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嘴巴再甜也没用

  说是看灯,其实差不多是看人。
  街上人极多,聚在一块,人声鼎沸下,反倒是不觉得这冬夜寒冷了。
  除了卖灯的,街上还有各种小摊,做着各色买卖。
  杂耍摊子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温宴的心思不在杂耍上,依着黑檀儿的指引,寻到了杨继林妻儿的摊子前。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能站在屋顶上观察的黑猫,真的占了极大的便宜。
  杨家的灯卖得一般。
  杨妻招呼客人,她儿子还在一旁扎竹子。
  温宴从摊前过,像是怕街上太热闹、霍以骁听不见一样,抬高了生意:“怎么都没有猫儿的灯?”
  未等霍以骁做答,杨妻叫住了温宴:“娘子喜欢猫儿?若不嫌弃,稍等片刻,这就给你做一只?”
  温宴佯装惊讶:“不会耽搁你们生意?”
  “不会,”杨妻道,“娘子不嫌弃我们手艺就好。”
  温宴来了兴致,要在这儿做灯,央着霍以骁不肯走了。
  杨妻赶紧弄了两把杌子,请人坐下。
  温宴落座,与杨家儿子道:“要猫儿捧球的,你见过猫儿玩球吗?两只前爪抱着球……”
  杨家儿子的脸刷的就红透了。
  二十出头的年纪,别说是娶媳妇儿了,他都没有这么跟陌生的女子说过话。
  尤其是,还是这么好看的一人。
  隔着半个摊子坐着,他好像都能闻到她身上的花露香气。
  边上那位公子,应该是她的丈夫吧……
  他知道这么看人家娘子不合适,可他心里噗通噗通直跳,连手里的竹条都要不听话了。
  他赶紧低下头,支支吾吾道:“见过的,我手艺一般,只上元前才做灯赚些银钱……”
  其实,哪儿见过啊。
  胡同里的野猫凶着呢,也不爱理人,为了口吃食还反过来凶人,何时玩过球。
  可他不敢说,那样只显得他越发笨拙。
  再说了,还有那公子,坐在暗处,阴着脸,一看就心情不好。
  霍以骁看了两眼杨家儿子,眉头紧促。
  活生生的愣头青。
  小狐狸短短几句话? 就让他找不到北了。
  这哪里是小狐狸会装,根本就是看戏的太楞。
  只听温宴又问:“做个灯,要多少时间?”
  杨家儿子头都不敢抬起来? 怕叫人看到他烧得火红的脸:“两刻钟、不? 一刻钟……”
  杨妻有些迟疑。
  她倒是想建议客人去他处逛逛? 逛回来了,灯也就做得了。
  可她怕客人看着逛花了眼,在别家摊子看到合心意的? 就不要他们的灯了。
  这两位看着就富贵? 都没有问价钱,弄得她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开口要定银。
  想了想,杨妻只好道:“我们也没有旁的生意? 就专心做娘子这灯? 很快给你做好。”
  温宴应了声。
  她的心思本就在杨妻身上? 眼下线索还少? 她便是要胡编乱造着给人下药去唬? 也得有个思路? 这就得靠一张嘴了。
  温宴顺着往下说:“刚是说,只上元前做灯?”
  杨妻紧张了一下,怕自家儿子胡说赶客,忙道:“不是上元,做了灯也没人要? 娘子放心? 手艺还是过关的。”
  “那平日做什么营生?”温宴又问。
  杨妻一点都不排斥温宴问话。
  拉拉家常? 时间就过得快些? 等的人自不会厌烦。
  再说了,这么好看一娘子,说话声音脆脆的? 哪个听着不喜欢?
  “就干点儿零散活计,”杨妻道,“家里有人念书,得多赚些银子……”
  温宴笑盈盈的,三言两语之间,倒是把杨家的状况又摸了一遍。
  前回隐雷打听过了,杨家是这三家之中最为清贫的。
  他们住的那四合院,只是租住而已。
  正屋是东家自己的,东家姓褚,做航运生意,南来北往的,长时间不在京中。
  “东家年廿九回来了,还给我们稍了些年货,”杨妻道,“前两天又出发了,大抵又得三四个月不回来。这东家人极好,我们住了这么些年,也亏得他租金便宜,若不然,也是吃不消的。”
  “屋子空着就损了,便宜些租出来,不说赚多少银子,好歹屋子有人气,”温宴道,“再说了,读书人家,行事规矩,这样的租客才好呢。只是不知道,年节未出,怎的就急着做生意去了呢?京郊的河道,这会儿还冻着吧?”
  杨妻笑了笑,道:“那就不晓得了,东家做事,我们也不会细问。”
  “这倒是,”温宴颔首,“刚说是香居书院吧?很有名气呢,去年秋榜,听说是中了好几个。”
  “是呢,”杨妻道,“若非如此,也不会咬牙坚持在这家学这么多年。娘子你看,斜对头那毯子,就树下那个,卖笔墨的,姓钱,他家儿子就是去岁中的秋榜,下个月也要下场比试。”
  温宴看了眼,那便是钱父,她道:“也是同窗了。”
  “是,我家那个跟他儿子关系极好,又是同窗,又是邻居,还有一个,他家应是不出摊。”杨妻笑了笑。
  温宴问:“家底好些?”
  杨妻的笑容越发腼腆了。
  不是好一些,王家比他们好很多。
  也是命,原本王家也是紧巴巴的,所有家底都支持儿子了,家中开支,还比不上有铺子倚靠的钱家。
  可王家得了个好儿媳。
  原本,以王家的状况,是娶不上媳妇儿的。
  若是普通的、不识字的商家女,倒还好说,可王家一心让王笙奔前程,岂会让他娶一个将来上不得台面的姑娘?
  可要是书香之家,现在的王笙娶不起。
  也是命里注定,王笙中秀才时,老丈人榜下择婿,就看中他将来能有个功名。
  妻子的陪嫁,与大富大贵人家比不了,但在普通老百姓之中,实属丰厚。
  “早些考中,早些出头。”杨妻道。
  这是心里话,她当年也是如此,父亲看重杨继林的前程,让她嫁过来,结果,一晃二十余年,嫁妆花得一分不剩,还没有熬到头。
  若不然……
  杨妻看着温宴,又看了眼霍以骁。
  这公子看着比她儿子还小几岁呢,已经娶了个这么貌美乖巧的媳妇儿……
  “好了。”杨家儿子低着头,把花灯递了过来。
  温宴提起来看。
  本意不在灯,自然也不挑剔,掏了铜板,拉着霍以骁走了。
  走开了些,霍以骁闷声道:“黑檀儿玩球是这个样子?”
  温宴忍住笑,道:“那骁爷再给我做一个黑檀儿玩球的样子吧。”
  霍以骁“呵”了声:“二十文?”
  “哪儿的话,”温宴道,“千金不换呢。”
  霍以骁睨她。
  他可不是愣头青,嘴巴再甜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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