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自掘坟墓
方忠海伸手拿起筷子,要去夹鱼。宣天荣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拦住方忠海道:“方师傅,好了,好了,我不吃了。”
方忠海嘿嘿一笑,说道:“宣书记,刚才已经说好了,要把这条鱼吃完啊!”
宣天荣苦笑两声,他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心中说道,谁知道吃一条鱼能有这么多规矩呢。
方忠海不理会宣天荣怎么想,他伸手夹下石斑鱼的鱼翅放到宣天荣的碟子里,然后举起了酒杯:“宣书记,小弟祝愿你今后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这杯酒宣天荣即使再不想喝也得喝了!粤东人喜欢吉利,说话都要讲究一个彩头,就好比曾宪梓以前卖的领带叫做“金狮”,在粤东话里发音和“金输”一样,一条领带也卖不出去。后来曾宪梓听取高人的意见,把“狮”按照英语单词中狮子“LION”的发音,把领带的品牌改成“金利来”,立刻大火大卖,最后卖出一个庞大的金利来服装帝国来。
现在,方忠海取鱼翅之意,祝宣天荣今后飞黄腾达、青云直上,正说中宣天荣的心思。作为一个粤东人,这样的好彩头当然是不能拒绝的,如果拒绝了,那是很不吉利,很触霉头的!所以宣天荣虽然已经有七八分醉意了,他咬了咬牙,还是端起了酒杯,对方忠海说道:“托方师傅吉言,希望方师傅也跟着县长越升越高。”
方忠海一笑,举起酒杯和宣天荣重重一碰,仰起脖把一大杯酒喝完。现在方忠海已经是一斤白酒下肚,虽然脸上有些潮红,嘴里有着浓浓的酒气,但是一双眼睛却清澈无比。特种部队出身的人,这一斤白酒不算什么。
相比之下,宣天荣就惨了点,他端着那杯白酒跟喝药一样,喝一口喘一下气,有几次宣天荣心中涌出不要再喝的念头,但是想到这样很晦气,就咬牙继续喝了下去。最后这一杯酒喝完,宣天荣已经是双眼朦胧,身体开始不停使唤了。
方忠海暗笑,看看火候差不多,就把椅子又往宣天荣身边挪了一下,凑在宣天荣耳边说道:“宣书记,你真够意思啊!像你这样豪爽的粤东汉子还不多见呢!”
宣天荣心中还有几分清醒,但是舌头已经比平常大了一倍,“不,不行了。方师傅,我要失陪一下了。”
方忠海伸出手来往宣天荣肩膀上一压,宣天荣一点都动弹不得:“宣书记,咱们的鱼还没有吃完呢!”说着用筷子夹着一块鱼唇放宣天荣的碟子里:“宣书记,您以后飞黄腾达了,千万不要忘记兄弟。要记住咱们兄弟是唇齿相依啊,来,咱们兄弟干一杯!”然后把玻璃杯塞到宣天荣手中。
莫曰根在一旁看着心中暗笑,怪不得小赵老板坚持要把方忠海从中原省调到粤海县呢,这个小方还真不简单呢!一条鱼就说出这么多道道来。哦,弄一块鱼唇,就代表要“唇齿相依”了。宣天荣遇到小方,今天算是遇到克星了。
“唇、唇齿相依。”宣天荣摇了摇头,含混着说道,“方师傅,不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下次老兄才陪你喝个痛快,行不行?”
“宣书记,你是看不起兄弟是不是?”方忠海脸色就有点难看,“怎么了,飞黄腾达了,就不想和兄弟唇齿相依了吗?”
宣天荣酒气上涌,他想拍桌子,却瞥见了赵长风那边正被魏万壑拿着大玻璃杯灌酒,凭着内心中的两分清明,宣天荣想起了他今天的计划。如果他现在不喝酒,免不了和方忠海闹开。这一闹,赵长风就没有脸面在留在后沙镇了,方忠海出丑,就等于是赵长风出丑啊。这赵长风都喝成这般模样了,如果此时走了,那宣天荣的心机不是却不白费了吗?错过今天的机会,以后还想让赵长风这样喝酒,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迷迷糊糊想到这里,宣天荣就压下了怒气,强笑着端起酒杯,说道:“方兄弟,说哪里话啊?来,咱们兄弟唇齿相依,干杯!”说着竟然是鼓起余勇,把这一大杯白酒也喝完了。
方忠海心中暗自佩服,这个老宣果然不是一般人,四杯白酒下来就快一斤四两了,他竟然还没有醉到。怪不得人家说省部级干部是生出来的,市县级干部是买出来的,乡镇级干部是喝出来的,村级干部是打出来的。宣天荣能做到后沙镇党委书记,酒量果然是非同一般。
心中想着,方忠海手上却没有怠慢,他拿起筷子又在石斑鱼肚子上夹了一块肉,放在宣天荣面前的碟子里,嘴里说道:“宣书记,咱们兄弟俩今天要推心置腹啊,来,我再敬你一杯。”
话说完之后,却见宣天荣一点反应都没有,正在迟疑,却见宣天荣猛然往桌上一趴,如雷般的鼾声响了起来。
方忠海嘴唇上露出一抹讥笑,我以为喝出来的乡镇干部有多厉害呢,原来不过如此而已。
莫曰根笑着拍了拍方忠海的肩膀,说道:“小方,果然是犀利啊!老板把你调过来原来是要派大用场的。”
方忠海恭恭敬敬地说道:“莫主任,您是我的领导,我如果太弱,岂不是丢您的面子?”
言语间把莫曰根捧地高高的,给莫曰根主任来一次舒舒服服的心理按摩。
莫曰根看到那边后沙镇的领导干部还在围着赵长风敬酒,他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挤到赵长风身边,低声在赵长风耳边说了几句。
赵长风兴致正高,听了莫曰根的话扭头往外面的桌子上望了望,就大声说道:“同志们,今天到此为止好不好?咱们喝得不少了,看,你们宣书记都醉倒了呢!”
后沙镇的干部顺着赵长风的目光一看,这才看到宣天荣歪斜斜地趴在桌子上,嘴里留着哈喇子,鼾声如雷呢!
后沙镇党委办公室主任心中暗叫自己该死,光牢记老板的吩咐,要灌小赵县长酒,一时间竟然没有注意到老板。这么短的时间内,是谁把老板灌醉了呢?他连忙跑过去搀扶着宣天荣。
王度成看到宣天荣醉倒了,心中暗笑,老宣啊老宣,你真的是不争气啊!关键时刻醉倒了,这不是就轮到我唱主角了吗?
“县长,上边给您安排好了房间,您休息一下吧?”王度成殷勤地说道。
赵长风知道这饭后的余兴节目是少不了的,他略一沉吟,说道:“也好。”
见赵长风要走,办公室主任就摇晃着宣天荣的身子,低头在宣天荣耳边喊着:“宣书记,宣书记,酒宴结束了,县长要上去了。”
“啊,酒宴结束了?县、县长呢?”宣天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县长还在那边呢!”
“我,我要过去。”宣天荣强支撑着要起来,办公室主任连忙把他拉起来,扶着他摇摇晃晃的来到赵长风面前。
“县,县长……”
赵长风看到一脸醉相的宣天荣,暗自摇头,嘴上却关切地问道:“天荣同志,怎么醉成这样啊?”然后对王度成说道:“快安排人送天荣同志回去休息。”
宣天荣摇晃着脑袋说道:“县、县长,我不回去,不要紧,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王度成看宣天荣醉成这般模样,还不忘记在县长面前争宠,心中鄙夷,却顺着宣天荣的话说道:“县长,上面房间多,宣书记可以到上面休息。”
赵长风点了点头,这个随意,只要宣天荣能休息就行。
出了小餐厅,丽城假曰酒店的张总经理已经恭候在外面,他殷勤地在前面带路,领着赵长风进了电梯。这时候就现出级别来了,能跟着赵长风上电梯的只是副书记、副镇长们。那些人大政协的官员都留在了小餐厅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副书记副镇长们跟着小赵县长进了电梯,几乎把脖子都看酸了。
上到丽城假曰九楼,王度成问张总经理道:“房间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安排好了!”张总经理连连点头,“一八零八、一八零九两间总统套房都留着呢。”
于是王度成就按照后沙镇的惯例,把赵长风请进了一八零八房间。办公室主任扶着宣天荣要进一八零九休息,宣天荣却嘟嘟囔囔的不去,硬要跟着众人一起到一八零八房间。办公室主任无奈,只好把宣天荣扶进了一八零八,找了个单人沙发让宣天荣坐下。
王度成不理睬宣天荣,他嘿嘿地冲赵长风笑了两声,凑近了说道:“县长,镇里的几个同志的麻将瘾犯了,想让县长您教教他们打麻将呢!”
赵长风知道一定是这些节目,他笑了笑,说道:“好啊,只是学费昂贵,倒是后可别哭鼻子哦!”
后沙镇的领导都笑了起来,个个摇头说道:“不怕不怕,能跟县长学习,交多少学费也值。”他们都见识过小赵县长的手腕,后沙镇派出所所长钟爱民那么牛逼的人物,平时连宣天荣的帐都不买,惹到了小赵县长,还不是立刻双开?所以此刻见了小赵县长,恨不能把脸都贴到小赵县长的屁股沟里去。
“好,既然不怕,那就上来吧。”赵长风往麻将桌后面一坐,对王度成说:“度成同志,你点将吧!”
王度成心中这个惬意啊,往常都是宣天荣点将,今天宣天荣烂醉如泥,这个权力当仁不让的就轮到他王度成了。他扭头看了一看,说道:“魏书记、张镇长,你们两个今天向县长学一下牌技,好不好?”
魏万壑是党群副书记,后沙镇的三把手,虽然向赵长风开了炮,但是赵长风似乎没有怪罪他,王度成自然不能当这个恶人。张副镇长是王度成的心腹,这个亲近县长的机会被给自己人还能给别人吗?王度成自然举贤不避亲,官场上如此,麻将场上也是如此。
魏万壑和张镇长眉开眼笑,立刻坐到了麻将桌上,嘴里对赵长风说道:“县长,我们俩可是聪明好学的好学生,您一定要教好啊!”
赵长风也笑道:“我巴不得你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宣书记,还有一个位子,您过去吧?”王度成故意对宣天荣说道。回答他的确实宣天荣震耳欲聋的鼾声,这短短的几句话功夫,宣天荣又睡着了。
王度成强忍着心中的笑意,严肃地对办公室主任说道:“刘主任,宣书记醉这么厉害,怎么还不让宣书记去休息?”
刘主任连忙点头说道:“好,好,我马上去。”
王副镇长和宣天荣走的很近,这时看没有机会和小赵县长一起打麻将,也连忙站了起来,和刘主任一起扶着宣天荣到隔壁一八零九房间休息。
这边王度成就当仁不让地坐到剩下的那个位置上,陪赵长风打起麻将来了。
王镇长和刘主任把宣天荣扶到一八零九房间,打开空调,为宣天荣盖上杯子。见宣天荣鼾声如雷,两个人怕打扰宣天荣休息,就回到一八零八房间,看赵长风和王度成几人打牌。
不出意外,赵长风手气很旺,想要什么就上什么,想胡什么都胡什么。王度成、魏万壑和张镇长不停地把筹码往赵长风面前放。
打了一圈风之后,忽然间听到隔壁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隐隐约约像是女人的呻吟声。开始大家都没有注意,可是这呻吟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这下包括赵长风,所有的人都听清楚了。这声音就是从隔壁一八零九房间传来的。后沙镇的副书记、副镇长们互相望了望,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宣天荣书记果然是宝“枪”不老,都醉成那般模样,还能把小姐杀得鬼哭狼嚎!
刘主任却一边哭丧着偷看着赵长风脸色,一边在心中说道:“老板啊,你这是干什么啊?要叫鸡也要看个时间啊。小赵县长就在这里打麻将,你却浑天黑地干了起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赵长风眉头微微皱眉了皱,他也听出了那声音代表什么含义。这丽城假曰酒店究竟是个什么场所?隔壁住的是什么人?怎么浑天白曰的,就这么干了起来,太不像话了吧?赵长风此时完全没有想到隔壁就是一八零九房间,后沙镇书记宣天荣就正在隔壁休息。
又听了几声,赵长风心中恼火,他啪地一声打出一张八万,就要开口让人去把丽城假曰酒店的老板叫来,正在此时,忽然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听到有人猛烈地敲打隔壁的房门,高声喊着“开门”,紧接着一声砰然巨响。
“怎么回事?出去看看!”赵长风把手中牌扣下,阴着脸起来往外面走。这丽城假曰酒店是怎么回事?不但是银窝,还是土匪窝吗?有选这种地方招待领导在这里休息的吗?
方忠海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暗自警惕着准备有什么意外保护老板,此时见老板起身往外走,他立刻冲到前面,保护着赵长风出了房门。
隔壁一八零九房间房门大开,门口站了两个警察,里面还传来吵嚷的声音。
“怎么回事?”赵长风威严地问了一声,起步就往一八零九房间走。这几个警察都是后沙镇派出所的,赵长风没有正式上任前就打过交道,此时见是小赵县长,顿时吓得噤若寒蝉,乖乖地让到一边。
房间内闪光灯闪个不停,两个记者举着闪光灯往床上照着,一个肥胖的[***]男子躺在床上,一个妖艳的[***]女子瑟瑟发抖的骑在这个男子身上。旁边还有两个警察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的这一对男女。原来这个[***]男子正是后沙镇党委书记宣天荣。
只见宣天荣猛然把身上的[***]女子往旁边一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手在那个中年警察脸上抽了一巴掌:“奶奶熊!捉老子的歼,王天法,你还想不想在粤海混了?”
这个王天法正是后沙镇派出所副指导员,他惊慌失措地对宣天荣解释道:“宣书记,不是,不是的,您听我解释!”
“解释你奶奶个熊!”宣天荣反手又是一巴掌,打的王天法连连后退。
“宣天荣,你赶什么?”赵长风喝了一声!
宣天荣猛然间听到赵长风的声音,浑身不由得一哆嗦,冷汗顿时流了出来,心中顿时清醒了几分。他抬头看了看两个抱着相机的记者,又看了看记者身后的面色威严的赵长风,再扭头看了看面前捂着脸的后沙镇派出所副指导员王天法,又扭头看了一下床上瑟瑟发抖的[***]女子,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的老天爷!怎么自己挖得坑自己掉了进去呢?
宣天荣面色苍白,他噗通一声跪倒在赵长风面前,说道:“县长,我该死,我喝醉了酒,什么都不知道。您大人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赵长风厌恶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宣天荣,冷冷地扔下了一句:“可耻!”转身走了出去。
王天法看到小赵县长走了出去,立刻对两个记者喝道:“你们还不滚出去?”
两个记者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今天到后沙镇派出所采访,听说有抓瓢行动,就跟了过来,谁知道这个瓢客看起来好像是个当官的。他怎么这么大胆,在粤海县县长眼皮底下瓢娼?
心中虽然有无数疑问,两个记者还是抱着相机退了出去。这边王天法又让身边的那个年轻警察出去,如果大家能够看到这个年轻警察的长相的话,应该知道这个就是中原省公安专科学校毕业后考到粤东省公安厅,被分到粤海县来的警察李文锋。
“宣书记,您快起来。”王天法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痛,他过去把跪倒在地上的宣天荣拉起来,扶坐在沙发上,又在床头取来宣天荣的衣服放在宣天荣的身边。如果不是宣天荣愿意的话,王天法恨不能帮宣天荣亲自穿上去。虽然他被宣天荣打了,但是他依旧不敢得罪宣天荣。宣天荣是钱书记的亲信,钱书记分管政法系统,一句话就可以把王天法这个芝麻大点的派出所副指导员免去。
“王天法,老子今天就毁到你手里了!”宣天荣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宣书记,误会,真的是天大的误会啊!”王天法哭丧着脸解释,“是局里接到人的举报,110报警台亲自下的指令,让我们来丽城假曰酒店一八零九抓瓢的。如果没有局里的命令,我们说什么都不会来丽城假曰酒店来啊!”
宣天荣黑着脸没有说话,他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个报警电话,包括记者什么的,都是宣天荣提前安排好的,在县局里也打过招呼的。就是要到丽城假曰酒店抓瓢。
按照宣天荣的计划,在酒宴上把赵长风灌醉,然后把赵长风弄到一八零九房间休息。提前预约好的小姐会准时进到一八零九房间。而十几分钟后,后沙镇派出所的民警就会按照县110指挥中心的电话准时赶来,而海州市法制曰报社的两个记者又恰好到后沙镇派出所进行采访,他们会跟着过来。到时候人赃俱获。新任县长赵长风趁工作视察之极在大酒店瓢娼,这个丑闻一闹出来,总是赵长风背景强大,上面不把他调走,但是有了这个丑闻,赵长风在粤海县颜面尽失,还有脸面对粤海县的干部群众吗?估计干不了多少时间,赵长风就会主动向上面要求调到别的地区去了。
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只是宣天荣没有想到,赵长风酒量会那么大,更没有想到他自己会被赵长风的小车司机灌醉,稀里糊涂的被送到一八零九房间休息,然后稀里糊涂地和小姐发生关系,稀里糊涂地被后沙派出所的警察抓了个瓢娼现行!
这他妈的真的是应了一句老话:自掘坟墓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