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
陆一白一时间不知所以,忖思了良久,才道:“实不相瞒,对于杀手阁,我也是半个月之前才知晓。我的恩师独手丐曾在杀手阁位列十大杀手,我也是在半个月之前才知晓。在此之前,我只不过是一个药铺的小伙计,至于什么‘杀人谱’,我更是第一次听说。”
“无妨,无妨。我知道这件事情很不光彩,但这是我一辈子的夙愿,不管等多长时间,我都无怨无悔。”
这句话让陆一白脊背一凉。
“你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你。我用我的毕生所有来相信你,什么名声,什么地位,我都可以统统不要,我只要那本‘杀人谱’。只有那本书,才能让我此生无憾。”
“原来这才是你救我的真正目的。”
“随你怎么想,若是没有何姑娘的帮助,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将你救出来。她对小兄弟可真是一往情深啊。只可惜,老夫我却要横加一足,真是过意不去啊……”
“可我真的没有‘杀人谱’。”
“不着急,我可以等,就算过个三五年,我也不在乎。”
眼前的救命恩人突然变成了魔鬼。陆一白想要起身离开,却发现脚下一软,跌在地上。“你……你……”
“你放心,这药只会让你酸软无力,不会要你的命。你若是乖乖听话,我就会调整剂量,让你行动自如,但是可别妄想强运内力,否则便会血管爆裂,筋脉尽断。”
孟秀才的笑突然变得很渗人,就像缕缕的凉风游入了骨缝里面。
时过中秋,满树的柿子橘红诱人,可柿子树高大,寻常人攀爬不到高处,任由柿子熟透了,再掉落在地上,摔得稀烂。
柿子林旁边有一处茅舍,孟秀才在茅舍四周查验一番,在茅舍的后面发现一个地窖,便将陆一白安置在地窖里,又上面又遮掩了茅草,然后回手冲着马儿一记响鞭。马儿受惊,拉着空马车狂奔而去。
孟秀才将余下的吃食还有酒坛都搬到了地窖里面,再将地面上的痕迹略加掩饰,这才放心地下到地窖里面。“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会带着你远走高飞,谁也想不到咱们就藏身在这里。”孟秀才很得意。
“他们是谁?”
“‘杀人谱’并非什么绝密,不光我知道,‘他们’也知道。你应该庆幸没有落到‘他们’的手里,否则,恐怕连酒肉都吃不上呢。”
孟秀才话音才落,就听上面一阵马蹄声响,接着又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大人,茅屋是空的,马车的辙痕向南去了。”紧接着又是一个声音道:“追。”然后马蹄声起,渐渐远了。
孟秀才笑了,说道:“看来‘他们’的人很多,好像还有锦衣卫的人。也是,你杀了东厂的厂督,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你。”
陆一白不在说话,外面的世界已经让他分辨不清了。
再过一个时辰,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突然上面又传来一阵很轻的马蹄声,还有马车的声响。孟秀才透过地窖口的茅草向外张望,发现被他用鞭子赶走的马车竟然又走了回来,马车旁边还有那个赶车的柳老丈。
孟秀才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低声说道:“这老头儿莫非是呆子不成,给了他那么多银子,竟然不走,还真的给买来饭食?这天底下的怪事当真都撞到一起了。”
“是你给他的银子,让他去买些酒肉回来,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哼……他寻不着我,自然会走的。你莫要出声,别坏了我的大事。”
“你放心,我现在连高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孟秀才点点头,又伸手点了陆一白的两处穴道,说道:“还是这样比较放心。”
柳老丈赶着马车在上面转了一圈,并没有走。“先生?先生?”柳老丈不但没有走,还在上面叫着。“没道理啊?怎么就不见了呢?”
孟秀才屏住呼吸,还是没有言语。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柳老丈还是没走,他从马车上办下来一坛酒,还有几包熟肉,说道:“我这马儿跟了我十几年了,老马识途。它带我返回到这里就不走了,那说明先生还在附近。既然先生不肯现身,我就将买来的吃食放在这里了。”
孟秀才听了恨得直咬牙,上面摆了酒肉吃食,不是明摆着要把人引到这里来么?
柳老丈将东西放在地上,回头瞧了两眼,又将车辕上的坐毡拿下来,盖在吃食上面,这才去牵马,准备离开。柳老丈刚把缰绳攥在手里,猛地瞧见马车后面站了一个人,正是孟秀才。
“先生可吓了小老儿一跳,我就知道先生还在附近,不然我这马儿也不会带我到这里来。这是给先生买回来的吃食,都放在这里了。”
孟秀才铁青着脸,厉声道:“三公庙里住着恶鬼,这传说老丈应该知道吧?”
柳老丈见孟秀才的脸色不对,也是惊恐万分,颤抖着,“这……这……”
“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不见钱眼开的人,给了你那么多银子,你竟然还能回来,真是让我很意外。”
“先生给了我那么多银子,足够小老儿养老了,这多余的银子可不能再贪了。况且先生吩咐去采办吃食,所以……”
“所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便成全你好了。”孟秀才话音才落,手一抖,一柄短刀直奔柳老丈的面门。
柳老丈早就吓得腿软了,“扑通”一声跪在那里,磕头如捣蒜,“先生饶命,先生饶命……”就在柳老丈跪倒的一瞬间,孟秀才的那柄短刀贴着柳老丈的发髻飞过,钉在身后的柿子树上。
这一刀竟然随着柳老丈的跪倒,歪打正着地躲过了。
孟秀才一怔,一不做二不休,便向前一步,暗自蓄了掌力想要将柳老丈掌毙在地。以孟秀才的武功要杀柳老丈,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孟秀才挥起的手臂没有半点风声,可这一掌足够开碑裂石,而柳老丈依旧伏在地上,无知无觉。
又一颗熟透的柿子从树上掉落,而孟秀才击向柳老丈的手却在距离柳老丈头顶半尺的距离戛然而止。“啪”地一声轻响,那颗柿子摔成了一滩烂泥。孟秀才就跟那颗柿子一样,突然就动弹不得了。
孟秀才低头,在前胸突然多了一把刀。
柳老丈还在捣蒜一般地磕头,而马车的门帘不知何时撩开了一条缝隙,刀就是从马车里面刺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