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
秦昊看着姬瑾递过的酒碗,笑着接过,朝姬瑾手中的重重一碰。
两人相视一眼,酒水涌动,猛的昂头沉喝一声:“呦呵!”
漠北的吆马酒,喝前该沉声吆喝,以阔心胸,再一饮而尽。
这般下去,酒入胸膛,精血活络,气涌澎湃。
姬瑾一饮而罢,复又再斟,两人复又饮过。
刚才在楼画语院中,两人是为了同一个娘子,共同谋划的郎君。
这时,他们是敌是友已然不重要了,英雄相惜,依旧不过是一碗烈酒,一声长叹。
第二日清晨,姬瑾方才从镇北王府的外书房出来,直接用披风裹住楼画语,先转到德正太妃的车驾外。
德正太妃出行,自然也是婢女嬷嬷无数,除了德正太妃所坐的车,另人四辆小车,每辆可坐四人。
姬瑾扶着楼画语到一辆小车上,冬日早晨有些阴寒,怕她冷着,姬瑾将她复又小心的包好。
关雎已然坐在车上,沉眼看着他,小心的拿披风给楼画语罩住。
“药效还没过,有些昏沉。”姬瑾将楼画语放在她怀中,看了看她的唇:“昨晚发了汗,如若她半睡半醒,你喂些温水给她喝。”
关雎低嗯了一声,心中却有些感动。
这次娘子怕是将三殿下吓得够呛了,连娘子一直是她贴身照料的,都不记得了,还要这般细细交待。
姬瑾复又沉看了一眼:“秦昊会亲自护送,不用担心。车窗别关得太死,免得闷着。”
关雎忙将车窗推开一点,对姬瑾道:“三哥放心,我省得。”
她和桃夭,都顺着颜铁明一块,唤姬瑾三哥。
毕竟三皇子府里,那位三殿下病重依旧,太医院每日还是有人过去。
姬瑾想想也是这个理,可原本他以为五娘是不会让人担心的。
她聪慧,对人心观察细微,又死过一次,自该爱惜已身。
却没想到,五娘居然一次搞了件大事,如若不是因为她身份太过微妙,背后势力交缠太多。
内庭司不知道有多少刑法用到她身上了,哪还有等他来救的机会!
确定无事后,他朝出来的德正太妃迎了上去:“太妃。”
“三郎。”德正太妃看着他,却有些恍神。
姬氏郎君自来美貌,姬瑾也是玉面郎君,可四位成年的皇子中,反倒是二皇子长得最好。
朝他微微颌首道:“你放心吧,有我呢。”
姬瑾知道,以德正太妃的性情,如若不管,一开始就不会管的。
既然管了,就会从头管到尾。
对着她拱手道谢,一个纵身就上了屋檐,转过墙角就不见了。
德正太妃看着他身影消失,有些无奈。
他长得倒是越来越像陛下,与阿昊也有些相似,可惜了,如若不是二皇子身份特殊,三郎倒也不错。
德正太妃晃了晃眼,任由婢女扶着上了车。
宫中明太后并未大妆,依旧是居家的衣裳,裹了件大披风,从承明殿内就上了轿。
刘媪跟在她旁边,朝外走。
今日晨间似乎特别的冷,哈口气连牙都冻得慌。
出了承明殿,却见丁绍带着人在路边,恭敬的行礼道:“礼部的官员已然在宫门口等了,请太后过去。”
他抬眼看了看未曾掀开的轿帘,轻声道:“同行的有宗室六位太妃,德正太妃,丹霞长公主,还有……”
丁绍一个个的念着,眼睛却瞥着轿子。
明太后听着他念叨的,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轻咳了一声。
刘媪上前将轿帘打起,明太后方才露了半张脸道:“哀家知道了,都是些一块从姬水过来的老妯娌,想随我一块去就一块去。”
“是。”丁绍笑着应声,讨好的道:“也是太后仁厚。”
明太后摇头笑了笑,看着外头树上结的细冰渣子:“这才十月底,就已然结冰了,到了腊月,可如何是好。”
丁绍转眼看了看:“是,今年似乎特别的冷。”
“我记得陛下四岁那年,也特别的冷。”明太后眯了眯眼,好像被树上的冰渣子晃到了:“那时我们在姬水,风特别的大,整条河都冻住了。”
“陛下跟一些孩子在河上滑木撬,掉进了冰水中。”明太后眼角有些发恍,眼里似乎还有水光。
摆了摆手道:“你转告陛下,哀家去了护国寺,但他该记得承诺过太祖的事情。”
“天下人不是这般好骗的,姬氏一族也不是这么好骗的。”明太后身子慢慢后仰,靠在轿上:“如若不是为了等着他承诺实现的那一天,哀家早就随太祖去了,何必在这宫随他煎熬。”
“是。”丁绍忙拱手,一揖及地:“老奴定会转告陛下。”
明太后的轿子到了内宫门口,信王带着信王妃站在那里。
信王自有姬氏玉郎之称,玉冠镶珠,狐裘缠身,当真如同画中嫡仙之人。
那般美色,连旁边妆容精致的信王妃都被生生压了下去。
见明太后轿子过来,信王连忙走了过去。
待轿落下,亲自伸手打起帘子,伸手将明太后搀扶了出来:“祖母。”
明太后出轿,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么冷的天,何必来送。”
“是孙儿无能。”信王扶着明太后,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让祖母代孙儿受苦。”
“无妨。”明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转眼看了看信王妃:“你不该出来走动,这都结冰了,该好好在家中安养。”
信王妃忙福了一礼道:“劳祖母记挂。”
明太后只是在她腰身处看了看,眯眼笑了笑。
转过头拉着信王的手朝着她凤驾走去:“我去了护国寺后,宗室之间尽为你所用,藏了这么些年,也没必要再藏了,也藏不住,做你该做的事。”
信王眉眼展了展,看着明太后道:“祖母放心,孙儿省得。定当早日迎祖母回京!”
“不用急。”明太后握着他的手,笑得开怀:“我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会。”
“子嗣之事极为重要,你也该抓紧,哀家还等着抱重孙呢。”明太后看了看一边的信王妃。
信王点了点头:“暂时还未定,年前定然报出消息,迎祖母回京。”
“你小子。”明太后伸手点了点他。
转眼看着中和殿的方向,复又飞快的转回:“ 护国寺有哀家的老朋友,不急着回来。”
信王脸上闪过疑惑,护国寺不是佛道,就是各教的信徒,明太后一直居于宫中,哪来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