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生
明太后穿上太后朝服,站在护国寺外,看着来接人的宗室子弟。
“祖母。”信王伸手扶住她,玉面上带着笑:“孙儿接您回宫了。”
明太后看着他扶着自己的手,那张脸无一处不精致,如同刀雕玉刻再细细打磨出的玉人一般。
“祖母?”信王见明太后看着自己的脸发沉,笑了笑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他见惯了女子对着自己的脸失神发愣,却也没有多想。
或许只是明太后许久没有见自己了,这才有些失神。
“回宫吧。”明太后拍了拍他的手,沉声道:“你准备好了么?”
信王笑了笑:“祖母安排妥当,自然准备好了。”
明太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九进四重,顺山延绵的护国寺,冷笑一声:“真不知道这座千年古刹护的是哪国,哪朝!”
“玄门讲究顺应天意,应时而变。”信王扶着明太后朝凤驾走去:“祖母无须太过担忧。”
“顺应天意。”明太后抿嘴低笑。
还是玄门中的人说话好听,明明就是墙头草,随风倒,在他们这里就成了顺应天意,冠冕堂皇!
信王以为她是担心今日逼宫之事,安抚道:“孙儿已然着人守住护国寺,定让这千年古刹安然无恙。”
“你想得周全。”明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一眼,在他的扶持之下,上了车。
宫中年宴已然开始,各府的人早早的进了宫。
郑皇后大妆后,看着落地铜镜中的人,九重宫装,除了衣服,好像都看不到人了。
连那张脸都在大妆之下,看不到真实的面目。
这就是层层锦绣,大家都躲在一锦衣华服,盛世美妆之下,别说看不清心了,连长相都看不清。
王清莲帮她将凤冠上的簪子插稳:“皇后娘娘依旧这般明艳照人。”
“上次你见我,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这些年也不进宫见我。”郑皇后侧目看了她一眼。
王清莲将宫装上配的九转玲珑玉佩理顺:“宫中事繁,皇后日理万机,不好叨扰。”
“见你,比什么都重要。”郑皇后微微垂眼看着她,伸了伸手道:“没想到最后还是你和我。”
王清莲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应话,帮她将百络裙每一条络子都理顺。
外面铜磬第一响时,王道珍已然一身太子妃亲来昭阳殿请郑皇后。
见王清莲在理裙络,眼中带着深思,却依旧端庄的上前,帮着一块理裙络。
八宝百络,并非虚言,一条条理顺,就算两人也需要些时间。
等郑皇后的裙络理顺,外面铜磬已然八响。
“走吧。”郑皇后朝王道珍伸了伸手:“你随我一块去吧,别让她们等太久。”
中和殿内,永顺帝看着捧着华服的丁绍,低头看着苗广:“没有多少时间了吧?”
苗广正拿着一条鲜红如血的虫子放在他腕脉之上,看着那条虫子钻了进去:“帝星乃是上天注定的,生死皆不是人力可改变的。”
永顺帝呵呵的笑:“钱氏死的时候,你就这么说,果然啊。”
秦昊如实交待那幻生梦境中的事情时,永顺帝自然特别关心自己的死期。
本以为这次体内有蛊维持,能活得长一些,却没想苗广依旧说的是这样的话。
所以他还是逃不过那一劫么?
就像楼贵妃没死,可同出承恩侯府的昭仪贵妃却死了。
苗广等那条血红色的虫子完全看不到后,这才从瓷盅里端起旁边的药递给永顺帝:“不过陛下也无须担心,毕竟巫圣还在。”
那药颜色如血,冒着浓浓的香味,却香得太过了,丁绍闻着都有发呕,更是浓稠如粥,倒不像是药。
永顺帝却端起药碗,直接一口气喝掉,接过热帕子擦了擦嘴。
正要说什么,站在殿角的一个宫人哽着喉咙低呕了一下,似乎忍不住那浓郁的香气想吐了。
永顺帝瞥了她一眼,依旧慢腾腾的擦着嘴。
那宫人脸上却露出惊恐的表情,慌忙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吓得瘫软了,只是不停的磕头。
丁绍只是挥了挥手,殿角阴暗处走出来几个人,立马将那宫人那拉了。
她想叫,嘴还没张就被死死捂住。
“她还没有进展么?”永顺帝看都没看一眼,而是朝苗广道:“楼九娘呢?”
苗广摇了摇头:“陛下想要幻生之术,是想改变什么?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改变不了,但也想知道。”永顺帝起身脱下外袍,拿起华服朝身上套:“你回去吧,今晚怕是不安宁呢。”
苗广看着那个健壮的身影,在重重华服之下,越发的显得高大,沉眼笑道:“陛下想知道什么?”
“你说什么是真相?”永顺帝将玉带往腰上搭,也没让苗广帮忙:“谁都不知道什么是真相,每个人都有私心,每个人都有隐瞒,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看到的,不知道别人暗中做了什么。”
苗广嘿嘿的笑:“暗中做事最多的,就是陛下你了。”
“不是我。”永顺帝一手摁着玉带,一手指着苗广:“你这老不修,不用打趣我,去看你家阿摩吧。”
苗广拱了拱手,从中和殿的一扇门后走到了暗影之中,整个人没入暗处就不见了。
太液池底,楼画诗身前的案上堆满了书,上面皆是秘文,要不就是画着各种扭曲的虫子。
她原先几日记得那个毒誓,是不想看的,可这石室中,除了这些巫蛊秘术的书,其他什么都没有。
人在完全没有事做的时候,就会有些莫名的发慌。
更何况那些巫蛊秘文,对她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她坚持不过几日,在一日永顺帝帮她翻开一页时,就再也没有忍住,捧着书看了起来。
苗广进来的时候,她自用手指在石桌上描着秘文。
楼画诗抬眼看着他,没有理他。
这人能在这里自由走动,就证明是永顺帝的人。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苗广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你外祖母。”
“前任巫圣?”楼画诗听着立马明白,他说的是谁:“她还活着?”
她在石室里不能自由走动,连苗阳都没有再见过。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她。”苗广将书丢回桌上,转身就朝外走。
楼画诗连想都没想,就起身跟了过去。
既然前任巫圣在这里,那么证明姐姐说得没错,这太液池关系到皇朝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