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从一品:妃
【九嫔】
-上三嫔
正二品:昭仪、昭媛、昭容
-下六嫔
从二品:淑仪、淑媛、淑容、修仪、修媛、修容
【二十七世妇】
正三品:充仪、充媛、充容、充华
从三品:婕妤
正四品:贵嫔
从四品:贵姬
正五品:姬
从五品:容华
【八十一御女】
正六品:美人
从六品:才人
正七品:令仪、秀仪、慎仪、宣仪、婉仪、润仪、丽仪、弘仪、肃仪
从七品:琼章、瑶章
正八品:婉华、穆华、闲华
【散号】
从八品:宝林
正九品:良使
从九品:采女
正文021.朵颀
晚上,正暸殿设宴为靳顷汗王接风。
正暸殿的规模比锦都皇宫辉晟殿小上许多,座次安排也因此作出调整。帝后仍坐于上座,右下首为靳顷汗王、王子及公主的席位,往后是几位重臣作陪。妃嫔席位在帝后左下,仍以位份而定,席前以纱帘相隔。
宏晅与靳顷汗王互相敬酒,大臣与嫔妃皆陪饮。酒过三巡,传来歌舞,照例是数十名舞姬齐舞,动作整齐,颇有气势。舞毕,汗王与王子皆俯首称赞,却听朵颀摇着头朗声道:“无趣无趣,汉人的舞蹈总是这样,拘谨没看头,徒有声势。”
“朵颀!”汗王一喝,用靳顷话斥了一句,朵颀仍是用汉语反驳道,“我又没说错,本就无趣,哪有我们靳顷舞来得漂亮!”
我与庄聆遥遥一相视,又各自饮酒不言。好个靳顷公主,用这样的法子惹恼宏晅以拒和亲么?
札祈王子起身向坐上帝王一拱手,赔罪道:“小妹素来没规矩,陛下恕罪。”
“公主不了解汉舞罢了,倒也说不上没规矩。”御座左下的一个女声带着清清朗朗的笑意,是瑶昭仪。她起身却未走出纱帘,隔着帘子向帝后深深一福:“公主所见不过是寻常的宴饮歌舞,觉得无趣也是有的,臣妾想请旨一舞,让公主见上一见。”
瑶昭仪说得字字有力,显是不服朵颀之言,意欲较量一番。我眉头微微一蹙,今儿个有意让朵颀对后宫生出惧意,倒是让瑶昭仪出了风头了。
就见十二旒一晃,宏晅轻一点头答允:“传乐伎。”
瑶昭仪方莲步轻移至帘外,宦官请示用何曲目,瑶昭仪低声而清晰地吩咐了一句:“《霓裳羽衣曲》。”
四座皆惊。《霓裳羽衣曲》成于唐,舞时称《霓裳羽衣舞》,集宫廷舞乐之大成,南唐时遭毁,仅余残篇传世,是难度极高的舞蹈。我曾读过些相关记载,知道这该是多人和舞,然因是残篇,如今大燕宫中舞姬并不习此舞,瑶昭仪如此……莫不是编成了独舞?
瑶昭仪今日着了一袭丝质袔子裙,鹅黄上襦雅致轻柔,白底下裙上的灰蓝花繁而不杂,广袖飘飘娉婷而立,宛若出尘仙子。曲声起落间,广袖挥舞,裙摆摇曳。我的目光落在她的飞仙髻上,飞仙髻,瑶髻,她自诩瑶台仙子,今日一看倒也不算是自大了。
舞毕后,她半点拖沓也没有,端端向帝后一福便回了帘后,全然视在座靳顷王族于无物,步履间又带了几分恼意,似还在生朵颀公主的气。我隔着帘子,看不清帝后的神色,只见宏晅闲闲地执杯饮了口酒,皇后温声问:“不知瑶昭仪这舞,公主可喜欢?”
朵颀公主没了声响。其实瑶昭仪跳得如何对她而言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想惹宏晅不快罢了。何况此事一生,起码在今日的席间,靳顷人是断没有脸面提出让她嫁入大燕的事了。
接下来一件阻止她入后宫的事,是直截了当地出自宏晅了。
次日一早,宏晅下旨晋瑶昭仪从一品妃位。
虽则瑶妃是皇后的本家庶妹,但九嫔之首的位子本已不低,在后宫除了皇后以外,更是只有肃悦大长公主的女儿琳妃比她高上半品,她再得宠也好,这个位置于她而言已是够尊贵了。
如今突然传出晋封旨意,众人能寻到的唯一原因也就是她昨日那一舞,与靳顷人置气的那一舞。靳顷人当然也是看得明白的,朵颀昨日之举既已让陛下不喜至此,他们也没有理由非要她成为宫嫔。
庄聆狠狠剪下枝上开得最艳的那一朵海棠,恨然道:“平白让她占了便宜!和大长公主的女儿齐平的位子,她一个庶女也配么!”
庄聆虽是不忿瑶妃已久,但从太子府至今,毕竟是过了这么多次招,很少如此气急。她的心情我倒是能理解的,从前再怎么吃亏也好,今次却是我们直接将瑶妃推上了四妃的位子。
瑶妃,她与我没什么怨仇,但庄聆早和她积怨深了。我和庄聆如此明显的一派,自然也是她的敌人,不禁一声长叹:“是我管了不该管的闲事。”早知如此,由着朵颀入宫就是了,她一个番邦公主,总比得宠的四妃之一好对付许多。
庄聆掌中托着那躲刚剪下的海棠,手掌倏尔紧攥成拳,娇艳的花朵瞬时没了形,庄聆一声清丽的笑:“也罢,不同她置这个气。她高居妃位,最咽不下这口气的绝不是我。”
我眼前一亮,略一思忖方解其意,心服口服地颌首道:“还是姐姐心思通透。”
琳妃无争,大长公主却要为她女儿争上一争;皇太后的侄女姜淑仪,原本好歹还是与瑶妃同属九嫔,自今日之后就是实实在在地矮了一头,姜家必看不过;就算她们皆无所谓,瑶妃的嫡姐,大燕的中宫皇后,也总不会任由庶妹势力做大……
最咽不下这口气的,自然不是庄聆了,更轮不到我。而瑶妃要对付的,也轮不到我。
祁川虽比锦都凉爽很多,但究竟是夏日,炎热难免。我素来怕热,每每一到初夏时就已胃口不佳了。在我身子最弱的那一年,夏季厌食尤其明显,常常早上吃上一口就一天也不想进食,体力一天比一天不济。还是太子的宏晅忍无可忍之下,午膳时到了我房里,吩咐宦官给我盛了满满一碗饭菜,语气淡泊无比地扔给我一句:“一口也不许剩,不然就做杂役去。”
彼时我到底年龄尚小,看他神色无半点说笑之意,又实在吃不下东西,忍着委屈站了一会儿,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恰好怡然婉然偏在这个时候挑了帘子进来,看着我们愣了一愣,还道是我犯了什么大错惹他不快了,二话不说便是跪地求情,反倒弄得宏晅一句话也说不出,无措间看见我放在妆台上的一块帕子,起身拿起来丢在我面前,无奈地拂袖离去。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八年我几乎日日在他跟前,天天相见,大事小事也见得不少。这件往事却在今天这样无缘由无预兆地闯入我的脑海,清晰得彷如昨日刚刚发生。我被搅得一阵懵,拉了拉思绪,看着面前一桌佳肴,口中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陛下在哪儿?”
正换蜡烛的婉然微一怔,回道:“瑶妃刚晋了位份,陛下去她荇漓轩用晚膳了。”
我讷讷地“哦”了一声,婉然愈觉奇怪,回过头看着我:“姐姐怎么了?”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忽然想到些往事。吃不下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暖风拂面,我望着那花海的波澜,心绪前所未有的烦乱。说不清自己在烦些什么,也许只是因为暑气而生的燥意。
有嘈杂声自安远山后传来,似是有人在呼喊些什么。我疑惑着走过去,天色已暗,看不清那人是谁。正想再分辨一番,婉然倒先开口喝了一句:“天都黑了,何人在此喧哗!扰了娘子清静!”
对方脚下微滞,继而向我们走过来。待他走近了,我借着婉然手中的宫灯才看清他是谁,微微一福:“征西将军。”
“才人娘子。”我是宫妃,他是外臣,本不该相见。此时无意中见了,他谨慎地退开两步一抱拳,颌首道,“臣不知娘子在此,无意打扰娘子。”
“无碍,本是我来得晚些,要扰也是我扰了将军。”我浅浅一笑,又言道,“但此处已是后宫嫔妃居所,避暑行宫虽不及锦都宫里那么森严,将军如此仍是不便亦不合礼。”我缓缓说完,忽而想起一事,便在他正要再度抱拳告退前郑重一福,“宫宴那日,多谢将军解围。”
他了然,面上凝起的笑意如夏日微风一般带着温暖的柔和:“霍宁只是道出心中所想,娘子不必记挂。”他睇了我一瞬,“臣告退。”
他转身离去,我也终究忍下了心中强烈的疑问。
安夷将军,是谁?
不问也罢。纵使那人是我我昔日的未婚夫,可又能怎样。他叫什么、是什么样的人,于我而言早已不重要,我何必去求这个没有意义的答案……
我见他仍是东张西望着似乎在找什么,又抬声道:“将军可是弄丢了什么东西?”
他停下脚步,回身讪笑说:“本是陪朵颀公主闲逛,途中遇上郑大监便客套了两句,孰料一回头她就不见了。”
“婉然,回去叫林晋带两个人来,帮将军一起找找。”我缓踱着步子走近几步,莞笑道,“公主素不拘礼,好在在行宫里也出不了什么事,将军不必着急。”
他又一揖,微笑未减:“多谢才人娘子。”
林晋很快带了人来,吩咐他们好好帮将军寻人。我与他终究不便闲说太久,虽然一直守着礼数,但让旁人见了总是不好。当下向他一福,一句“先行告退”却是与他同时说出的。略略一愣,都忍不住一笑,又互行一礼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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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无宠、废黜、赐死,这是她的上一世。
直至鸩酒入口,方如梦初醒。
在这九重宫阙里,充满了冤魂和鲜血,
更充满了权利和诱惑。
该争的、不该争的,争得起的,争不起的,
这一世她已清楚明白。
前路注定遍布荆棘刀剑,
而那枚已不属于她的凤印,
她是否还可重新执掌?
正文022.夫妾
我微锁眉头问林晋:“朵颀公主怎么回事?让宫中女眷照应着也就是了,怎的还劳烦上了将军,让外臣进了后宫居所出了岔子谁担着!”
林晋却低眉顺眼地道了一句:“臣听说,是陛下的意思。”
我猛然驻足:“陛下的意思?”这样特殊的“意思”,难不成宏晅还打算纳她入后宫么?
“是。按着汗王的意思,朵颀公主原是要入后宫的,可昨儿个那一出……”他微抬了抬眼皮,“堂堂一个公主为天子宫嫔不是大事,可嫁与旁人为妾总不合适,如今诸位亲王又都有正妃……”
我恍悟间不由得冷抽一口气:“陛下想……让征西将军娶朵颀公主?”征西将军也是从靳顷征战回来的人,和朵颀该说得上是有国恨家仇,纵使宏晅不想纳她,可这样的安排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林晋压着声回道:“倒也不是,但朵颀公主要许给外臣为妻多半是变不了的了。陛下今日已以围猎为由下旨宣了几位与公主年纪相当的大人和世家公子来祁川。”
她到底还是要嫁来大燕。我心中陡然生了一股凄悲之意,皇宫也好,世家府邸也罢,实质上又差得了什么?都不是她这样自由自在的女子该来的地方。她该在靳顷嫁个她爱的勇士,而不是来大燕学这些她并不喜欢的礼数,世家女儿背负的家族重压她也不该就这样惹上……
为旁人前路唏嘘时,我才倏然觉出我竟然已这样疲惫了。
可我也分明的知道,这条路,才刚刚开始。我不能退,不能败,更不能死。因为旁人所承担的,是家族眼下的兴衰;而我所背负的,是晏家仅剩的一份尊严。
心中又是沉思又是感慨地往回走,木讷地上了台阶回到房中思绪仍是木着,直到一只手直直抚在我额上,抬头一看,惶然下拜:“陛下。”
“免了,起来。”他衔着笑伸手一扶我,“是病了还是有心事,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有。”我垂首摇摇头,一思忖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他半开玩笑且理所当然地反问:“你是朕的才人,朕还来不得了?”
当然来得,他手里握着多少人的命运,他的一念之差又能改变多少人的命运,哪怕是番邦公主……
见我沉默不言,他双手搭在我肩上,微弯下腰与我视线齐平:“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