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哭

  永顺帝转眼看着地上的阿摩,轻笑道:“你说我怕什么?难道这帝位,不是你们早就给我准备好了的么?”
  “三郎就算是天命之人,依旧是我儿子。”永顺帝呵呵的低笑。
  有些怅然的看着阿摩那紧拢在衣袖中的手,沉声道:“我决定立秦王为储君。”
  阿摩拢在袖中的手一紧,抬眼看着永顺帝,那又雾蒙蒙的眼睛里闪过水光。
  脸上也有些不忍:“当年的决定并不是谁想做的,只是夷朝积弱太久。你母亲……”
  听到永顺帝冷呵了一声:“你这个母亲,指的可是谁?”
  阿摩复又转口道:“明太后她也只是不想让太祖一生争战,却无功而返。”
  “所以我就该将天下拱手相让?”永顺帝低笑一声,低头对上阿摩那双雾气弥漫的眼:“你可有想过,为南疆做点什么?或是为子女做点什么?”
  阿摩的眼里这次连水光都没有了,只是眼珠转动:“信王也是你儿子。”
  “是啊,谁都是我儿子。”永顺帝沉眼看着阿摩,冷 声道:“可儿子与儿子之间,也是不同的,对吗?”
  阿摩沉了沉眼,没有再说话。
  这点上,永顺帝恨她,是应该的。
  可人总是这样,失去一个后,就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永顺帝大步走出石井,冷 声道:“当年姬氏得的天下,有大半是道家拱手相让的,既然他们现在想要,总得再付出点什么。”
  到了外面,他沉眼看着苗阳,冷哼一声就朝外走去。
  苗阳待他走后,方才走到石井里,又夷语朝阿摩说着什么。
  走过去,拉出阿摩缩在袖中的手。
  那只手因常年未见阳光,皮肤白得能看见下方的青筋,又因时常放血,肌弱无力。
  刚才被永顺帝那样一甩,青紫之间还有着淤血涌现。
  阿摩抿着嘴笑,转眼看着苗阳,白茫茫的眼中,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
  她笑了笑,眼中闪过水光,终究是抬手,细细摸着苗阳的脸,放声痛哭。
  她也想习得幻生之术,可她在这不见天日的石井中,日夜摸索,却终不得其法。
  如若有幻生之术,她必将……必将……
  阿摩猛的将苗阳抱在怀中,哭得肝肠寸断。
  姬瑾从秘道一路走出宫门后,复才想起,这皇宫是楼家所建没错。
  可夷朝皇室,终究是以巫蛊之术立国,怕是除了秘道之外,还另外留了什么。
  苗阳既然能以巫蛊之术显圣,怕是也知道用巫术开启秘道,送他出来。
  他不敢再久留,从腰侧掏出哨子,吹了一下。
  吹哨无声,但藏在宫内的凤涅卫却听到腰侧竹篓之中的蛊虫嘶嘶作响,就知道姬瑾已然出宫了。
  太液池底的凤隐卫,皆被阿摩用巫术弄晕了,倒也没人能阻止他们。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出宫,与姬瑾汇合。
  护国寺内,楼画语一直到未时三刻才昏昏沉沉的醒过来。
  她睡在慧和郡主婢女的房间里,关雎一直守着她。
  秦昊在德正太妃到后,也派人来问过,确定楼画语没事后,复又去陪德正太妃了。
  留了话,是要晚间德正太妃安顿好后,方才回京。
  其实就是姬瑾还没来,所以不敢离去。
  楼画语醒来后,关雎忙将她扶起,给她喂了点水。
  “这是哪?”楼画语这一觉睡得昏沉,喝过水后转眼看了看,见窗上雕着的佛光浮雕:“到护国寺了?”
  关雎点了点头,将杯子放到一侧:“我们在慧和郡主院中。”
  楼画语听着沉了沉眼:“其他人呢?”
  “桃夭在宫中想办法,将视线引去内庭司,三哥去救九娘子了。”关雎扶着楼画语,轻声道:“娘子可有感觉有哪里不舒服?”
  楼画语摇了摇头,沉眼看着那窗户:“你拿披风,我出去走走。”
  “娘子。”关雎低唤了一声。
  这可是护国寺,禁卫虽未曾入寺,可太后身边带着的暗卫却是都在的。
  而且娘子刚服过药,怕是药效未过,头还有些昏沉,岂能这个时候出去走动。
  楼画语却朝她摆了摆手:“没事的,我就在护国寺内走动。”
  见她执意如此,关雎也没得办法,只得找了今日清晨的披风,给楼画语披上。
  那披风只是普通的灰鼠皮,倒并不是很显眼。
  楼画语出了房,看了看正房,朝关雎道:“先去见过慧和郡 主吧。”
  毕竟人家搭救之恩,她总该去谢过的。
  关雎脸色有些难看,娘子昏迷时还好,这清醒了,她去见慧和郡主,多少还有些尴尬的。
  但也只得扶着楼画语过去,那个坐在慧和郡主车中的婢女,见她过来,朝她笑了笑,推开半掩着的门道:“正好,王爷刚过来。”
  楼画语目光沉了沉,朝婢女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她几乎算是逃命,打赏就显得不合宜了,只是笑着轻声道了谢。
  屋内秦昊与慧和相对而坐,慧和似乎在说什么,脸上带着笑。
  见楼画语进来,笑意不减,起身朝她福了一礼。
  楼画语忙回了一礼:“今日多谢郡主。”
  “五娘言重了。”慧和看了看秦昊,朝门口的婢女道:“小厨房里在做明日供在佛前的米糕,我还没见过什么叫供米糕呢,我们去看看吧。”
  那婢女目光沉沉的落在秦昊身上,刚才对楼画语虽能撑着笑。
  可这会郡主居然让他们孤男寡女,单独相处,郡主也太心大了些。
  慧和郡主却好像没感觉有什么不妥,接过披风,自顾的朝外走去。
  婢女只得跟了上去,轻手轻脚的将门掩上,抬眼却依旧看了楼画语一眼。
  端容郡主长相说不得绝色, 最多也算是中上之姿,可前有三皇子倾心求娶,怎的还迷住了镇北王。
  当真是让人怎么也想不通!
  待人走后,房中就只剩两人,楼画语沉了沉眼,朝秦昊福了一礼道:“多谢义兄两次搭救之恩了。”
  “坐吧。”秦昊朝他摆了摆手。
  反手倒了杯茶给她,沉声道:“我不会再回宫了。”
  楼画语沉了沉眼,暗算着现在的局势,沉声道:“宗室与世家都是多年积留的症结,就像毒疮,早日发出还好些,如若再积留下去,怕如前朝一般,要了性命。”
  世家与宗室之争,从前朝道家,到大华的姬氏,一直都是名争暗斗的。
  这次以明太后和郑皇后之争,到了明面上,秦昊是忠君一党,自然得去漠北为永顺帝把守北方大门。
  秦昊苦苦一笑,将茶杯递给楼画语道:“三郎曾言,五娘问他是否见过信王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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