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陆晚晚犹如身处一只瓦缸。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形?”陆晚晚问月绣。
月绣摇头:“小公爷入了狱,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里,皇上下令,谁都不能探视。”
陆晚晚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也将一些即将滑落的东西抹杀在掌中。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眼泪救不了谢怀琛。
她定定地看着往常谢怀琛每次来找她时出现的地方,仿佛又看到他带着笑意,翻墙过院来找他的模样。
她揉了揉眼,再看,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株绿意正浓的树。
他人在大理寺的监牢,来不了。
良久,陆晚晚才反应过来,她关上窗,将所有的景致关在外面。
之后几日,大理寺的人来过几次陆府,问陆晚晚涉案细节。她打起精神,将自己被掳的细节条理分明地告知他们。
她镇定自若,口齿清晰,镇定程度远远高于同龄女子。
若是常人,遭遇这种事,早就吓病了,而她只是精神略微有些萎靡,其他如常。
最后一次是徐哲亲自来的,他不仅问了她被掳的事情,还顺便问了有关岑思莞的事。
“你外祖家在允州可还有什么亲戚?”徐哲问道。
陆晚晚诧异:“徐大人为这个做什么?”
他言简意赅:“例行盘问。”
陆晚晚微垂眼睑,轻摇了下头:“不知,我自幼养在陆宅里,不知岑家的事情。大人不若去问父亲,他应当知道。”
陆晚晚的心思不在这里,就没有多想。
她心头百转千回,只想问问谢怀琛的现状。
徐哲问完话,正要告辞的时候,陆晚晚喊住了他。
“徐大人。”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小公爷他……还好吗?”
徐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说:“大理寺伙食一向不错,我瞧着小公爷在里头还胖了一圈,应该是无事。”
她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还好便好。
“他什么时候能出来?”陆晚晚轻咬了下唇,又问。
徐哲转头,回眸看着她,原来她也不是一直镇定自若,此时的小神情就颇为忐忑。
他含糊道:“陆小姐稍安勿躁,该出来的时候,他自然就出来了。”
陆晚晚知他不会透露半分关于案情的事情,也不为难他,亲自送他出长思院。
送走徐哲,她一个人沿着长长的步道回屋。
头顶的星空缓缓移动,一路上的夜灯亮着微弱的光,草丛中已有了细碎虫鸣,在静夜中回响着。
陆晚晚仰头望着空中,高悬的明月,稀疏的星子,光洒人间千里。
只是不知道,它们可曾照到大理寺,照亮谢怀琛漆黑又孤单的夜?
第53章 变故
陆晚晚被掳之时, 宁蕴在皇城。
等他下值回府听说消息,谢怀琛已经入狱, 陆晚晚得救,在国公府里。
第二日一早, 陆晚晚被接回府上。
他担心她的状况,却无法前去探望。
前日皇上忽然下旨,让淮阴侯返京。宁蕴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总觉得宁家上一世的遭遇之所以没来, 是时候未到。
而这两天,他心头不安得厉害。
很多事情都和上一世不一样,他以为宁家的遭遇不会重来一次。但是为什么?这种不安的感觉是如此强烈。
他枯坐书房, 静默良久, 等到天光大明是才发现自己竟然坐了整整一夜。
他做了个决定,起身抓起外袍,朝京兆府衙走去。
陆锦云关在那里。
幽暗的监牢一直点着灯, 灯光微弱, 照在陆锦云脸上。
她憔悴不堪, 双眼浮肿, 头发也是凌乱的。监牢里的人没日没夜的喊冤,她压根睡不好。吃的都是剩菜馊饭, 比喂猪的还不如。她又困又饿,扒拉着栅栏,每当有人过路,她就哭喊道:“求求你, 去找我哥哥,让他救救我。”
盛气凌人的女子,失去了光芒,委声求人。
自是无人管她死活。
她蜷缩成一团,窝在草堆里,听到外头脚步声响起,顿时精神一震,爬了过去。
原来是个送饭来的捕头。
“救命啊,救命啊,求求你帮帮我,你让我哥哥来找我,他会救我的。”陆锦云状似疯癫,伸手去够捕快的衣襟:“求你了,我会给你钱的,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他的脸一半隐于帽檐之下,教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另一半脸映着灯光,明显的浮起一抹阴冷的神情。
他站立于栅栏外,没有像别人一样骂她神经病。
陆锦云抬首,看向他的脸。
她大惊失色。
这个人她见过,是宋落青身边的一个侍卫,她吓得尖叫了声。
那人眸光一冷,扣住她的手,将她拖到面前。
陆锦云退无可退,被他强硬地拖到栅栏旁,一手扼住她的嘴,逼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杏目圆睁,挣脱无力。
那人从腰间摸了一粒药丸,正要往陆锦云嘴里塞。
斜里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捏着那人的手腕。宁蕴微微一用力,便听到骨裂之声,那人痛得松开陆锦云。
陆锦云忽的脱离他的桎梏,慌张地朝后退。她抬眸,看到宁蕴立于一豆灯火下,火光映着他天神般冷峻的面庞,她心下不由安定了几分。
宁蕴身后跟着捕快,他们冲上前,企图制伏那人。
却发现他脑袋一偏,七窍流血,挣扎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宁蕴蹲下身,探了探他的气息,又撬开他的嘴,瞧了片刻,他凝眉道:“已经死了,来的时候口中就藏了毒。”
他抬眼,若有似无地扫了眼陆锦云。
她哆嗦了两下,尤有后怕,她泪眼涟涟,哭道:“宁蕴,救我。”
宁蕴的眼神格外复杂。
他没搭理她,指挥着人将那人尸体抬走。
临走之时,他手指微不可查地弹了一下,指尖的东西便飞了出去。
正好落在陆锦云身边。
她疑惑地看了眼宁蕴远去的背影,抹了把脸上的泪,抓起东西,一看,原来是张纸条。
默默展开,上面只写了一行小字——推给宋落青。
宁蕴让她把一切罪名都推脱给宋落青!
她几乎喜极而泣,父亲不在意她,哥哥不在意她,至少还有宁蕴。
他会想办法,一定会的!
此后几日,陆晚晚都在陆家等消息。
可她还没等来谢怀琛,陆锦云倒先回来了。她在牢狱里待了将近十天,她咬死自己是被宋落青胁迫才犯下那些事情。
难得的是宋落青竟然没有反驳。
最近皇上的态度很微妙,朝堂上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有的说宋时青私德有亏,死有余辜,有的说谢怀琛肆意杀人,于法理所不容。
而皇帝,既不处置谢怀琛,也不放他,成平王府这边,他禁了王府众人的足,派了禁军把守。
陆锦云将罪名全推到她身上,她非但没有辩解,反而将罪名都承担下来。
宋落青知道,自己谋害陆晚晚证据确凿,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现在只看皇帝准备如何处置她。而她没有和陆锦云撕起来,是要她欠自己一个人情。
因宋落青承认自己胁迫陆锦云,她只被杖责二十就放回府上。
她痛得匍匐在床上,连吃饭的力气也没有。
屋里以前的丫鬟全被打发走了,都是些新来的,伺候人不怎么利索。
这些人是李长姝亲自挑选,有意“关照”,伺候得陆锦云连连骂爹。
可她没有法子,这一次她完全败了,父亲再也不会相信自己,她挨了刑,官府让他去领人,他嫌丢人,没去,草草打发了两个丫鬟将她接回来,之后便一直没来看过他。
陆建章此时恨不得陆锦云赶紧去死。
她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宁蕴。
他故意去牢里,想办法救她,应当还是喜欢自己的吧。
陆锦云心想。
她这辈子没有那一颗比现在更希望宁蕴上门提亲。
可是她没有等来宁蕴上门提亲的消息,反倒先等来淮阴侯府落罪抄家的消息。
一夜之间,宁老侯爷在大内犯了事情,投入大狱,皇帝勃然大怒,下旨抄了淮阴侯府。
事情发生得之快,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甚至是早有准备的宁蕴,面对这样的巨变,还是猝不及防愣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