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上东京会嘉王
济州大牢之中,宋江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这里的节级已经通知他了,明天他就要起解了,虽然这里住得倒也安静,但是能离开这里,宋江还是开心的,必竟这里太阴沉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节级的声音响起:“押司,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宋江回头看去,就见扈成笑咪咪站在门前,手里还提着一个大食盒,看到他回头,把食盒提了提,道:“三哥,我来了。”
宋江急忙迎到门前,把扈成给迎了进来,道:“贤弟,你怎么过来了?”
扈成笑道:“小弟前段时间到江州去了一趟,所以一直没再过来,这次回来,听说三哥就要起解了,所以特意来看看三哥。”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把桌子整理出来,扈成就把食物放在桌子上,道:“三哥尝尝这糕,这是小弟在江州给你带回来的。”
宋江呵呵的笑道:“贤弟走那么远的路还想着愚兄。”
宋江拿起来一块放到嘴里,只嚼了一口就吐出来了,连连摆手道:“好兄弟,这是什么啊!”
扈成笑道:“怎么?三哥吃不惯?”心里却道:“你吃得惯就邪了!”他是按芝士的配料做得,从揭阳回来,留在江州的日子里,他什么都没干,就顾着做这东西了,本来芝士就是又甜、又咸、又臭的味道,还粘粘的,扈成的手艺还不好,做出来的玩艺狗都不吃,他拿来给宋江,却是为了配合一会要出来的人。
扈成拈了一片放到嘴里,说道:“小弟也吃不惯,不过介绍我吃得那个人,却是说这东西好吃得狠了,我就买了许多,刚开始一片都吃不得,现在吃着还能有些别样的味道。”
宋江连连摆手道:“贤弟还是自己吃吧,这东西宋江实在销受不起。”
扈成哈哈大笑道:“那就不吃它。”说完包了起来,放到一边,拉了宋江坐下,把酒给宋江倒上,道:“这是我在济州祥瑞楼定得酒,哥哥看看这个如何。”
宋江吃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杯酒,把嘴里的味道给冲散了,随后笑道:“还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东西可吃。”
扈成看着宋江,尽量让自己做出的担心的样子,道:“三哥,家乡的东西好吃,可是你去了江州,哪里有家乡的东西可吃啊!”
宋江无语的把筷子给放下了,心道:“你是故意的吗?”再看桌子上的东西,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扈成接着道:“三哥,我们虽然见面不多,但是小弟真得看中三哥,只是……三哥……小弟就在这里送你了,以后再难一见了!”
宋江心道:“难不成我去了要死?为什么不能相见啊?”他苦笑一声,向扈成道:“都愚兄做事不端,才引得这场大祸,到了江州之后,愚兄好好在那里服役,等到天下大赦,也就回来了。”
扈成在身上解下一个包裹来,就在床上解开,道:“三哥,小弟这里有几封书信,这个是给揭阳岭李俊、李立兄弟的,这个是给揭阳镇穆弘、穆春兄弟的,这个是给江州张横、张顺兄弟的,他们都是我的拜兄,您到了那里之后拿着这信去找他们,让他们照顾您。”
宋江本来看着扈成那幅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还暗暗思忖,扈成有什么诡计,但是现在看来,扈成当真是为自己着想,不由得道:“贤弟,这让愚兄如何谢你啊!”
扈成笑道:“哥哥休说这话,小弟最近有生意在济州,你有什么事要办,只派人到高升客栈去找我就是了,就是我不在,我那里自有兄弟帮你,还有……。”扈成又解开一个包裹道:“这里是一百两的的金叶子,哥哥收着,小弟为家里生意所累,不敢保证哥哥走得那天,能去送行,这些哥哥留着路上花销。”
宋江大惊连连摆手道:“贤弟,这个万万使不得,这许多金子,宋江做什么能花得了啊。”
扈成哪里肯听啊,硬是留下了,然后道:“哥哥,小弟杂事一堆,就不在这里打扰了,哥哥自饮,到了起解那天,小弟尽量来送你。”
宋江感慨万千的把扈成给送走了,回过头来,看看那一桌子吃食,却是一口也没有吃得心思了。就叫了节级,把菜都给他了。
是夜宋江碾转反侧,实难入眠,胡思乱想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眼睛上老大的黑圈,他也不去管,只是默默的整治着东西,那个年代的人,最讲究乡土难离,想着自此一去,天涯地角,与老父深别,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不能赶回来尽孝,不由得心里更烦。
到了下午时分,宋江正在牢里闷坐,小牢子飞奔进来,叫道:“押司,押司,老太公来了!”
宋江惊震不已,急忙起来,那小牢子把门打开,宋江做了个手势,小牢子笑道:“押司只管去,节级让我过来就是这个意思,难不成在这里,押司还能跑了吗。”
宋江这才从牢房里出来,远远的就见宋清扶着一个宋太公缓缓走了过来,节级在一旁相陪,而在宋太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手里带牵着一佣小孩儿,那小孩儿左顾右盼不停的四下看着。
宋江就飞奔到了宋太公面前,伏身跪倒,泣声道:“父亲,宋江不孝。累父亲这个年岁还要操心于我!”
宋太公长叹一声,道:“我儿却起,我们到监房里说话。”
几个人进来坐下,才要说话,那节级笑道:“押司,刚才祥瑞楼的伙计来了,那位扈官人在他们那给您定了这几日的饭,还说要是有人来看您,就让他们送席过来,那伙计看到太公和四郎,就回去取了席了,不如我让他们送进来,你们父子在这里吃着说话。”
宋江点头道:“那甚劳烦节级,不如节级一起过来……。”那节级不等宋江说完,就道:“押司一家人相会,小人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说完自行去了。
宋太公沉声道:“那扈家小官人又是什么人?我怎么不知道你又有了这样的朋友?”他这个儿子,朋友太多,山南海北的都是和他儿子有来往的,襟太公实在是怕了。
宋江急忙道:“这位扈小官人是阳谷县独龙岗右扈家庄的小庄主,他是武举出身,还是嘉王府的王官,最近请假在家,给家里跑跑生意,听说儿子的虚名,这才来了几次,儿子和他说得来,这不——宋江拿到扈成给张家兄弟的信晃了晃——这是他给江州的朋友写得信,让那里的人照顾儿子的。”
宋太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你在江湖上名声大,为父实怕你被什么人给引去,就入了网里,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宋江点头道:“孩儿记住父亲的教导了,再也不敢那般妄行了。”
这会小伙计过来送菜,跟着宋太公的那个女子,就过来把菜都给摆到了桌子上,看那样子温柔贤淑,别有一翻风情。
宋江看着那女子打扮的不主不奴的,实在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看着她在城摆布,悄声向着宋太公道:“父亲,这是……?”
宋太公长叹一声,道:“为父此翻前来,就是为了此事。”说完他让宋清把他的包袱拿了过来,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来,道:“这是你老师胡正卿写给人你的。”
宋江双手伸去,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展开来读:
“公明贤契:
当日胡某随时公与郓城,贤契正当少年,风彩便自与人不同,胡某一见,深感为异,故而贤契提出学吏,胡某未加拒绝,倾力所授,然事后想来,贤契非是池中之物,这吏务与贤契并无增益,反而是一番拖累,每每念及,心常有愧。
前日与阳谷县城,遇扈家大郎,说起贤契,胡某才知贤契为妇人所累,而身受囹圄,当日未能规劝贤契好生娶妇,本是胡某的一点私意,却至贤契有此一劫,胡某罪矣!
今有女子白氏,性情温顺,体貌守备,因家境之故,不得已自卖自身,胡某就把她赎卖下来,请人护送到庄上,贤契可聘之为妻。延续香火,以备万一,而胡某已认此女为义女,你我情份,足以相传。
老朽回转祖籍之后,以一冷酒铺子为生,旧年老病,腿寒难行,贤契离州之日,难以相送,还望贤契见字如面,关山万里,切切保重。”
宋江看得发呆,心道:“老师还没有放下那个心结啊”
这胡正卿是阳县老吏,当初阳谷县令时文彬调到郓城的时候,胡正卿被时文彬看重,直接调了过来,那个时候,宋江才入衙门为吏不久,业务不熟,就拜在了胡正卿的门下学吏,而胡正卿有一个女儿,与宋江有过几次接触,宋江虽然是不近女色的好汉,但也不是铁疙瘩,自然也有正常人的感情,两个人郎情妾意,都有些心思,胡正卿也看出来了,就有意成全他们。
但是天公不美,那胡小姐一场大病去世,宋江甚至悲痛,一时之间谢绝了几次亲事,胡正卿也伤痛不已,就别了时文彬,回阳谷县去了,他们师徒分开已经有些时候了,虽然宋江年节都会去看望胡正卿,但是杀了阎婆惜之后,宋江逃亡在外,才一回家,又被人抓起来了,所以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胡正卿了,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师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婚事。
宋江看着信,暗道:“老师这上面说已经认了这个女人为义女,那意思就是要续上我和胡姑娘的这份缘,我还不好当面拒绝,可是……。”
宋江的为难之色宋太公看出来了,向宋清道:“你带着松儿去外面转转。”宋清答应一声,抱着那小孩儿出去了,宋太公又向那白氏道:“我这里吃酒,你去给我配个姜醋碟过来。”白氏也自下去了。
宋太公这才道:“儿啊,你老师给我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我见了东村王太公,他劝了我几句,我深以为然!”
“你年纪不小了,此去江州,虽说那里是鱼米之乡,可是必竟不是本家,不要说你在那里,有个灾病没有办法帮你,就是水土也不是那样好过的,你若年轻,为父还能盼着你挣扎回来,可是现在就算是你能挣扎着回来,只怕为父也不在了!”
宋江悲上心头,猛的想起扈成拿着那包臭糕来,那东西听扈成的意思,是江州长吃的玩艺,自己却一口都吃不得,这还没去呢,就适应不了,以后可要如何是好啊?
宋太公这个时候又从打开包袱里取出一纸婚书来,道:“你看看,这是那白氏自己答应写下的,你与她成亲,她的那孩子过继到宋家,就续你的香火,你若挣扎得回,她不为妻,那孩子也不为嫡,任你再娶,给他们母子一口饭吃就行,你若不回,他儿子为你延续香火,不占宋家产业,绝不恢复本来宗籍,我看着这样也好,就答应下来了,如今婚书都有了,你只要签下了,回到郓城,我自寻人给你办了,你看如何?”
宋江心情复杂的把婚书拿过来看了,不知道为什么,宋江只觉得这婚书就是一个网袋子的口,就等着他爬进去,就有一个大网,要把他们给网住了。
宋太公看到宋江不说话,又道:“为父也想过了,给你正正经经的定一门亲,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是给你定了亲,你也没有办法传续香火啊,若是到了江州,你是配军,就是你看上了什么女人,能有什么好清白的出身?而且能不能生得孩子,谁也不知,所以为父也劝你一句,就应了这婚事,反正这婚书你已经看过了,若是你回来了,她不过就是你的一个妾,儿子又不是亲生的,也碍不到你娶亲,若是你的妻子当真容不下,为父就在庄子里给他们一口吃,既对得住他们,又不碍到你。”
宋江想想,这事实在不好拒绝,只得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听父亲的安排就是了。”
宋太公长叹一声,道:“为父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若非你过于顽劣,只知道舞枪弄,呼朋唤友,也不至于就到了今天,还没有一个家室,如今天山高水低,前路茫茫,也只有这个下策可用了。”
宋江点头道:“父亲所言极是。”
太公看宋江这么听话,不由得又高兴起来了,道:“既然如此,我就把那白氏叫进来,你和她好好见见,有什么话,你们两个说说,我和四郎就先回客栈,明日却在州衙送你。”
宋江心里悲泣,强颜欢笑道:“好,爹爹先回就是了。”
宋江拉开了牢门,搀着宋太公出来,看到小牢子连忙道:“还烦小哥唤我家四郎过来。”那小牢争忙去了,一会把宋清找了回来,宋太说明了意思之后,宋清就扶着宋太公走了。
宋江牵着小孩儿的手,回到了自己的监房,看看那女子还没回来,他就在桌子上挟了吃食来那孩子。
那孩子也怕宋江,两只大黑眼睛看着着宋江轻声道:“我娘说以后你就是爹了,是真的吗?”
宋江一笑道:“是啊。”
那孩子低嘀了一句:“这个爹怎么这么黑啊。”
宋江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道:“那你那个爹不黑吗?”
孩子点点道:“那个爹比你高,也没有你这么黑,他对松儿可好了,只是他睡着了,娘嫌他不起来,就拿土给他盖上了。”
宋江长叹一声,伸手抚了抚那孩子的头,轻声道:“以后爹爹一定好好疼爱你。”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监房的门打开,白氏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姜醋碟子,就放到了宋江面前,松儿急忙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小嘴,有些胆怯的看着白氏。
宋江伸手把孩子抱了起来,笑道:“我喂他吃东西,你且坐下,我们说话。”
白氏小心的道:“还是让妾身来喂他吧。”
宋江笑道:“你不想让我们亲近亲近吗?”白氏便不再说话,小心的坐下了。
宋江道:“你是哪里人啊?”
白氏轻声道:“妾身是关中红桃山人氏。”
宋江手上的筷子微停,道:“红桃山雷天君夫妻你可知道?”
白氏轻声道:“那雷天君雷应春,就是外子。”
宋江惊异的看着白夫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松儿小声说道:“爹爹,松儿想吃那个鸡。”
宋江这才恍然,就把鸡腿挟过来,给了松儿,小家伙抱着大啃,白夫人轻声道:“松儿,你却下来,自己到边上去吃,不要油了……你爹爹的衣服。”
松儿乖巧的下来,坐在一边吃着,宋江把筷子放下,道:“那……你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婆婆娘’了。”
白夫人苦笑一声,道:“那样匪号,不过污了押司的耳朵罢了。”
宋江道:“能不能和我说说,夫人是怎么落到自卖自身的地步的?”
白夫人恨恨的道:“此事却是无妄之灾了,我家在红桃山哪想到就被歹人给看中了!”
白夫人把铁真人将死,为了报仇他的弟子如何偷着给松儿下毒,然后他们不得已到了揭阳岭下,和穆弘拼了个大败而归都说了,随后泣声道:“那铁真人的弟子,根本就没想放我们一家,我们败给了穆弘,本来说好了不论输赢,他都给松儿解药,没想到他不但不肯给药,还翻脸杀人,后来家夫和我拼了全力杀了他,偏偏又都中了他的透血神针,就在这个时候,那穆弘的朋友就是您刚才提到了扈小官人又来寻仇,我们的五个徒弟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宋江眉毛跳了一下,轻声道:“这里还有他吗?”
白夫人点了点头,道:“那扈小官人后来知道是误会,又看中了我的宝马,这才住手,看着我们一家将死,就把他身上带着的,他师傅‘风雨活神仙’罗真人炼得解毒丹药给了我们,可是那丹药只有两颗,外子就把药给了我和松儿了。”
说到这里白夫人不由得哭了出来,想想当日里她带着昏迷不醒的松儿,还有既将毒发的雷应春离开了,双堆集,只走了一天,雷应春就撑不住了,茫茫野外,白夫人就看着雷应春全身在透血神针的毒力之下。化成一滩污血,连尸骨都收不得,而白夫人还要赶到北边来嫁人,不由得悲痛更甚,呜呜的哭个不住。
小松儿看到母亲哭了,不由得也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含着的鸡肉,呛到了气管,不由得咳了起来。
宋江急忙过来,把松儿抱起来,轻轻拍打后背,让松儿把鸡吐了出来,这会白夫人也不敢哭了,就在一旁小心的看着,见松儿无事,这才把他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宋江长叹一声,道:“我也长听人说起‘江南四玄,淮中二铁,六人同行,只善一身’这铁真人恶名在外,做出这种事来,也是不怪,只是雷兄死得太冤了,但是夫人如何就沦落到要自卖自身的地步啊?”
白夫人轻声道:“那扈成看中了我的一匹宝马锦花红狮子兽,当初他为穆弘寻仇,虽然可怜我们,却也没有救我们的道理,后来就因为这马,他才拿了两颗解毒丹出来,条件就是让我把那马送到扈家庄。”
“外子去世之后,我也不敢再在江南停留,就这样一路北来,把那马给了扈家,本来扈成的夫人要留我们母子住下,但是……那扈成当日杀了我五个徒弟,我心里对他有恨,就没有留在扈家,准备回红桃山,谁想到就在阳谷县大病一场,请了胡先生医治,才知道那透血神针留了余毒,我要养半年才能重新恢复,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可是我在红桃山结得仇家又找上来了,后来胡先生提出来买我与你为妻,就隐居在这里,我就答应了。”
宋江听了白夫人的话,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也知道胡正卿年轻的时候和‘江南四玄’之一的高玄郎学过医术,能治一些毒伤,有他在里,那白夫人就是有假,只怕也有限,于是也就去了疑心,可是他不知道,白夫人说得都是真的,可是扈成的安排,她没有说,另外胡正卿不是一个心有胆气的人,被逼之后,也在这里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而扈成这些事都是安排扈金哥她们去做的,这些人都是扈成的心腹,绝不会把消息给走漏出去。
宋江轻声道:“这婚书写了,我要是回来……那样对你不公平啊。”
白夫淡淡一笑:“太公说了,您要是回来,他做主给我一个平妻的身份,让我能在这里生活。”
宋江想了想,就把那婚书拿了过来,取过笔来,在上面一勾,把他回来如何的事给划去了,道:“宋江也不是追爱美色的人,前翻养了一个外室,本来想着她要是生了孩子,就把她立为正室,但且闹出这样的事来,如今宋江到了那里,三年为正役,五年为满役,要想挣扎着回来,总要六、七年的时间,宋江已经过了三旬,将近不惑,再回来的时候,还能像苏学士说得那样,去‘一树梨花压棠’不成,既然家父和胡先生给我定了这门亲,那就是夫人吧。”
白夫人看着宋江暗暗惊异,心道:“果然和扈成说得那样,这是一个真好汉,不知道扈成为了甚事要让我暗中监视他?我和相公只得松儿这一个孩儿,总不成不顾他的生死,看来只能对不住这位宋押司了。”
宋江把婚书改好,递给了白夫人道:“夫人只管收好。”
白夫人想了想,道:“妾身家中本来郑,闺字玉娥,这白夫人就是在绿林之中,报得名号,白字犯就是那个玉农字,婚书上写得就是我的本名。”
宋江一笑道:“夫人不必解释,宋江相信,你还不至于骗婚。”
两个人把话说开,就没有那么尴尬了,松儿这会感觉到了监房里的气氛好了,就又从白夫人的怀里,把头探了出来,偷偷看着宋江。
宋江没有孩子,总是个遗憾,看到松儿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就把孩子给抱了过来,道:“我们吃饭。”说着把筷子给了白夫人,又挟了菜给松儿,松儿皱着眉头道:“爹爹,这菜好好吃,可是松儿吃不下了。”
白夫人听着儿子叫宋江心里难过,低下头去,假做吃菜遮掩,她为了让松儿能得到宋江的看护,一直在教导着松儿,所以这孩子才这么乖。
宋江把菜碗拿开,道:“吃不了,就不要硬吃了,不然会肚子疼得,爹爹小得时候,有一次去爹爹的外祖家里,外祖家里做得鱼羹特别鲜美,爹爹吃了一碗不足,又吃一碗,你祖父不让吃了,爹爹偷偷出去,又吃了一碗,结果就闹了肚子,疼得直打滚,后来就做下了一个毛病,只要吃多了鱼羹,就会伤腹,可是爹爹偏就爱吃鱼,怎么也改不得。”
松儿只觉得这个爹爹特别的和霭,听着宋江说得有趣,不由得大笑起来。
宋江看着白夫人道:“这孩子大号是什么?”
白夫人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大号。”
宋江想了想,就抱着松儿走到书桌边上,他这监房里什么都有,比一般穷人的家里都好,就在桌子上拈了一根笔,然后在纸上写了‘宋雷’两个字,道:“以你的大名,就宋雷,表字为思严,记住了吗?”
白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滚滚而落,就起身跪倒,向着宋江磕了一个头,道:“能得押司这样看护,郑玉娥今生今世必不报押司大恩!”白夫人发了狠,只要这孩子的毒解了,扈成害了宋江他就给宋江报仇,扈成损了宋江的利益,就把自己的命赔给宋江。
宋江急忙过去,把白夫人扶了起来,道:“夫人不可这样说话,既为夫妇,便是一体,宋江发配江州,还要靠夫人招顾老父,孩子叫了宋江一声‘爹’,宋江又怎么能不护着他呢。”
宋雷(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必竟年幼,和宋江又玩了一会之后,就睡去了,宋江和白夫人两个就有些尴尬,相对而坐,竟然无言,后来两个人说起武艺,倒也入港,这才谈了一会。
又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宋清再次进狱,把白夫人母子都接了出去,宋江把那改过的婚书给了宋清,又低低的叮嘱了一翻,这才让他们走了。
第二天起来,节级进屋来,向着宋江道:“押司,得罪了!”说完就把给宋江着了刑具,然后一径搭到了州厅。
本州府尹重看了罪案,当厅断了,就让人把宋江脊杖二十,断刺配江州牢城。
本州官吏多有认得宋江的,兼他又有钱帛使用,名唤做断杖刺配,又无苦主执证,众人维持下来。都不甚深重,当厅带上行枷,刺了金印,押了一道牒文差两个防送公人,张千,李万押解。
当下两个公人领了公文,监押宋江出来,到了州衙前,宋太公同宋清白夫人、宋雷,还有扈成、石秀、鲍旭、焦挺,乃至萧让、金大坚都在这里等候。
扈成先已置了酒,这会过去向着两个公人,塞了些银两,道:“二位行个方便,我们宋押司说几句话。”
张千、李万这两日也见过了扈成,知道这是随手撒钱,拿银子不当数花的人,自来富与贵各自逼人,两个人不敢多言,只是向扈成道:“官人尽说就是,只是官上有训,当解当行,今日是必要出济州的,却不要让小人为难。”
扈成道:“这个二位只管放心。”说完招呼了两个公人到一旁做着吃酒,,然后回来和宋江说话。
这会宋江已经和萧让等人见过礼了,扈成过来,大家说话。扈成就去取了酒,向宋江道:“三哥,我们大家都是慕你名来的,这里我们一齐敬三哥一杯,愿三哥能早去早回!”
众人一齐举杯,宋江不敢怠慢,就和大家共饮了杯,饮尽之后,宋江向着众施了一礼道:“宋江何德何能,被诸位如此推崇,不盛感愧,他年回来,定再与诸位,同饮一杯!”
扈成道:“三哥,我们就先退到一旁了,你却和太公说话。”说完众人都退了开来。
宋太公他们这才过来,白夫人提着包裹,教宋江换了衣服,打拴了包里,穿了麻鞋,整束的利落了。
宋太公唤宋江到僻静处,叮嘱道:“我知江州是个好地面,鱼米之乡,特地使钱买将那里去。你可宽心守耐。我自使四郎来望你,盘缠有便人常常寄来,你如今此去正从梁山泊过;倘或他们下山来劫持你入伙,切不可依随他,教人骂做不忠不孝——此一节牢记于心!”
宋江点头道:“父亲放心,孩儿必不敢从了他们。”
太公这才安心,流泪道:“孩儿,路上慢慢地去,天可怜见,早得回来,父子团圆,兄弟完聚!”
宋江泪拜辞了父亲,又与白夫人说话:“你既然嫁入我们宋家,那我不在家,这向老父尽孝的事,就都在你的身上了,等我回来,我自谢你!”
白夫人摇头道:“夫君莫说这话,我自省得。”扈成就在一边,白夫人不敢多说,但是扈成只从小处看,就只到白夫人心已经被宋江收伏了大半,真正有见认、有报女子自然会被宋江这等英雄人物所折服,扈成不由得暗暗庆幸,拿了宋雷威胁白夫人,不然就白费工夫了。
宋江又把宋雷给揽到怀中,道:“爹要去远方一行,短日里不能回来,你在家中却要听话,孝敬祖父,照顾母亲,待爹爹回来,一定好好奖赏于你。”
小宋雷眼泪吧叉的道:“爹爹,松儿不想你走!”
宋江心里酸楚道:“爹爹不久就会回来,松儿乖乖的。”
白夫人过来把宋雷拉了回去,宋江道:“孩子也当开蒙了,我昨天叮嘱了宋清,他会请夫子教导松儿,另外你有一身的好武艺,也可以给孩子开手,虽然不一定要教得他文武全才,但也不能让他误了学业。”
白夫人眼见宋江就好像对亲生歼子一般的关心宋雷,不由得更是感动,只是不敢当着扈成的面来哭,只是点头应了。
宋江临别时,又嘱付宋清道:“我此去不要你们忧心;只有父亲年纪高大,我又累被官司缠扰,背井离乡而去,兄弟,你早晚只在家侍奉,休要为我到江州来。弃掷父亲,无人看顾。我自江湖上相识多,见的那一个不相助,盘缠自有对付处。天若见怜,自有一日归来也。”
宋清含泪应了,随后就要使银子给那解差,
扈成这边拦着不让,那边石秀早取了两个五十两的银锭给了那两个解差,道:“上下,我们这三哥一路之上,就拜托给二位了,只要安全到了江州,回来我们还有重谢。”
两个解差不敢托大,拱手道:“诸位放心,小人一路精心,断不让押司受苦就是了。”
扈成他们都要送出城去,所以宋江就不要宋清相送,让他陪着宋太公白夫人还有宋雷回去了。
扈成那里备了大车,一众人上了大车,就向着南城门而去,出了城之后,又送出去有五、六里,宋江看看天气,实在不肯再让送了,扈成他们这才停下了。
宋江下了大车,向着众人施了一礼,道:“诸位兄弟,我们来日方长,他年再会了!”说完就和两个解差一路向南行去了。
扈成等人就站在道上看着宋江离开,走得看不到人了之后,扈成他们才回了济州。
扈成留在济州,就是为了结交宋江,在没有梦遇六合星之见,扈成曾经想过,在济州大牢里,买人把宋江给害了,但是见过六合星之后,知道自己只有在宋江进入九天玄女祠的时候,才能让九天玄女醒来,然后夺走宋江的气运,他就不得不改变策略,先交好宋江。
为了能交好宋江,扈成暗中派了扈金哥等人把宋江查了个底掉,这才知道了胡正卿这条线,他就想到了在宋江的身边安插一个眼线的办法,但是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有一段时间扈成都想把祝清儿塞给宋江了,但是偏偏祝清儿和栾廷玉搞到了一处,成了他控制栾廷玉的法门,于是扈成只得罢了。
可是揭阳一行,遇到了白夫人,扈成一下就看中她了,于是先是救了宋雷,然后又用假毒药控制了白夫人,几番操作总算是把白夫人送到了宋江的身边,接下来就是等大闹江州之后,再想办法,夺走宋江的气运了。
济州这里没事了,扈成也没心思在这里待下去,就辞了萧让、金大坚二人,回扈家庄了。
四月天气,青草正好,春风方和,扈成一行人向着扈家庄缓缓而行,虽然扈成想念答里孛,但是这春景还是让他尽量减缓了自己的脚步。
走了一会,几个人就见前面飞驰过来一匹快马,离着近了,石秀叫道:“咦,这不是叶清吗?”
几个人同时一怔,搞不清楚叶清跑这么快做什么,扈成大声叫道:“叶清!你做什么去?”
叶清用力勒马,北地宝马咴咴长嘶,竟然人立而起,叶清马术不嘉,控制不住这马,在上面不住的晃着。
鲍旭飞身过去,一伸手抓住了马缰,用力把马给扯得重新落下。
叶清长出一口气,从马上滚了下来,向着扈成道:“大郎,我正要找你去呢!”
扈成有些惊愕的道:“你找我干什么?”
叶清道:“京中嘉王来信,调你马上入京!”
扈成眉头皱到一处道:“可说有什么事吗?”
叶清摇头道:“没说,太公已经让玉哥姑娘带了您的应用之物,护着二姑娘去了阳谷县,让你不要回家,就到阳谷县,和二姑娘一起走。”
扈成知道,赵楷没有重要的事绝不会这样紧招自己入京,他暗暗跺脚,时迁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凤彩霞走了,听说要去什么云台山参圣,扈成看出时迁对凤彩霞有几分意思,也就没管,现在却是后悔,宫违之事,若是时迁在这里,也许更好一些。
“四哥、六哥你们两个回庄上看着,我不在家,答里孛又身上有孕,我不放心。”
鲍旭、焦挺两个道,你只管放心,我们在家,绝不会有事。
扈成又向石秀道:“十一哥,你随我上京一趟吧。”石秀自然没话说,当下扈成就扣了叶清的马,和石秀一马双乘,就向着阳谷县赶去,这里叶清和鲍旭、焦挺两个自回扈家庄。
扈成和石秀急匆匆的到了阳谷县,刚从南门进县城。就见城楼门下刷的落下一具吊着的尸体,向着他们的马头处就打过来了。
扈成冷哼一声,一鞭子抽过去,那尸体被打得向一侧荡了开来,后面的石秀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那马飞奔而进,跑过了尸体之后,扈成用力勒住了马,转头看去,他的眼睛冒火,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这么找他的麻烦,石秀更快飞身从马上跃了下来,向着城墙的马道就跑过去了。
“十一哥,回来!”扈成是按着他们在揭阳岭排名称呼石秀,不过石秀虽然是哥了,但仍然尊重扈成听到他的叫声立刻站住缓缓的退了回来。
扈成那具尸体,这会城门口都乱了套了,看城的官兵飞奔上城,四下寻找杀人凶手,但是哪里有人啊。
扈成冷笑一声,道:“十一哥,这帮傻子,就是找上一年,也别想找到人!”
石秀有些惊异的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扈成点了点头,但是却并不说出来,石秀也不问。
扈成心中冷笑:“栾廷玉,你以为你这样是在吓唬我吗?你只是在向我低头罢了!”原来那城下吊下来的死人,是祝实念。
祝实念就是一个地痞,他也不可能得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而能光天化日之下,杀了祝实念,然后走得无影无踪的,也就只有栾廷玉这个被扈成逼得无路可走的家伙了,别人也实在没有杀人的必要。
扈成冷笑两声,刚要招呼石秀离开,就见一个大步向着这面走来,扈成却又停住了。向着那一拱手道:“三郎,你怎么在这里啊?”
来得人正是祝彪,他脸色难看的道:“扈成,我家这个族人是不是你害死的?”
扈成冷笑一声,道:“论年纪,我大你小,论亲戚,我哥你弟,你见到我就这么无礼吗?那是不是我可以更无礼一点了?你个三犊子!”
祝彪气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扈成冷笑一声,又道:“还有,你小子眼睛是瞎的吗?我从城门外进来,那尸体从上面落下来,险些打着我,你还问那人是不是我杀的?难不成这小子看到我之后,就被我的英武慑得自毙了?”
祝彪让扈成骂得都有些站住了,就在这个时候,栾廷玉带着几个家丁过来,他看了一眼扈成,并不去理他,而是向着祝彪道:“我上去看了,人是被扭断了脖子之后,死人的大带系住了身体丢下来的,而凶手几乎就丢下来的一刻遁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祝彪沉声道:“我们去县衙,我见知县大人,请他尽快破案,不能让我们祝家的人白死。”
祝彪说完带着人就要走,扈成突然道:“你们祝家的人不白死,就那样白吊啊?只怕不等你找到凶手,那尸体就臭了。”
石秀也道:“不知道这小子犯了什么样的大罪,生成了祝家的人。”
祝彪猛的回头,冷冷的看着石秀,叫道:“生成我们祝家的人,凭什么就是犯罪?小子;你要是不能说明白,那就是扈成在这里也不能护得住你!”
石秀指了指那尸体,道:“很简单啊。他没犯罪,你让他那么吊着暴尸干什么啊?”
祝彪恼火的瞪了一眼身边的几个人,他对这个祝实念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自然忘了给他收尸了。
祝彪身后有伶俐的,急忙跑过去,把死人给解了下来,就在路边花钱雇了几个人抬着。
扈成一语不发的看着,当他们把死尸抬过来的时候,才道:“其实你不应该解下来,因为杀人的多少会留下一点踪迹,都在死人身上,现在,你什么都找不到了。”
祝彪恨火飞升,瞪着扈成道:“你们是不是故意让我解下来,好掩盖你们杀人的痕迹的?”
扈成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三郎当真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
祝彪差点没气死,他知道,扈成根本不是凶手,他今天从北面陪着来祝家作客的史文恭回来,栾廷玉是来接史文恭这个老朋友的,而祝实念赌输了钱,看到祝彪之后,就过来想要混几个银子花花。
史文恭临时起意,要到城楼顶上,去看看阳谷县的箭阁,几个人上去的时候,祝彪正好看到了扈成过来,他不愿间见扈成,就带着人从城楼下来了,到了城下的时候,正好看到扈成进城,然后祝实念的尸体被人从城楼下丢下来,所以祝彪知道扈成不是凶手,但是扈成打了那尸体一鞭,他便借机找了上来,没想到却差点扈成给气死。
扈成说完之后,转身要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既然是你杀得,那你就和我们去见官好了!”
随着声音,一只拳向着扈成的后心捣了过来,这个人出手太快,又是存打着恢了扈成的心思出的手,扈成根本来不及转身,一旁的石秀怒喝一声,飞身上前,双手托天叉,一下就托住了那拳头。
出拳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的拳头被石秀托住,不由得一怔,但是他变招极快,突然反手,一下扣住了石秀的左手,用力一抖,石秀的左手就被他抖得脱了臼了。
那中年人跟上就是一拳,向着石秀的胸膛打去,扈成这会已经转过身来了,一伸手把石秀扯开,跟着一拳上前,就和那中年人对了一拳。
砰的一声,扈成向后连退五步,对面的中年人身子微晃,竟然没退。
扈成有些震惊的看着那人,虽然他这一拳出得有些苍促,没有用上全力,但是那人竟然能不退,武功显然是在他之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祝彪突然出手,向着石秀攻去,他恨石秀刚才说话难听,存了心趁石秀一只手用不上力的工夫,把他毁在这里,所以拳脚如疾风暴雨一般的攻了出去,而石秀的拳脚向来是一往无前的,虽然伤了一只手,但是攻击的频率竟然完全不输给祝彪。
那中年人正是史文恭,他看一眼赢成,淡淡的道:“你很了得!”说完看了一眼栾廷玉,他眼力厉害,一眼就看出来,扈成的武力并不弱与他,如果硬斗下去,他虽然能赢,但却没有任何的把握,能留下扈成,可是一但栾廷玉出手,那就不一样了。
栾廷玉心里一动,看着扈成杀机流动,他知道这样好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若是能击杀扈成,那他和祝清儿的事,就会被瞒下来了,也不怕再有威胁他,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
扈成看出他们的杀意,冷笑一声,手掌向后,握住了背上的新亭侯,那刀没等出鞘,只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思,就暴出来一股强大的邪气,栾廷玉、史文恭两个做感应到了,都不敢贸然向前,三个人就以‘品’字形站立,谁也不动。
“扈成,你的那个朋友,可有些撑不住了!”
栾廷玉突然开口,扈成知道他想要分散自己的心神,于是一笑道:“十一哥慢慢打,一会我弄死一个才能去帮你!”
石秀哼了一声,道:“你不用管,这个废物还杀不了我!”祝彪听到这话火气更盛,拳脚又快了几分。
“都住手!”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跟着就见本县都头兼押牢节级杨雄带着四十个土兵赶了过来,史文恭和栾廷玉一齐收手,他们两个可不想在这里被官府盯上。
祝彪还在打,扈成突然斜身一步,新亭侯猛的出鞘,蓄了许久的煞气,向着洪水一般的向着祝彪倾泄而下,栾廷玉、史文恭两个同时惊叫一声,只是他们早已经收招了,哪里还来得及救援啊。
祝彪惊叫一声,闪身后退,扈成霹雳般的一刀,就在祝彪一退的时候,收了起来,而且收得彻底就好像刀从来都没有出鞘一样。
杨雄这会过来,大声叫道:“你们在干什么?”
祝彪恶人先告状的道:“杨都头,这个人拿刀要杀我!”
杨雄看了一眼扈成,沉声道:“扈王官,天使正在衙中等你接旨,请您快去。”
扈成点点头,道:“多谢都头提醒。”说完抓了自己的马施施然然的走了。
祝彪、史文恭、栾廷玉三个听到‘接旨’早就惊呆了,哪里还敢来拦他啊。
扈成向前走了一会,一个小牢子闪了出来,向着扈成道:“大官人,旨意早就到了您的家里去了,就是让您赶快上京,您家的祝二姑娘就在此石杨都头家里等着您呢,您快去吧。”
扈成这才知道,杨雄在这里打了花头,而且是不怕查的,反正扈成真的接了旨了,究竟是什么时候接的,想来祝彪他们也不敢去证实。
扈成把一锭银子给了那小牢子,道:“谢了。”然后拉着石秀快走,一会就到了紫石街。他不去杨雄的家里,先扯着石秀进了皇甫端的兽医铺子,叫道:“皇甫大叔,快给石秀看看。”
皇甫端虽然是兽医,但是这些小病也还是能看得,他抓住了石秀的手,用力抖了两下,立刻把石秀的手给复原了,道:“大郎有那回春丹取一点渣子下来,我泡了水给三郎洗手,泡泡就能全好了。”
扈成急忙取出一粒丹药给他皇甫端,皇甫端笑道:“哪用得了这些啊。”就用指甲剐了一点下来,泡到了热水里,然后让石秀把手泡了进去。
皇甫端处理完了之后才道:“三郎这是有什么人动手才被伤到的?”
扈成道:“我猜是那北地有名的史文恭,我十一哥就和他过了一招就他被抖下腕子来了。”
皇甫端点头道:“那也算是正常,那史文恭是陕西老侠铁臂周侗的弟子,周家四绝‘神枪、怪刀、紫竹箭,出手擒拿卸人肢’碰上他们若是不注意,就难免吃他们的道了。”
扈成恨恨的道:“这事没完!”
石秀急忙道:“大郎,那人的武功不是我们能抗衡的,你切切不要硬来。”
扈成一笑道:“十一哥,你几时看我硬来过。”
石秀一笑,道:“你不乱来,我也就放心了。”
两个人在皇甫端这里等了一会,直到皇甫端说石秀那手没事了,这才离开。
扈成和石秀到了杨雄他们家,潘公在家里等着他们,两个人进去和潘公见礼之后,招呼了祝二姐立刻上路,扈玉哥来得时候,把扈成的双夺带来了,但是照夜玉狮子马没有带来,扈成一问才知道,那匹锦花红狮子兽是匹母马,牵到扈家庄之后,一直不消停,总要逃走,但是看到照夜玉狮子之后,立刻就不走了,两匹马你好我好,好得不能再好,本来玉哥这次出来,要把照夜玉狮子给带出来,但是两匹马就像要生离死别了一般,拼命反抗,到了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是另选了一匹马给扈成带来了。
扈成听得不爽,叫道:“这个畜牲,它家里泡妞,老子还要出去做事,看我回来的,非拆散了它们不可。”
玉哥笑得花枝招展道:“不用等您回去它就两个就不会在一起了。”
扈成不解的道:“此话怎讲?”
玉哥道:“等到锦花怀上驹子,它就不会再让公马碰它了,那个时候你就是把它们栓在一起,它们都不干了。”
扈成摇头道:“这畜牲还有这么多事。”
一行人当天就辞了潘公和潘巧云离开了阳谷县,径出西门,向着东京而去。
扈成并不知道的是,他们走得时候,潘公和潘巧云出来相送,那祝彪就隐在暗处,偷偷的看着,他不甘心就这样让扈成走了,所以暗中跟了下来,本来想要暗算扈成,却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那个让他一见难忘了美人。
祝彪立时就把扈成的事都给丢开了,贪婪的看着潘巧云的身影,一直到潘巧云回去之后,他才闪出来。
祝彪想了想,就向一旁的馉饳铺子走了进去,叫道:“给我来一碗馉饳!”
张公听到,满面堆笑的道:“客官稍候,一会就把那馉饳端了过来,祝彪没心思吃这玩艺,拿着勺子不住的搅动着。道:“我想打听一下,对面那家是住得是什么人?”
张公一怔,有些迟疑,祝彪冷声道:“你最好实话实说,反正我就是在你这里打听不到,也能在别人那里打听到!”
张公强笑道:“客官说笑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小老儿何必瞒着啊,那是本县都头兼押牢节级杨雄的家。”
祝彪一怔,喃喃的道:“竟然他的家!”随后又冷笑一声,心道:“好啊,你杨雄帮着扈成和我做对,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祝彪的厉害!”
祝彪抓了一把钱丢在桌子上,然后起身离开,他现在要陪着史文恭,这报复的事,只能是等以后了。
扈成一行匆匆而行,不数日到了东京,径向嘉王府而去,到了王府,扈成把自己的腰牌取出来,向着那看门的兵丁一晃道:“麻烦给我找一下闻焕章!”
看门的禁军冷漠的看了一眼,道:“你们是什么人?”
扈成有些意外的看了那人一眼,他拿了腰牌出来,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这怎么还问啊。
“我是王府的王官,你没看出来吗?”
“你这段时间没有在京,对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扈成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紫袍官员走了过来,他也不瞒着什么,点头道:“我是才刚回来!”
那官员冷哼一声,叫道:“给我拿下!”一众官军一拥而入,就要拿锁扈成。
扈成闪身后让,沉声道:“慢来!我想问问,你们为什么抓我?”说着他又一指那官员道:“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在嘉王府门抓王府的王官!”
“本官礼部员外郎、太子詹事、徽猷阁直学士耿南仲,嘉王私遣王官,在江州贩运禁物,此时已经上奏官家了,你是外边回来的,应该就是那主持私贩之人,本官奉命查缉此事,抓你还有什么不可吗?”
扈成脑袋上的黑线立时和挂面一样落了下来,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卧勒个嚓!”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这场祸事竟然是他给惹出来的。
耿南仲冷声道:“把你的王官腰牌交出来!”
扈成听赵楷说过,这令牌每一块上都有暗记,就在那繁复的花纹之中,只要拿出来一对,就能知道谁是谁了,耿南仲管他要腰牌,也就是说他们回来的时候,有京里的人,看过他的腰牌,现在就要拿这个腰牌定罪。
扈成冷笑一声,把腰牌取了出来,面上尽是愤恨之色,用力握着那腰牌,耿南仲,冷笑着道:“还不拿来!”
扈成冷哼一声,甩手丢了过去。
这耿南仲是宋朝有名的奸臣,但是他也是太子赵桓的坚定拥护者,几乎就是死忠那一伙的,他是元丰五年的进士一,做过一任江西路转运副使,入朝之后,就在东宫为官,前段时间,太子舍人程振因为得罪了王黼,被罢知寿州宫观,出京之后,路过毫州蒙城的时候,正好和黄门山的碰上,当时因为有正规官军在,要检查黄门山的人,扈成就用了那腰牌,恰好被程振给看到了。
程振是东宫出来的官,自然能看明白那腰牌,他又发现那车子不对,于是就在蒙城连夜回京,上表奏书嘉王私贩禁物。
本来这种本是没有什么用得,东西拿出来一对就可以了,可是嘉王不但拿不出东西来,甚至说不清腰牌的问题(他怕说了扈成被抓),官家立时起了疑心,就让人彻查此事,本来这事不归东宫管,但是耿南仲眼看这么一个好机会在手,那肯放过,于是就带着人过来,日夜盯着嘉王府,只要有外面的王官回来,就要被他盘查,扈成也是倒霉,那两个看门的兵故意冷淡,就是想让他赶紧离开,可是扈成一心以为赵楷是遇到大事了,所以才要过去,竟然没有发觉他们的提示。
耿南仲把扈成的腰牌拿过来,仔细的观看翻来覆去,却没有任何暗记,他越看越疑,突然叫道:“你这腰牌是假的,这上面没有暗记!”
扈成冷笑一声,道:“你凭什么说我这腰牌是假的?”
耿南仲刚要说话,就听身后有人道:“不错,你凭什么说他的腰牌是假的?”耿南仲猛的回头,就见赵楷不知道几时从府中出来,就站在石阶,冷声道:“这枚腰牌,是我亲手交给他的,也是我父皇特意给我的,特点就是没有暗记,你要不要去问问啊?”
耿南仲尴尬的道:“嘉王说笑了,这腰牌就算了,我想问问这位王官,去了什么地方,这总可以吧?”
赵楷淡淡的道:“你问吧!”
耿南仲回头看着扈成道:“你叫什么?出了什么外差,讲!”
扈成道:“在下扈成,得天子赐婚姻,然后进入嘉王府,只因我妹婿闻焕章留署嘉王府公干,所以我向嘉王讨了腰牌,回去给我妹婿接家小,有问题吗?”
扈成的话音没落,就听府中有人大声叫道:“二姐,真的是你来了吗?”随着话音,闻焕章飞奔出来,坐在车里的玉哥小声向着扈二姐道:“二姑娘快下去,这会犹豫不得,你下去的快了,才能帮到公子!”
扈二姐不怠慢,挑了帘子下去,看到闻焕章眼珠一红,轻声道:“相公!”耿南仲眼看他们情真意切,不由得泄了气,一用手把腰牌丢还给了扈成,然后带着那些东宫卫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