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

  楼敬辕七岁刚习武的时候,钱通仁送了他一把银枪。
  他倒是开始玩了几日,新鲜得很,白天拿着到处耍,晚上还要抱着睡。
  钱氏那时候有些心痛,那枪上镶着的宝石熠熠生辉,万一掉了一颗,也不知道再从哪找一颗重新镶。
  不过幸好楼敬辕嫌抱着太重,没几日就息了兴头,就没有再玩了。
  这件事,当初钱氏当笑话说,所以楼画语记得很清楚。
  “那杆银枪啊?”关雎想了一会,方才为难的道:“那我得去一下十一郎院中,估计在他私库里。”
  “他近来成熟了许多,你跟他讲,日后我给他制一根宋师傅那样的长棍。”楼画语笑着朝她摆手,让她快去。
  脸色却沉了沉,将笔搁下,转身到外头叫上桃夭:“你将娇娘的消息透一点给宁国公夫人吧。”
  桃夭从知道王道珍将庆阳公主的首饰盒送来,就知道娇娘母子肯定要用上,早早的就将娇娘母子的消息收好了,只等楼画语安排。
  听楼画语的话,笑道:“这消息倒是好递,娇娘的孩子和程时长得颇为相像,只要宁国公府的人见过,都会认出来的。”
  楼画语却摇头苦笑,有些事情,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
  挥手让桃夭下去,她复又清点着最近来往的府邸名单,又列了日后该来往的帖子。
  这两个月,她们虽在孝中,可有些人情还是要走的。
  因为崔老夫人不在,崔九娘只是个小辈子,三房四房虽掌着府里的中馈,却也不好压着大房二房,所以倒不用早早的起来去请安。
  众人就约在二门口集合,一块去往宫中。
  虽没了崔老夫人,但承恩侯府出了一位国夫人,在宫门口也未等太久,直接就驶入了宫门。
  在西宫门,那里下了轿,走到承明殿,给明太后谢恩。
  明太后自然不会见她们,只是让刘媪出来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赐了几样东西,又让她们磕了个头就算了事。
  楼画语跟崔九娘站在后头,刘媪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多看一眼,好像不过是个普通人,再也没有原先的热络了。
  三夫人四夫人倒是松了口气,如若进去见太后,虽说是长脸的事情,可现在风头不稳,她们也怕太后显得太过亲热,反倒得罪了昭阳殿,没见着倒好。
  郑皇后虽不在宫中,可昭阳殿还是得去。
  众人也跟承明殿一样,在殿外跪下磕了头,谢谢了恩,这才转去群玉殿。
  苏嬷嬷早就在昭阳殿旁边等着她们了,引着她们朝群玉殿去:“贵妃最近身体不大好,众人见了,也别提什么伤心事,好好宽和着她。”
  崔九娘当下就,扭头看了楼画语一眼,朝她笑了笑。
  苏嬷嬷当下也看了过来,复又道:“说起来也当真是不吉利,贵妃和三皇子都病了,阿诺亚夫人前几日也受了伤,和阿索玛夫人在宫中休养,别往西殿去就行了。”
  两位夫人因为是急着入府,所以还并未有赐封号,她们又没有姓,为了方便称呼,众人都是直接将名字挂在前头的,反正她们二人也喜欢自称名字。
  她说这话时,虽脸对着众人,目光却侧看了楼画语一眼,这意思十分明显了。
  “五娘。”四夫人平和的看了过来,朝楼画语伸了伸手:“你两年都没回京,许久未曾入宫,宫里怕是有些变化,就跟着我吧。”
  楼画语自是笑着上前,将手递给四夫人,由她拉着。
  她也算是好意,毕竟她是长辈,就算那两位夫人见着四夫人,也不敢太过放肆的。
  这算是给楼画语撑腰的意思,她自也乐得好意。
  待入了群玉殿,楼贵妃已然在正殿等她们了。
  她虽穿着宫装,却是月白色的,身上首饰也无非是明珠白玉,不见半点颜色,却依旧富贵,不落人话柄。
  众人见了礼,方才坐下。
  “别喝茶了,一早的起来,早膳怕都没怎么用,再垫点,都是自家人,别这么客套。”楼贵妃却只不过让众人虚坐了一下,就引她们去旁边用膳。
  早上起得早,众人在府中也不过是喝碗牛乳,车上虽备有点心,可胃里不舒服,哪吃得下。
  这会在宫中转了半圈,还当真是饿了,两位夫人不过虚让了两句,就带着三人去用饭了。
  楼画语她们是小辈,自然只是跟着。
  从她进群玉殿,楼贵妃似乎并没有多看她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她被引着入座后,却见她面前正好是一碟子软泥香芋糕。
  楼贵妃就坐在一边看她们用膳,朝两位夫人道:“母亲身故,府里人情来往多,年前将这些事情解决了,明年各房的人就安心的念经修佛吧。”
  见两位夫人要放筷子,她复又忙摆手道:“你们吃,我只是说上两句。”
  楼贵妃说着,目光却朝楼画语落去,见她低眉垂目安心喝粥,好像当真是饿了一般。
  张了张嘴,想着两人以往的亲近,这会却有些尴尬,倒也有此恍神。
  抿了口茶,方才开口道:“五娘。”
  “贵妃。”楼画语放下碗,起身福了一礼,嘴角轻笑,却又不太过热络。
  楼贵妃见她这般生疏,朝她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两年不见,好像全长开了。”
  这话一说出来,就容易许多。
  楼画语见她主动示好,自然也不好落她的脸,终究是姬瑾的生母,前世自己也得她真心教导,受益良多。
  抬脚走过去,正要将手递给楼贵妃,就听到旁边珠帘脆响。
  跟着一个灼热的目光就落在楼画语身上。
  只见珠帘边上,一身宫装,乌发编成许多发辫盘缠于头上,作妇人装扮,却又未曾带梳篦的女子站在珠帘下。
  双目直勾勾的看着楼画语,然后转眼在桌上的众人看了看。
  “阿索玛。”楼贵妃沉眼看着阿索玛,沉声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她是正经婆婆,自然能训得了话。
  苏嬷嬷没想到她居然闯了进来,忙走过去,笑道:“夫人怎的进来了?可是阿诺亚夫人要什么?”
  “端容郡 主?”阿索玛却并未理会苏嬷嬷,而是一手甩开珠帘,大步朝楼画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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