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第一幕

  霍以骁与朱桓一块回了兵部。
  千步廊左右,即便是没有上朝的官吏,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意欲放火烧胡同,光听着就吓人。
  袁疾捧着手中文书,实则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一直留心着走进衙门的那两人。
  从前些日子收到唐公子的消息开始,他就提心吊胆地等着。
  是的,哪怕唐云翳应下了会给霍以骁找些事儿,在收到成效之前,袁疾没有一刻能够放松。
  因为霍以骁和朱桓逼得太紧了。
  账本做得再漂亮,也经不起他们这么查。
  太常寺的帐不漂亮吗?
  闵郝弄的户部的帐不漂亮吗?
  都漂亮。
  要不然,闵郝也不能顺顺利利贪了这么多年。
  可还不是被三皇子和四公子逮住了尾巴,再由都察院一查,粉饰出来的太平碎了一地。
  这么查下去,狄察经手的棉衣里的水分……
  袁疾迅速看了眼黄侍郎。
  他照着唐公子的交代,这些天“逼”着黄卜庆,眼看着黄卜庆动摇了,这个当口上,却出了小蝠胡同的事。
  时间点并不好。
  听先一步回来的覃尚书说,四公子推断歹人在为难温家父子。
  如此一来,四公子和三殿下的心思被引去了春闱事宜,没有心思管兵部,那黄卜庆就能立刻站直了。
  若是再晚一两日,等黄卜庆松口,投了沈家,再有小蝠胡同的变故,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可惜!
  罢了,黄卜庆就是颗迎风舞动的墙头草,哪怕他应下了,一旦出现转机,他都能重新舞起来。
  与其把心思放在黄卜庆身上,袁疾以为,他现在更应该松一口气。
  起码,他自己能放松许多。
  三皇子与四公子无暇顾及他,沈家在兵部也只能用他。
  这样也挺好,黄卜庆真投了,沈家有了更好的选择,指不定就把他扔出去当弃子了。
  袁疾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
  院子里,霍以骁和朱桓低声交谈。
  毕竟是在外头,说话不似在唐昭仪那儿方便,朱桓只问:“能应付吗?”
  万一,朱茂他们借此掰扯春闱、甚至礼部状况,他们能不能应对?
  霍以骁道:“能。”
  哪有什么不能应对的。
  毕竟,这就是一出贼喊抓贼的戏码。
  昨日,黑檀儿听了褚东家和杨继林的对话。
  “放火烧小蝠胡同”,杨继林不会干这种疯事,褚东家也不会做。
  仅仅是说说而已。
  可霍以骁和温宴敢,当然,不可能烧,就是做做样子。
  入夜后,黑檀儿从褚家商行偷了块腰牌,这活儿对它来说太简单了,神不知鬼不觉的。
  阿贵把菜油倒在胡同里,静静等候黑檀儿把徐其润叫来。
  两厢隔着好一段距离,黑檀儿就向阿贵发难,为的是让徐其润和他的手下来不及反应。
  阿贵扔下油桶与腰牌,趁着夜里离开小蝠胡同。
  黑檀儿跟丢了他,京卫指挥使司等到天亮再处理一地菜油,这出戏的第一幕就成了。
  贼是他,金銮殿上喊着抓贼的还是他,自然能应对。
  另一厢,根据霍以骁提供的褚姓商人来历,徐其润很快就找到了人。
  褚东家和杨继林先后被带到了顺天府。
  小蝠胡同这么大的事儿,杨继林已经听说了。
  他又慌又怕,见到褚东家,不及官员问话,先开了口:“你干的?”
  褚东家瞪大了双眼:“难道不是你?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个胆子。”
  “我没有!”杨继林高声道,“我又没疯!”
  “那难道是我疯了?”褚东家反问,“我一个跑商的,掺合你们这些考生的事儿?”
  杨继林的脸全青了。
  毕之安从小蝠胡同回来,听两人争执,转头问温子甫:“你怎么看?”
  温子甫正欲说两句,外头小吏来禀,说是“四公子夫人”来了。
  “谁?”温子甫一愣,复又反应过来。
  说的是温宴。
  温宴抱着黑檀儿,顺顺利利进了大堂。
  谁让飞骑校尉发现了险情呢。
  温子甫大步迎上前,轻声问她:“宴姐儿怎么来了?”
  “听说小蝠胡同出事,想着回去看看祖母,祖母她一定很是担心。”温宴道。
  提到桂老夫人,温子甫担心极了。
  母亲昨儿才为了辞哥儿出彩而放松下来,眼下又出一事……
  病本来就没有好!
  温宴又道:“行到半路上,想起来些事儿,就先来了衙门里。”
  温子甫颔首。
  宴姐儿向来有主意,人也稳重,她说的话,值得一听。
  毕之安也不会小瞧温宴,听说温宴有些想法,便道:“只管说,不打紧。”
  温宴道了声谢,走到褚东家与杨继林跟前:“杨举人不一定参与其中,但褚东家,你逃脱不了干系。”
  褚东家气得要跳起来。
  温宴没有理会,转过身去,与毕之安道:“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
  听说小蝠胡同里一共收起来四个油桶?
  杨举人家境并不宽裕,他没有银子去弄四桶菜油。”
  杨继林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学生穷,买不起那么多菜油。”
  温宴道:“除非杨举人与有钱的褚东家合谋,否则,他弄不到那么多菜油,所以,他不一定参与。”
  杨继林紧接着说:“没有合谋,学生做不出这种不要命的事情。”
  褚东家厉声道:“难道满京城就我有钱?”
  “不止你,”温宴道,“但是,倒油的人有褚家商行的腰牌。那么,是褚东家把腰牌给了杨继林让他倒油,还是你商行的伙计奉命倒油、被我的猫儿一爪子拍落在地?”
  “学生没有拿腰牌,哪怕是行歹事,学生也没有拿腰牌的必要,多此一举,所以,不是学生!”
  “我铺子的伙计昨夜被人偷了腰牌!”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各自澄清,说一遍还不够,还反反复复地与毕之安解释。
  毕之安没有说话,但他心里有杆秤。
  穷,几乎就杜绝了杨继林作案的可能。
  而腰牌被偷这种话,越发可疑。
  不过,温宴说得也对,一夜之间四大桶菜油。
  半夜运到小蝠胡同时,也许因为夜色太浓,没有人看到,但采买总会留下证据,可以顺着查一查。
  此时,温宴又开口了:“褚东家,你与我兄长伯父无冤无仇,你根本不应该掺合这些,可听杨举人刚才喊的,兄长舞弊之类似是而非的话,也是你先告诉他的,那是什么时候?”
  杨继林抢答:“年节里,初二还是初三,他就神神秘秘说了。”
  温宴道:“京中更广的传言是在不久前,我祖母还为此病倒,也就是说,褚东家,你造谣更早。既然毫无瓜葛,你挑拨这些做什么?不如,趁早把背后的主子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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