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斗
杜衡的剑意早已提升到极致,但他的人却一直迟迟没有动作。
这场对决是由我提出的,我若再抢先出手,未免失了礼数。
开始,我是动了杀心的。
杀人的剑只有一剑,越快越好。
所以,无论杜衡有多慢,我都想多给他点时间。
也算是给我自己一点时间去思索杜衡到底该不该死,我到底该不该动手杀人。
龙威不容冒犯,但我毕竟不是龙。
抛却真龙后裔的身份,我就是个从小生活在法制社会的普通人。
时间在流逝,杜衡还在等。
“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什么?”杜衡忽然问道。
“等什么?”我问道。
“我在等午时三刻。”
午时三刻。是古代行刑的时刻。
阳气最盛,一般用来处置罪大恶极的犯人,令其死后连鬼都做不成。
不过杜衡之所以要等到这一刻,并非是因为害怕我死后做鬼。
而是因为今天是十五。
海南渔民有句谚语。初一十五晌午潮,潮五落六。
午时三刻,是涨潮的时候,这一刻癸水之气最盛。
海南剑派的剑意多半和癸水相关,传说中敢去昆仑亮剑的海南剑客,自创的就是一套潮汐剑法,名字叫做潮汐诀。
午时三刻,对应现代时间是十一点四十五分。
我看了看脚下的人影。渐渐缩短,现在已经到了最短的时刻。
果然,就是现在。
我听见了涨潮的声音。
潮汐之力来自于月相的变化,月相一动,大地磁场随之变幻。
海水开始涨潮,汪洋无尽的癸水之气,开始从海底深处升起。
受杜衡剑意所牵引,剑身上的水光越来越明亮。
太阳照在水光上面,亮起一道灼目的白光。
杜衡翻转剑柄,剑光朝我激射而出。
伴随着刺眼的剑光而来的,还有庞大无匹的癸水之气。
无形无色的癸水之气,排山倒海一般向我催发而来。
万物皆有气场,杜衡剑牵癸水,就是借大海潮汐之力来破我的气场。
我一直以为杜衡是个骄傲的人,现在才知道他非但不骄傲,反而谨慎的令人可怕。
这场决斗还未开始,就被他算尽先机。
他知道我修君子之道,笃定我不会抢先出手。
此刻,天时地利人和,全被他一手算尽,我处于极为被动的局面。
嗤!
山崩海啸的癸水之气中,夹杂着剑气破空的声音。
我气场被潮汐碾压,龙炁也在血脉中狂乱的奔走,面对杜衡这一剑。我只能选择避让。
然而,癸水剑气胜在绵绵无尽。
就像下雨一般,如果不打伞,无论躲到哪里都躲不过雨幕。
我拼命施展游龙身法,将我在公孙大娘剑舞中的领悟,全部发挥到极致。
这才堪堪避开剑气的锋芒,但是我本身的气场依然在不断承受着来自潮汐之力的压迫。
我连续后退不停,可无论我怎么逃,都躲不开潮汐之力。
而且,随着涨潮的起伏,气场所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在我身后是一块矗立在海边的礁石,挡住了我的去路。
见此,杜衡暴喝一声,再次发力。
癸水剑意胜在绵绵无尽,而这一次他直接把含蓄的剑意,犹如泄洪一般全部催发。
恰在此时,一道巨浪排空,朝我迎面浇来。
我的人才飞起来,就被海浪从空中击落,身后是礁石,前面是杜衡的剑。
怎么看,我都已经陷入死地。
但,这正是我追求的结果。
海浪形成水幕。遮蔽了一切,以至于外人无法看清真实的战况,自然也就无人能够看清我的气场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龙灵掌控身体,这铺天盖地的癸水之气瞬间被龙灵所吞噬。
海南剑派擅长癸水剑意不假,可是,这世间最擅长癸水之道的生物,不正是龙吗?
龙灵气吞山海,潮汐之力非但无法再对我的气场构成威胁。反被龙灵一口吞入识海中。
紧接着,识海中因着潮汐的涌入掀起滔天巨浪。
龙炁转红,在我血脉中直接燃爆,我冒着血脉炸裂的危险,将其悉数涌入剑中。
遗憾的是,陈铎的剑,根本容不下如此强大的龙炁。
几乎在龙炁涌入的一瞬间,只听铿锵一声金属铮鸣,长剑崩断,半截长剑激射向天空。
剑断,剑气犹未断绝。
我手持半截断剑,向前刺出。
庚金剑气与杜衡的癸水剑气正面相撞。
五行生克。金沉于水。
庚金和癸水相交,怎么看都是我吃亏。
但是,我的庚金乃是由龙炁所转化,而龙炁可以御使癸水。
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当癸水淹没庚金的那一刻。剑气突然显化龙形。
龙形剑气乘风破浪,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攻破了杜衡的气场,直接冲入其识海之中。
识海,由神魂所化。乃是人的潜意识集散之地。
而潜意识又称为灵觉,乃是阴神的组成部分。
识海被破,不仅神魂会受到重创,甚至还会导致阴神无处藏身而破灭。
这瞬间的变化,令杜衡惊怒交加。
当他想要抽身而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识海在藏神之地,即使破灭外人也感受不到丝毫动静。
但是,因着那道龙形剑气通神的缘故,我还是可以用灵觉听到杜衡识海崩塌的声音。
识海被毁,杜衡的阴神惊惧出逃。
才飞出眉间神庭穴,便被我手中的短剑一剑斩破。
此时,水幕堪堪落尽。
将我和杜衡两个人从头到脚,淋了个浸透。
现在,我和他依然正面相对。
他手中有剑,剑抵在我胸前,潋滟剑的锋芒刺破我胸前的衣襟。一缕殷红不断的渲染。
我手中只有半截短剑,无力的垂在身侧。
远方传来纷纷议论声。
“这场对决,从杜衡亮出潋滟剑的时候就注定了结局。”
“海南剑派以癸水剑意见长,现在是正午,潮汐牵动大海癸水之气。都说秦玦生而通神,这一战他不仅错判了地利,也漏算了天时。”
“现在我只希望杜衡这一剑没有斩断他的心脉,不然的话。颜院长恐怕会有大麻烦。”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与颜院长何干?”
“要是秦玦有那么好杀,茅山宗也不会出三十亿了。”
……
众人一边分析着战斗结果,一边随着神情落寞的沈若羽朝我们走了过来。
陈铎的脚步最急,最先来到我身边。
“秦玦,你怎么样?”
“受了点皮外伤,我们走吧。”
我淡淡的回了一句,随之擦着杜衡的剑身,离开原地。
见我无恙,陈铎长长出了一口气。
才走出没几步,就被沈若羽拦住。
少女眉头紧皱,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你当真一点余力都不肯留么?”
“他留了么?”我反问道。
沈若羽神情一征,沉默的地下秀美的头颅。
远方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颜院长。
除了颜院长和灵异科的人之外,还有一个身穿黑色剑袍的中年人相随,看眉目与杜衡有八九分相似。
我走到颜院长身边,停下。
中年人先是充满震惊的看了我一眼,继而闪电般的朝杜衡而去。
“先前我还对你和宋大人的关系感到困惑,现在我已经没有这个困惑了。”
颜院长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我头顶的发簪。
“颜院长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我问道。
“杜衡是不是还活着?”颜院长不答反问。
“毫发无伤。”我说道。
“既然他的人没有事,这件事就好办了。”
“嗯?”
“私下械斗,人员无伤亡。按照灵异科的规矩,劝诫警告,禁足三日。”
“恐怕有人会觉得这个判决有失公允。”我意有所指。
“如果觉得不公,可以提起申诉走法律程序。”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我牵了牵嘴角说道。
“相比较他,我更担心的是你。”
“为什么?”
“因为宋大人不在律法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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