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误会了吗?

  这句话,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听清,但仿佛有魔力般。
  这一次,顾衾墨果真一动不动,浑浑噩噩地靠在她肩头上,想要汲取这好不容易抓住的一丝温热。
  他紧紧攥着墨清歌的衣角,生怕自己一松手,温存便消失殆尽。
  肉体传来的剧痛,一浪高过一浪,他却始终岿然不动,静如潭水。
  内殿中的气氛,静谧而又空荡,连滴水的声响,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良久,替他上完药,墨清歌微微松了一口气,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虽然依旧温热,但好在已经退烧了。
  墨清歌微微侧目,将床边放了许久的汤药端来,反手灌入些许玄力。
  原本已经冷却的汤药,变得温热了许多。
  “来,喝药。”
  墨清歌将汤匙送到他唇边,他却始终未启唇,不省人事。
  墨清歌只好用汤匙轻轻撬开他的唇,试探了好几次,依旧喂不进去。
  “快张嘴。”
  “墨玄,乖,张嘴,这汤药不喝,你的伤势是好不了的。”
  “你再不张嘴,我就走了。”
  终于,他意识像是恢复了些许,修长的指骨微微动了动,才缓缓启唇。
  “我喝……”
  你不要走。
  他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后一句,却未说出口。
  墨清歌勾唇轻笑,心想,果真要吓唬吓唬他,他才肯乖乖听话。
  “咳咳,咳咳咳……”
  随即,汤药入口,他又剧烈咳嗽了好几声。
  鲜血,顺着唇角溢出,墨清歌伸手,替他擦了擦唇边溢出的血迹。
  突然见,他睫羽微微翕动,双目阖着,一颗热泪自眼角淌落而下,锥心彻骨。
  他怎么了?
  墨清歌怔了怔,柔声问道:“怎么了,伤口疼吗?”
  顾衾墨的意识,半沦陷,半清醒,视线始终是昏昏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喉咙微微动了动,启唇道:“太苦了。”
  随着淡漠的声音,一行清泪涌出,眼尾,还泛着些许微红。
  连着心头,也刺痛了一下。
  “啊?”
  墨清歌一头雾水。
  他是说这药苦,还是什么?
  方才上药那么疼,他都未吭一声,怎的因为汤药苦,就哭了?
  这妖孽的心思,她实在是捉摸不透。
  耳畔,又传来他微弱的声音。
  墨清歌靠近了一些,才勉强听清:
  “你既不要我了,为何……为何还要救我。”
  苍凉的语气,满是绝望。
  墨清歌注视着他的睡颜,若有所思。
  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吗?
  她记忆中的妖帝,残暴、冷血。
  在他的世界中,只有杀戮,为了权势,为了地位,大杀四方,无所不用极其。
  他,就是一个残忍的暴君,没有感情,没有爱,所有人,都只能是他的棋子。
  可是今日,她所见到的顾衾墨,脆弱而又温柔,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般,满身荆棘,甚至会因为汤药苦而落泪。
  与她记忆中的墨玄,一模一样。
  墨玄,他温柔而又明媚,明明自己身处黑暗,却还是拼了命想给她一丝光亮。
  如果,他只是墨玄,该有多好。
  倏地,就在墨清歌出神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动静。
  有刺客!
  嗖嗖嗖——
  下一秒,从暗处飞来几枚暗器,朝着床榻飞袭而来,目标很明显,就是妖神!
  墨清歌眸色一凝,迅速松开顾衾墨,反手一道焚心神火,将暗器熔为灰烬,飘散在空中。
  那刺客见势不妙,急忙欲化作残影,转身离开。
  “想跑?”
  墨清歌反应极快,飞快闪身上前,一道暗黑色劲力落在那黑衣人胸口。
  砰!
  “啊……”
  黑衣人惨叫一声,倒飞出去,墨清歌一脚踩在他胸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谁派你来暗杀妖神的?”她冷冷质问道,“知不知道,这是死罪?”
  趁着妖神重伤不醒,潜入妖神寝殿来暗杀,想必,就是妖神殿的人!
  顾衾墨,你也是个可怜人。
  虽然身居高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身边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你存有异心,时时刻刻都想杀了你,防不胜防。
  “我……”
  那黑衣人不敢回答。
  墨清歌没了耐心,狠狠一脚踩了上去。
  肋骨断裂的声音,咔嚓作响。
  “啊——”黑衣人惨烈的叫声,不绝于耳。
  榻上的人,隐约听见殿内刺耳的声音,意识依旧混沌,动弹不得。
  “还不肯说?”墨清歌勾唇冷笑,随即从袖口中抽出匕首,狠狠刺入黑衣人的胸膛。
  “啊……”
  又是一声惨叫,黑衣人只觉得胸腔中逆血翻涌,宛如万虫噬心:
  “你、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能让你生不如死的毒。”墨清歌冷哼一声。
  “你,啊……”
  “我刚刚一不小心手滑,剂量用多了些。”墨清歌的语气,轻佻万分,“你最好快些交代,否则,说话慢了些,兴许就毒发身亡了。”
  “你,你……”
  “说,是谁派你来暗杀妖神的?”墨清歌冷冷追问,“敢说半句假话,我就废了你,让你当个太监!”
  “我、我说。”黑衣人连连求饶,“属下,属下是来为东殿主,和三长老报仇的!”
  “东殿主?”墨清歌微微错愕,“你是说司羿?”
  就是那天,奉妖神命抓她去禁地,要杀她的东殿主,司羿?
  “没、没错。”黑衣人点点头,吃力道,“这个暴君,不分青红皂白便杀了三长老,还害得东殿主与容弦护法惨死,包庇妖女,他……他死不足惜!”
  一番话,如数说入墨清歌心坎上去了。
  所以说,这黑衣人跟叶铭他们三人是一伙的!
  “你可以去死了!”
  墨清歌指骨紧蜷,紧握着匕首,捅入黑衣人心脉,一招毙命。
  然而,她的心情却久久难以平复。
  这个黑衣人是叶铭和东殿主的人,且一心想杀了顾衾墨。
  这黑衣人,若不是是只忠心于司羿,又怎么会暗杀妖神?
  这么说,那天,并非是顾衾墨下令,让司羿和容弦去杀她的。
  难道,真的都是她误会了?
  墨清歌恍然转身,看了眼榻上的人,又看了眼角落处那朵熠熠生辉的魂草花,如鲠在喉,说不出的难受。
  她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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