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姬瑾见她这样,就知道杀鱼这种事情,她做不来。
  当下笑得开怀,拉住她的手道:“那我杀鱼,你做鱼。”
  楼画语这才松了口气,任由姬瑾牵着,朝他笑了笑。
  出了鱼市,复又在旁边集市买了些菜蔬,这才回去。
  姬瑾不好一直住在钱氏商号的宅中,自己在溯阳置了个小院子。
  溯阳这边,不比京中,有多余的房子专用来租赁。
  能卖的小院也并不多,他这处小院,还是一个行商不要了,才卖给他的。
  价钱也还合适,就是小了些,两进的小院子,除了正房,就只有两间厢房,外头还有一间给姬瑾见客的。
  楼画语和姬瑾一人住了一间,关雎和颜铁明就住在厢房。
  至于那些暗卫了,凤涅卫啊,楼画语猜可能是睡房顶或是树上吧。
  那些人都不露面的,楼画语也不好过问人家睡哪,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吃饭。
  好像暗卫就是一个很神秘的职业,用不着吃喝睡的。
  近几日姬瑾在溯阳有事要办,所以倒也不急着入南疆。
  那行商走得急,院中两块菜地的菜都还没收,权当送给姬瑾的了。
  关雎过来的时候,只是买了些锅碗瓢盆之类的。
  李十三娘来看过一眼,不住的摇头,咂嘴不停 ,然后转身就回了钱氏商号,连饭都不肯留下来吃。
  倒是阿壮土司来吃过两回饭,还给楼画语送了一大堆菜。
  楼画语淘米蒸了饭,关雎烧火,等姬瑾将鱼杀好的时候,她已然将买的菜弄好了。
  烧鱼其实挺容易的,楼画语在王氏女学的时候,其它的学得都不算好,但中馈这一块,确实还算不错。
  楼画语烧着鱼,姬瑾在一边笑呤呤的看着她。
  似乎有意让楼画语出丑,不时低咳清嗓,楼画语知道他的想法,专心的盯着锅里的鱼,还有时间去切摘来的紫苏。
  姬瑾明显没找着取笑楼画语的机会,正要走过去,就见乔彦杰出现在灶房门口,朝姬瑾拱了拱手。
  姬瑾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在煎鱼的楼画语,对着乔彦杰挥了挥手。
  “鱼还要一会才好,你先去看看吧。”楼画语将菜刀放下,朝姬瑾道:“今天换个口味,煎好后放在锅里蒸了一会入味,鱼肉虽不太嫩却香且紧。”
  知道她是给自己找理由,姬瑾心中有些感觉。
  “多谢五娘。”脸上却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伸手拉了拉她的围裙,这才转身离开。
  乔彦杰将马都牵到灶房门口了,正急急的看着他,明显有急事。
  姬瑾接过马鞭,准备走的时候,却依旧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灶房里水汽,烟雾弥漫,五娘一身夷服,系着藏青的围裙 ,头顶不过一根银簪。
  一手拎着锅盖,一手拿着锅铲,水雾升起,整个人都弥漫在水烟之中。
  柴火烧得啪啪作响,夹着锅里煎鱼的吱吱声。
  姬瑾心头好像都能感觉到那一股水雾,整个人都被烫平了。
  五娘在京都也好,在钱越的村寨也罢,哪里这般沾过烟火气。
  世家娘子学习中馈,就算是洗手做羹汤,也是下人们将一应东西准备好,她们象征性的将东西放进锅里,搅两下。
  待下人看着火,好了的时候,亲手盛出来。
  这才叫洗手做羹汤,可有洗手煎焖烹炸这种重油烟的?
  可现在五娘在柴米烟盐之间,依旧优雅从容,弥漫在那水雾之中,让他想起了那夜间笼罩在太液池上的蒹葭宫。
  明明处于烟火,却又好像缥缈不可及。
  将马鞭扔给乔彦杰,姬瑾又大步的走了回去。
  楼画语正将锅里的鱼翻了面,听到脚步声,有些诧异的回头。
  却见姬瑾大步走了过来,根本不顾旁边还有烧火的关雎,也不管门外还有等着焦急的却乔彦杰,一把将楼画语抱住。
  “姬瑾?”楼画语被他抱得有些失措。
  手中还握着锅盖和铲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姬瑾将手在她后腰处摁了摁,他以往总认为,洗手做羹汤,只不过是一种说法。
  可刚才,回首看着五娘在烟火之间,他突然明白,为何古人对“洗手做羹汤”,方为女子为心悦之人,最好的证明。
  将怀中的人紧了又紧,姬瑾将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只有时时将人搂在怀中,他才没有那般失落。
  锅中滋滋做响,楼画语生怕那条肥鱼锅煎糊了,只得复又轻声道:“怎么了?”
  “等我回来吃饭。”姬瑾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看着楼画语点头,这才轻声道:“真乖。”
  楼画语有些哑然,或许郎君都有些自尊,姬瑾以往在她面前,可不敢说这种话。
  此次将她从内庭司救出后,姬瑾却处处有了些自尊了,居然敢跟她这般说话。
  但想着此情此景,也不好再他计较,只得点头微笑:“快去吧,等你呢。”
  “嗯。”姬瑾复又摸了摸她的脸,这才离去。
  头是不敢再回的了,直接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楼画语待他走后,转身将锅盖微微盖上,对上关雎有些笑意的眼,这才感觉有些羞涩。
  这姬瑾越发的胆大了,当着人面,就这样搂搂抱抱的。
  “退根柴出来,火小一些,这鱼肥,火太大,外面焦了,里面怕没熟透,得小火焖一会。”楼画语努力让自己神色沉着,好像不当回事一样。
  关雎自然点头,退了根柴出来,只是低头时,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了。
  姬瑾随乔彦杰出了院子,见颜铁明安排护卫守好院子,让外人看不出来是他的居所,这才随乔彦杰朝驿站而去。
  “京都来的是谁?”姬瑾策马并不是很急,而是轻声道:“你可见着了?”
  乔彦杰脸色有些发窘,看了看姬瑾道:“陛下已立秦王为储君,现天下大赦。南疆乃是夷民别族,自来都是会派宗室亲王,前来宣告这般大的旨意。”
  姬瑾侧目看了看前方,轻声道:“所以?”
  说是来南疆宣旨,却第一时间用暗卫联系了乔彦杰,让自己去见使者,永顺帝这是有什么主意了么?
  “是信王吗?”姬瑾见乔彦杰似乎为难,沉笑道:“我这位二皇兄难不成想与我联手么?”
  “不是。”乔彦杰看了看姬瑾,凑过去小声的道:“是四皇子,刚封的汉王。”
  “他?”姬瑾侧目看了看,低笑道:“现在他也敢领这种大差事了么?”
  以四皇子的脑袋,怕不会想出在宣旨之前,暗中见自己的主意。
  乔彦杰抿了抿嘴:“他说给殿下带来了府中人,也就是那两位匈奴的和亲公主。”
  在前面的姬瑾,猛的勒住了马缰,看着乔彦杰。
  见他点头,方知道为何刚才他这般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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