:“姑娘往后可别再喊错了!姑爷以前是大姑娘的夫君,您当然是喊姐夫,可大姑娘福薄早早地就去了。”
“如今您才是姑爷的正妻,明媒正娶六礼齐备的,若让人听见您喊姑爷做姐夫那还了得,姑娘您可别犯傻啊!”
“就是,”桂枝也附和道:“从今往后您才是姑爷的正妻,是陈家的三奶奶!”
“知道了,我只是一时情急罢了,往后再不会了,我定将他当做佛爷好好敬着。”刘玉真连忙告饶,在段嬷嬷和桂枝的说笑服侍下梳洗完毕,穿戴整齐地坐在铜镜前。
“嬷嬷你帮我梳头,桂枝你去把我的首饰匣子取来,另外嬷嬷你再把待会儿敬茶时要奉上的东西备好,可别出了差错。”
“姑娘您放心,今日敬茶要用的东西都单独装着呢,就搁我那屋里。段嬷嬷说着说着便笑出声来。
“还是姑娘您的主意好,这巧手一画呀配着那翡翠做出来的首饰好看又灵巧,太太准备了这么多的头面首饰花费才不到八百两现银,姑娘您这几年家常使唤和人情往来都不用愁了,多省事。”
刘玉真笑笑不说话,她学了十几年的琴棋书画,脑海中还有上下五千年的精华,区区几副首饰这还真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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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门婚事出乎大房母女的意料,完全没在她们的人生计划之中。
刘家自前朝末年逃难过来之后,经过几代的经营出了个刘老太爷,又娶了商户出身嫁妆丰厚的府城王家长女,刘老太爷虽然在读书上不太擅长只考了个举人,但在做官上颇有几分天赋,各地辗转稳步提升,待其致仕时已官至五品。
如此这刘家便起来了,成了这小县城里的大户。
刘老太爷有二嫡一庶三个儿子和两个庶女,长子继承了他读书的天赋不到二十就考中了秀才,聘了刘老太爷好友曾大人的嫡长女曾氏为妻,是为刘家大房。
但刘大老爷很多年前便因病去世,只留下一妻一妾兼两个幼女,大房的嫡长女就是刘玉真,行五。
二老爷也是嫡出,是个老童生,娶了母亲王氏的侄女小王氏,膝下有二嫡三庶五个孩子,长子长女都是小王氏所出,其余二女一子分属两个姨娘,二少爷和三姑娘的生母殷姨娘最为受宠,四姑娘的生母郑姨娘是小王氏的陪嫁丫鬟。
大姑太太和二姑太太远嫁他乡,如今仅有二姑太太还在人世,老太爷去了之后联系得也少了。
三房老爷也是庶出,其妻是县里另外的大户周家的庶出女儿,两人育有一女二子。
刘家第二代就是这五个人,第三代孙辈出生时刘家已经起来了,是以分开排行:
长孙刘延铮,二房嫡长子,娶妻颜氏,两人育有嫡长子远哥儿;次孙刘延镇,也是二房的,殷姨娘所出,娶妻罗氏,尚无喜信传出;另外两个都是三房的,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都还在读书。
刘家第三代男孙无一人考□□名。
长孙女刘玉珠,二房嫡长女也是在刘玉真之前嫁到陈家的那位,一年多前因病去世,育有一女一子;二孙女刘玉媛,三房嫡长女,大半年前嫁到了娘舅周家。
三孙女刘玉蓉,二房庶女,两个月前嫁到了府城一个姓孙的人家;四孙女刘玉娴,二房庶女,一个月前也嫁了出去,其夫婿是本县的一个姓钱的穷秀才。
五孙女就是刘玉真,大房嫡长女,在刘玉珠之后嫁给了陈世文;六孙女刘玉莲,大房庶女,待字闺中。
刘玉真许是喝孟婆汤时洒了些,依稀还记得上辈子是为了救一陌生小孩儿跳到河里,小孩是救上来了,但本人却被浪头打翻溺水而亡。十五年过去,前尘往事淡忘得差不多了。
她在刘大太太的教养下过着古代贵女的生活,虽然没什么突出的技艺但是脑子与众不同,就是最近运气不太好。
这要从刘陈两家的婚事说起,刘家有一爱才的刘老太爷,陈家有一读书好的陈世文,老太爷致仕之后关注家乡教育,开了个族学,不但教导刘氏子弟还招了几个有天赋的,陈世文便是其中之一。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在陈世文考中了小三元之后刘老太爷招了他做长孙女婿。
这在古代是一个很正常的投资行为。
然后,这项投资过了几年出问题了!
刘玉珠死了!死在了刘老太爷死后,陈世文发达之前!这倒好,那陈世文肯定是要续娶的,待他续娶之后和刘家定不如现在亲近,这偌大的投资眼看着就要打水漂了。
不但刘玉珠的嫡出老童生父亲二老爷急得不行,其母小王氏也急得不行,老太太更是急得嘴上冒出了燎泡,然后她老人家灵机一动想着再嫁个孙女过去做继室,把住陈家后院,如此肥水不流外人田。
原本刘家是想把庶出三房的长女二姑娘刘玉媛嫁过去的,她的年纪正合适,性子温婉和善父母也没什么出息是个做继室的人选。
但命运的几番捉弄将他们两人凑在了一起,陈世文对她们大房有大恩,刘玉真这辈子还不到十六呢,就嫁做人妇,喜提二十三岁的举人夫君一个,儿女一双。
当然,她也是愿意的,和大房家破人亡相比,嫁人做填房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是心甘情愿嫁过来的,也愿意替他看好家里,照顾好孩子,这是她付出的“报酬”。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资料
1、钱:采用比较常见及容易理解的1000文=1两银=1钱金的兑换方式,1000个铜板称为一贯,但在实际使用过程中会溢价10%—20%既可能一千两百文才能兑换一两银,十两银价黄金一两,但是溢价10%—20%才能兑换到黄金,在日常生活中古代人经常使用的是铜钱,家财万贯里的“贯”指的就是1000个铜板穿在一起,我看了那图片觉得这个太难了,带10贯出去背都要压驼,所以文中设定是低层民众常使用的是铜板但是上层社会使用银、银票、金子等。
2、其他比如头面首饰的样式、衣服的款式等参考史料以及电视机、电影,主要是后者,因为古代仕女图是写意不是写实,比较难以代入。
3、再次重申,关于设定请勿考据,谢谢。
ps:刘家,陈家家谱如下:
刘家
刘老太爷(已逝),老太太王氏
大房(嫡):刘大老爷(已逝),大太太曾氏,长子(已逝),五姑娘刘玉真(女主,嫁陈家),
妾郭姨娘,六姑娘刘玉莲
二房(嫡):刘二老爷(童生),二太太小王氏(老太太侄女),大爷刘延铮(妻颜氏,子远哥儿),大姑娘刘玉珠(已逝,嫁陈家,女慧姐儿,子康哥儿)。
妾殷姨娘,二爷刘延镇(妻罗氏),三姑娘刘玉蓉(嫁府城孙家)
妾郑姨娘,四姑娘刘玉娴(嫁钱家)
三房(庶):刘三老爷,三太太周氏,二姑娘刘玉媛(嫁周家),三爷、四爷十一二岁
大姑太太,庶出(已逝)
二姑太太,庶出
陈家
陈老太爷,老太太(已逝,姓张)
大房:大老爷陈礼忠,大太太张氏,大爷陈世诚(妻小张氏,女芙姐儿),三爷陈世文(男主,妻刘玉珠(已逝),刘玉真(女主),女慧姐儿,子康哥儿),四姑娘陈荷花
二房:二老爷(已逝),二太太戚氏,二爷陈世方(妻吴氏,子宇哥儿)
姑太太陈桂花
第4章 厨房琐事及陈家父母
“姑娘,我把您的首饰匣子都拿过来了,除了那两箱添妆的,”桂枝托着几个匣子走了进来,语气略有些不满,“那秋菊真是个眼皮子浅的,刚刚嬷嬷让她们收拾屋子,谁知她居然瞧着这些首饰眼珠子都不眨,要不是我去得早她都要往头上戴了!”
刘玉真一惊,但随即反应过来桂枝是夸大了,笑道:“怕什么,嫁妆一针一线都是有单子的,箱笼的钥匙也由我和嬷嬷收着,往后一月一点,少了什么都饶不了她们。”
段嬷嬷也笑:“姑娘说的是,毕竟是老太太给的人,轻不得重不得近不得远不得,这个管嫁妆的法子就很好,能够管姑娘的嫁妆,谁说不信重啊?待理好了嫁妆再让她们做衣裳,做完了姑娘的衣裳还有诸位老爷太太的,等闲到不了房里来。”
桂枝撇撇嘴,不再说话了,随着她进进出出,刘玉真前面的梳妆台上摆了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匣子,垒起了好几层。这些梳妆盒和匣子都是新打的,一打开便闻到了里头桂花香包的味道。
梳妆盒一共有五层,摆的都是她常用的零散首饰,有钗、步摇、耳环、项圈、玉佩、手镯手串等,依着她的喜好多是各种颜色的玉石、翡宝,镶嵌在金银之上耀眼得很,虽不贵重但各有巧思,适合家常佩戴。
另外还有京城曾家送来的精巧绒花,依着时令鲜花的模样栩栩如生,以及一些家常小头面,金、银、宝石各一套,每套约有七八件,这是备着出门或陈家这边待客使的,不是什么大场合这些也够用了。
此外还有一套金头面,未镶嵌珠宝玉石也不是什么难得的精巧样式,只那福禄寿喜财五种图样还算喜庆,这是陈家送来的聘礼。不说和老太太、太太等送的头面相比,和刘玉真日常佩戴的都是比不得的。
桂枝看着这套首饰就撇嘴,不等她说话段嬷嬷就开口了,“去去去,别乱说话!别看这套首饰老气了些,但也是陈家尽心置办的聘礼。”
“只这一套便要五六十两,当年给大姑娘的那套比这还逊色许多呢。大姑娘那套还没上过身便赏了身边的丫鬟给了陈家好大一个没脸,咱们可不能做这种事。”
段嬷嬷将金钗拿了起来,插在了刘玉真的发髻里,柔声劝道:“姑娘,咱们首先要做的便是在这陈家立稳脚跟,这套首饰带着便是您的一个态度,给长辈过一过眼罢了,若不喜欢过了今日不带了便是。”
“嬷嬷说得是,”刘玉真用手轻轻抚摸了头上陌生的发髻,轻声说道:“我此前应了夫君,将尊他父如我父,敬他母如我母,你们也应随我。”
她戴好整套头面瞧着铜镜里插着金钗的妇人发髻和有些陌生的脸,扯动了嘴角笑道:“……瞧着不太惯,像那周氏。”
段嬷嬷手一顿,无奈道:“那周氏脸上都有皱纹了,您怎么会像呢,桂枝你快把那套红石榴的头面匣子打开,姑娘您挑两根,插上去便鲜亮了。”
桂枝偷笑着打开了一个大盒子,里面铺着红色的绸布,上面摆放着一套一十八件的足金镶红翡翠头面,刘玉真高兴地从盒子里挑选了镶着数朵红色透明石榴花样的环状金花细,环笼在发髻前方。
对着铜镜左右瞧了瞧方才有些满意。又看了几对颜色、样式各异的镯子,终是放弃了,选了两支银簪带上。
“姑娘您怎么不带上这两对手镯?不管哪一对都是顶顶好的。”桂枝疑问道。
“不了,”刘玉真解释道:“我先头挑选手镯是想起了在家里时,若有客来母亲总要在发髻上多插两支钗,以备见到小辈好给见面礼,今日是认亲的大日子,也不知我们备下的礼齐不齐,所以便多戴两个预备着,不是为了好看,所以想了想那就对镯子就不合适了。”
“是这个理,”段嬷嬷欣慰地笑道:“当家主母不管是出门在外还是在家待客,遇到了第一次见的小辈那都是要备礼的,多插两支寻常的簪子在头上有备无患。”
“不然哪天赴宴遇到了人家上门做客的表小姐,身边的人没带礼,一摸头上都是心爱的钗环,那可就要肉疼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二太太每回都插了满头呢。”桂枝掩嘴轻笑。
想及府里的那位二婶,刘玉真也是笑了起来,不过二婶婶那满头珠翠是爱好,没见她少过。
段嬷嬷也笑了,“你这皮猴,快消停些吧,去外头瞧瞧姑爷回来了没,若是没有你便服侍姑娘到厨房里走一遭,顾厨娘那边我都吩咐妥当了,我在这收拾收拾。”
“姑娘,既然桂枝将您的头面首饰都抱过来了,那这些都放在您这屋吧,昨儿晒嫁妆的时候这些首饰可是惹眼得很,村子里的人都看呆了,再者秋叶秋菊也不是咱们的人,这些贵重的在您这屋子放着稳妥些。”
刘玉真点头应下。
桂枝也笑嘻嘻应着,走在前头打起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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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朝有个传统,新婚第二天早晨新娘子要为全家准备饭食,体现新娘子的贤德良淑,持家有道。
所以定亲之后女孩子们都要被家里人压着学几个拿手菜式以求不在这天失了颜面。不过这些都难不倒刘玉真,她自己是能做几手好菜的,在刘府的时候偶尔也会洗手作羹汤孝敬老太太和母亲,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一个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