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实战演习6

  “爹!”甄迎莲看到胡一刀无事,快步跑到他跟前,拉着他的衣袖,眷恋地依偎着。甄一刀看着乖巧的女儿一阵心酸,眼睛里也蒙了一层水光。
  小胡惊骇地看着甄一刀,如见鬼一般。无意间低头,看见自己手上的锁链,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境况,强支撑着心神,遮掩了自己的表情。
  温书华端坐堂上,无暇顾及堂下种种,只低头手忙脚乱地翻看着,昨夜搜到的胡家毛皮生意的账本。他越翻看,越是心惊----这内容俨然和乐涯猜测的分毫不差。要想顺利破案,为今之计,怕是只能按乐涯教授的话,一板一眼的演下去。
  “胡孝义,本官问你,下跪胡迎莲和你是何关系?”
  “回大人,胡迎莲乃家父未进门的继母。”
  “你胡说什么?”甄迎莲身子一晃,差点摔倒:“什么继母?你不是说过了丧期,你就娶我过门的?”
  温书华不悦扫了甄迎莲一眼,用力拍一下惊堂木:“肃静!”
  “听说这继母,是你说给你父亲的?”
  “对,我曾去过几次悦来居,见甄迎莲身体健康,举止庄重,又想父亲身边少个知冷热的贴心人,就把她说给了我父亲。”
  “你撒谎!你这个骗子!”甄迎莲气得浑身发抖,挣起身要扑向胡孝义。甄一刀震惊地看着他,完全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悦来居搜到的毒蕈听说是你给甄一刀的?”
  “这毒蕈我曾见过,并非我给他的。当时甄氏和家父婚事已定,甄一刀曾私底下向我透露,有些担心家父那方面能力,想寻些特效药来助他。我记得就是那时,他给我看的这种蕈。”胡孝义说完,眼中流露惊讶:“大人是说这蕈有毒?!家父是被他害死的?”
  温书华虽一贯温和,见胡孝义如此厚颜颠倒黑白,还欲置甄一刀于死地,脸上早没了惯常的和风细雨,又用力拍惊堂木一下:“放肆!案情还由不得你来猜测!”
  胡孝义说完自己打好的腹稿,看着案子由自己引导的方向发展,不由松了口气,脸色越发和缓,对温书华的斥责也浑然不放在心上。
  可怜甄家父女,一个莫名被坏了名声,一个险些被害丢掉性命,走到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是奸人算计。他们除了愤恨的盯死胡孝义,连动手撕扯在公堂上都不被允许。
  “你虽名中带孝,在周围家眷仆役中风评并不太好,尤其是和你父亲胡万贯的关系,一度僵持到互不理睬,又是怎么拐过弯儿来,想起给胡万贯荐席继室的?”
  “父子哪有隔夜仇?说我们父子不和之人理应诛心!”胡孝义确定温书华他们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指责他谋杀,更加肆无忌惮。
  “你且抬头来看,这毛皮账册可是你家中的?”
  胡孝义刚刚脸色还风和霁月,听到账册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他慌张抬头瞟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似怕被烫一般,半晌才说道:“是我家的。”
  温书华修长的手指翻动着账册,头也不抬地问道:“恒昌十四年,外出买办毛皮之事可是由你操办?”
  胡孝义心中一根弦绷得极紧:“是草民操办的。”
  “这几笔买卖做得妙啊!进货价格压到极低,出手价格却高得吓人。如此挣钱,胡万贯是老糊涂了吗?怎么又把皮货买卖的事宜给收了回去?”
  “这事儿是草民为了得财孟浪了。趁着那些天皮货需求量大,以次充好,挣了昧心之财,正因如此,家父才生我的气,把我才上手打理的毛皮生意又收回去了。”胡孝义自觉自己说法万无一失。
  “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本官看你出手的那几批皮货可都是在炎夏、秋老虎的季节,那些买家急着需要替你存储货物吗?”温书华声音不大,但质问的力度砸地上都是一个坑。
  围观的人群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个黑心包子!昧心挣钱报应到他爹身上了吧!”
  “不对啊!他那批货不错的呦!我们家老爷就曾高价得过一件,听说要是等到冬季买,那是要天价的。”
  胡孝义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额头也出了密密的一层薄汗,想要装作没有听见周围人的议论,但心理防线已然濒临崩溃。
  温书华紧看一眼人群里,乐涯比划一个下手的手势,“啪!”惊堂木响,“大胆胡孝义!居然敢在公堂之上公然撒谎!你出售的毛皮本官已经寻得,分明每条都价值连城,你怎么无故自降身价?你们父子果真如你所说没有隔夜仇,胡万贯又怎会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扬言,要遇你断绝父子关系?!最甚之时,还在本太守处备案?!”
  泾洲城长年由莫云麒率领的西疆军镇守,城内秩序井然,温书华上任以来几乎没有怎么处理过案子,就连盗窃、争执都屈指可数。这次遇到毒蕈杀人案,乐涯又帮他理了思路,温书华看着被自己唇枪舌剑击地节节败退的胡孝义,心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大丈夫当如是!
  “还不速速交代你这批价值不菲的皮货从何而来?!”
  胡孝义被温书华陡然提升的音量惊了一哆嗦----那皮货的货源他如何敢如实交代?他首项微垂,一双眼睛飞速的转动着,盘算着如何回答才好。
  “怎么?不好回答吗?那本官替你来答!”温书华看着依旧不死心、还妄图挣扎的胡孝义,一把把惊堂木摔到他身上:“账本上记载的皮货进购日期,正是东屠频扰边境、寻衅滋事之时,我泾洲城全城戒严,你的皮货从哪里来的?!你卖城求财,被你老子知晓了,他怕被牵连,才几次三番嚷着和你断绝关系。
  你饮鸩止渴,贪欲炽盛,闲了些日子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因为嫌弃你爹碍眼,你还特地定下毒计,借甄一刀之手除掉你爹,又把甄一刀推到前台,你以为甄一刀一死,你就再无把柄!错!从你定下毒计、借刀杀人时,你就已经暴露了。”
  温书华丢到地上一件胡老爷珍藏的皮货。那皮货被巧手做成马甲,红栗色的皮毛油油亮亮,只露出一指来宽,其余全部小心包裹在绫缎锦绣里边,看着清贵而不张扬。
  两个差役上前,用力扯开绫缎,露出整片狐狸皮毛。把油亮长滑的狐狸毛拨开,赫然看到白皙干燥的软皮----只有东屠贵族专有的脱脂锯末,才能洗皮洗出如此成色!
  支撑胡孝义的最后一根绳也断了,他颓然倒地。
  “再告诉你一点,好叫你死得明白!鹿花蕈乃是前屠兰城制裁贵族用的毒物----从你拿到鹿花蕈那刻起,东屠和你接头的人已把你当做了弃子!”
  温书华虽已提前知道胡孝义的不忠不孝,但案子进行到他俯首认罪,温书华还是觉得意犹未尽,想起乐涯还曾提到的一点,马上进行了补充。
  “依照坤泽律令,胡孝义通敌叛国,处凌迟之刑!待报于上听,秋冬行刑!”
  温书华正气凛然的宣判,再次收获无数赞扬、钦佩的目光,一刹那都有些觉得飘飘然了。
  胡孝义被拖下去,公堂之上一股尿臊气扑鼻而来。
  温书华招呼差役迅速打扫干净,才继续为甄一刀和甄迎莲正名。甄一刀因为轻信胡孝义虚言,没有试菜,对胡万贯的死负一定责任,念在初犯又有悔罪情节,罚鬼薪白粲;解除甄迎莲和胡万贯的不实婚约。
  判决完毕,温书华长舒口气,正欲拍木退堂,才意识到惊堂木被他丢到堂下,他讪讪收回了手,觉得这点小瑕疵丝毫不影响他今日的完美表现。
  “等一等!大人!你还没说我们聚四海呢!”尤赛蝶从人群里挤出,她巴巴地站了一上午,可不是闲着听故事的,她亲耳听见温书华说胡万贯的死和她们酒楼没有关系。
  尤赛蝶走到堂上,丝毫也不见怯场。柳眉杏目、蜂腰翘臀,看得众人一阵垂涎。
  温书华用手扶额,这个难缠的女人还要做什么。
  “大人忘记昨夜答应我们的了?”尤赛蝶叉腰问道。
  “本大人不答应以后常去你们聚四海吃饭啦?”
  “你给甄家父女都正名了,为什么独独忽略我们姐妹二人?”
  围观百姓静默不语,都展开想象的翅膀,“昨夜、常去、姐妹……”啊呀,不行!信息量实在太大。
  温书华看众人一脸猥琐和八卦的模样,顿时意识到自己庆幸今日审案完美收官太早了些。他慌忙站起身来,“你们不要胡思乱想!本官只是承诺去聚四海吃饭来着!”
  众人质疑地看着他,“解释什么,来日方长嘛!”
  “嗨!你这女人!不好好在酒楼里打理生意,在这儿瞎胡晃个鸟!”王守财匆匆赶来,正好赶上众人暧昧的眼神在尤赛蝶和温书华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王守财顿时觉得自己头上一片绿雾缭绕,再不驱散只怕厚实的都能做成帽子了!
  尤赛蝶被王守财一通训斥,忙不迭地离开了。临走,还不忘忿忿地丢个白眼给温书华。
  “真真悍妇!”温书华口中抱怨一句,这才宣告退堂。
  有尤赛蝶和王守财这通胡搅,人群里,乐涯的表情轻松许多。只是她的轻松在遇到茕茕孑立的甄迎莲时再次变回沉重。
  “甄姑娘留步。”莫疏桐朗声喊道。
  甄迎莲一日之内由惊喜到疑惑、愤怒,再到最后的无助、厌倦,情绪波动太多陡峰,莫疏桐担心她会想不开。“鬼薪白粲的劳作并不辛苦,我们再和温太守打声招呼,相信你父亲在里边也不会太难熬。姑娘一人,不如去聚四海酒楼之下,既能做工养活自己,又方便平日去照看你的父亲。姑娘以为如何?”
  甄迎莲看着眼前男子风度翩翩、仪表非凡,又看他一身戎装,知道他说话定是作数的,回想自己境况,他的提议竟是最好的安排。她迟疑两秒,遂点头答应。
  鬼薪白粲:刑期四年的有期徒刑。鬼薪:为祭祀而砍柴。白粲:为祭祀而做饭。话说当年中国法制史伊吾可是学得很认真呢!继续求推荐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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