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重,碧尘快速地抽着鞭子,奈何两个大汉骑着马逼停了碧尘:“小姐说了,你不可以走!”
碧尘咬着牙,她知道回去就是死!
高喊:“她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她还要我怎样?”
“你帮她做了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碧尘转头一看,竟然是九皇子。
她的心一沉,一年未见,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竟然浑身带着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九皇子动了动手指,他的手下便把在场的大汉们屠杀干净。
“不着急,你慢慢说!”
碧尘吞了吞口水,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太子大胜匈奴,满朝的文武闻风而动,觉得太子似乎又要荣得盛宠,又开始巴结起他来。
这夜的喜宴,宾客之多,贺礼之巨,都是大周前所未有的。
房内,苏蔽已经整齐地梳妆好,。
她看向苏皖:“你还记得吗?我嫁与八皇子做侧妃那日,你跑过来和我说太子还深爱着我。怎么?想看我有多后悔?告诉你,我苏蔽的人生里,就没有后悔二字!是我的,我要抢!不是我的,我也要抢!而殿下,他本就只属于我一个人!”
苏皖站在一旁,面无喜悲,一言不语。
那夜之后,苏皖仿佛隔绝了自己与这尘世的一切,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皮影。
门外的官家催促着,说是到了良辰吉时,要拜堂了。
“过来搀扶我去吧。”苏蔽得意道,她实在迫不及待让苏皖看看太子娶自己的样子。
院子里,坐满了宾客。
张灯结彩下,是人声鼎沸的喜气洋洋。
可苏皖的心,却冷如寒冬。
她参扶着苏蔽向太子走去,太子微笑着望着来人。
这是苏皖没有见过的笑容,温柔到了骨子里。
恐怕,这才是殿下想共度一生的人吧。
苏皖退到了一边。
“一拜天地!”
太子和苏蔽刚跪下,就听到一声高呼:“这天地,你们不能拜!”
熟悉的声音让苏皖心尖一颤,这日思夜想了无数次的声音,这支撑她挨过漫漫长夜的声音,她不会听错,是九皇子!
在转身的一瞬,她手中的丝帕跌落到了地上,果然,你来了!
第45章
原本喧闹的喜宴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伙儿放下筷子, 正襟危坐。
如今九皇子被封了镇西王,又大胜突厥,眼下是陛下的新贵, 轻易开罪不得。
太子看到九皇子身前的婢女碧尘,冷笑道:“我的王妃带着婢女偷跑去西津投奔你, 你还有脸过来?!”
九皇子并未理会太子的叫嚣, 看了碧尘一眼:“说,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苏蔽站出来,厉声喝道:“有什么事, 待会儿说, 莫要耽误了拜堂的良辰吉时!”
“现在说!”九皇子抽出身边的佩剑,一剑将身旁的酒桌劈了。
酒菜洒落一地,一片狼藉。
碧尘深吸一口气, 缓缓道:“殿下前去北仑不久,苏蔽就绑了奴家的弟弟,给了奴家一瓶药粉, 嘱咐混在发油里, 每日清晨和傍晚涂在王妃的发丝上, 约莫过了十天,王妃浑身发烫,在之后,神志不清, 吃不下饭。”
太子的心“咯噔”一下,他转过身,看向苏蔽,看向这个自己爱慕了两世的女子。
他一直以为,眼前这个是善良的, 即便上辈子她一刀捅向自己,他也想着或许她身不由己。
这辈子,看着她不顾□□,也要保护自己,说出她夫君的奸计时,那一刻已经彻底原谅了这个苦命的女子。
哪知道,哪知道这一切竟是她苦心经营算计的!
苏蔽摇着头,喊着泪:“殿下,不是,不是这样的!这一定是苏皖教唆这个丫鬟这么做的!她逃到了西津,却也不让我们好过,她想让我们成为天下的笑柄之后,再和九皇子双宿双飞。”
“住口!”太子捏着拳头,红着眼,“到现在,你还不知错,还想抵赖?苏皖她到底去去哪里了?还是你把她关在哪里了?”
苏蔽愣神片刻,突然仰天大笑:“赵玄,你竟然吼我?竟然为了区区的一个庶女吼我?”
她指向太子:“如果你,战败归来时不装着毁容,不装成瘸子,我怎会弃你而去,选择八皇子?”
说罢,她又指向九皇子:“还有你!既然喜欢苏皖,为何不带着她远走高飞?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
“我告诉你们!”苏蔽瞪着九皇子和太子,“这辈子,你们永远都别想见到苏皖,永远!因为她已经死了!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苏蔽状若癫狂,大声地笑着,哪有之前世家贵女的一点恬静模样。
“你!”太子抓着苏蔽的头发,就要一掌劈下。
“来啊,打我啊!我早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大不了一尸两命。”
苏蔽插着腰,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就在她得意之时,突然右肩传来剧痛,她抬眼向前望去,只见九皇子一剑刺向了自己,鲜血顺着肩膀不住地流下。
“他下不了手,我来下!”
九皇子把剑从苏蔽的肩头拔出,她的肩膀霎时血喷了出来,整个人跌在地上,晕了过去。
九皇子赶了七天的路。
这七天,不分昼夜,他不眠不休地赶路。
他深怕来晚了一刻,就再也见不到苏皖。
哪知,还是来迟了。
他看到太子呆立的模样,气急,一脚踹了过去,将太子踹得翻了几个跟头。
自己一时也急火攻心,气血上涌,头有些晕,跌坐在地上。
苏皖连忙扶了上去。
她从怀里抽出丝绢,细细地擦着九皇子额头的汗珠。
丫鬟连忙端上热茶,苏皖接过,一手将九皇子扶在怀里,一手将浓茶给他喂了下去。
醇香甘甜的浓茶就像雨后的甘霖,浇灭了九皇子眉间的烈火。
他悠悠转醒,睁开眼,看到的是思慕已久的眼神,他抓着苏皖的手,急切道:“苏皖,你没死??你来了!!”
苏皖心间一颤,呜咽着摇了摇头。
九皇子眨了眨眼睛,才看清,眼前之人是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妪。
她佝偻着背,满脸尽是皱纹,怎么可能是苏皖。
想必是自己念极了苏皖,才会眼花,将旁人认作是她。
想到这里,九皇子低头苦笑,泪水从眼角流落了下来。
“可以带我去苏皖的墓上看看吗?”九皇子盯着苏皖,问道。
苏皖想着,自己中了苏蔽的奇毒,想来是好不了的。不如带着九皇子去自己的假墓里看看,这样他也能死心,然后娶个女子,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自己的心愿便也了了。
苏皖点了点头,跟着九皇子走了。
苏皖不能说话,在马车上,她比划着收拾,指挥着车夫向左拐,向右拐,然后停在了远郊的一个小坟堆上。
九皇子跳下车,他的腿有些发软,走着走着竟然绊了一跤,跪在了地上。
他索性跪着匍匐到墓前,仰着天笑了笑:“你说你啊,让我不要死,让我好好地活着,让我惜命!可你,怎么连我最后一面都不见,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呢?你说话啊!”
说着,九皇子便哭了起来,他用手刨着坟,刹那间指尖全破了。
他仿佛感受不到痛,不停地刨土。
苏皖终究是看不下去了,她走上前,抱着九皇子的手,拼命地呜咽着摇着头。
九皇子看着眼前满头银发的婆婆,突然间想起了带大自己的奶娘。
那时候的自己不过才七岁,便被其他的皇子按在臭水沟里喝脏水,冰天雪地被扒光衣服,推到雪里,逼着自己吃狗吃剩下的饭。
受尽欺凌的自己,想到了自杀。
半夜,用之前穿破的衣服悬挂在房梁上,便要上吊自杀。
是自己的奶娘救下自己。
他忘不了那一夜:不会说话的奶娘一头白发,抱着自己,呜咽着摇着头,老泪纵横,直至自己说会勇敢的活下去,她才松开了手。
思及至此,九皇子摇了摇头:“放心,我会好好活着。”
苏皖这才松开了九皇子的肩膀。
九皇子望着这块连碑文都没有的坟,不觉悲从中来,他不敢想象,自己不再苏皖身边,她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他劈下一截树干,砍成墓碑,用随行的匕首工整地刻下:“吾妻苏皖之墓。”
九皇子看着眼前的老妪,心底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便道:“老人家,我看你在府上也是不受待见的,不如随我去西津,我定当把你当成长辈,好生侍奉你。”
苏皖想着,能多陪九皇子一天,自己也是幸福的。
只要他不认出自己,就不会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自己死时,他也不会难过。
这些天夜里,自己时常呕吐黑血,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如果能在最后的时光,陪着九皇子,便也是幸福的。
夜,叶子一片片从树上凋落。
枯黄的叶,在寂寞的秋夜里飞舞,仿佛跳着一只哀怨的舞蹈。
太子望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女人,眼神冷漠狠厉。
苏蔽的肩头绑着棉纱和草药,她醒来时见到太子彻夜未睡守着自己,欣喜道:“殿下!你相信奴婢是无辜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