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事
楼明光伤势太重,二房没有夫人,所以一切都以楼画语为首。
当晚楼画语让楼画诗休息后,在正房的暖阁里铺了床,却也没睡,靠着软榻看着那本《巫蛊纪事》。
这是一本民间杂书,里面详细的记录了许多巫蛊之术的用法,在前朝时在民间却也算通行。
前朝民间家家皆有两本书,一本《皇历》,另一本就是这本了。
书以前朝开国皇帝如何走出南疆,建朝立国开始引入,算是传奇故事,其中还记着许多巫术,和偏方。
比如说小儿夜啼失魂惊梦之类的,可用老屋檐下的土一把,和着井水搅化,沉积之后,将清水给小儿饮一口,父亲以手沾水,在小儿后颈拍三下,即可解。
还有鱼骨卡喉,可用鹅内金煮水含服。
此类种种的偏方秘术,记录了许多,现在民间还有很多在用的。
另外还有许多巫术画符的法子,当初她就是将这上面的一串符文给小诗儿抄录,方才在王清莲那里拿了头名。
楼画语拿着那书一点点的看,这禁书别人找不到,可钱氏书行却是有的,她想拿一本也容易。
只是她翻来翻去,也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比如有什么法子可以激人精血,可给人续命。
倒是找到一个刀伤止血的,用墙角细蚊蛛的网敷着,即可止血。
里面有很多偏方法子,都已然深入民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早就有了的,却不知道是从这《巫蛊纪事》中传出来的。
楼画语翻一页页的翻看着,又细细的思量。
楼明光每隔半个时辰都在打摆子,一会热一会冷,伤口缠了又崩开,复又再缠。
旁边一有动静,楼画语就急急去看,要用药材,或是有什么事情,都让她拿主意。
一直折腾到天亮,楼明光似乎安稳了下来,可依旧高烧不退。
楼三爷也跟着看了一夜,实在撑不住了,朝楼画语道:“我去外书房,将这情况告诉你祖父,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劳三叔了。”楼画语朝楼三爷行了礼,又让关雎送他出去。
太医们熬了一夜,楼画语又备了饭食,楼敬辕和楼画诗也过来了,由楼敬辕这个郎君陪着太医们用了饭,又送上了厚礼,将太医们送走。
对于楼明光的情况,太医们也束手无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楼画语熬得胃烧得慌,就喝了碗豆浆,府里有丧事,一天到晚的磨豆腐,各房也跟着不是喝豆浆,就是吃豆腐,好像加空气中都飘着豆腐味。
“桃夭还没回来么?”楼画诗见她明显没有味口,将一碗牛乳递给她道:“别熬坏了身子。”
楼画语看着她取了白帕的眼睛,好像一夜之间,那些血丝都褪去了:“爹爹是六七天前受伤的,也就是说刚出京就遇到了追杀,那些报丧的人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肯定也是遭遇了不测。”
可六七天里,也没人回来报信,更没有人来报事,证明尸体也还没找到。
楼敬辕吃着早饭,沉默的一句话也不说。
两姐妹拿着勺子搅着豆腐花,过了好大一会,几乎同时开口道:“叫苗阳吧。”
楼明光体内的毒用蛊术压制着,却依旧这样,证明那毒性极强,那马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楼明光能不能撑过来。
京都现在能用巫蛊之术的,也就只有苗阳了。
楼敬辕放下碗,朝楼画语沉声道:“那我去找他。”
他说完,朝两个姐姐拱了拱手,转身就走了。
楼画诗看着宋金握着长棍跟在楼敬辕身后,转眼看了看楼画语:“宋金能一眼看出那马是用蛊术吊着命啊?”
“嗯。”楼画语将牛乳喝完,朝楼画诗道:“我去见祖父,你在这里看着爹爹。”
她想去问一下楼造,爹爹手中那两份图纸,是何时到他手中的。
姬瑾那时虽未多说,但提到过一个七巧玲珑盒,明显楼明光那东西也藏得很好。
楼画诗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去,目光却看着正房的方向。
承恩侯府上次大丧,还是为昭仪贵妃楼画言办的,但她是个外嫁女,虽然位份高,却也不过是摆个七天的灵,意思一下。
崔老夫人却是承恩侯府实实在在的老祖宗,放眼看去,一应皆是白的,连开的一树红花,皆用白绸给蒙了起来。
反倒是楼造所居的外书房,除了院门外挂了白纱,内里鸟笼空空之外,其他倒没有什么变化。
似乎早就料到楼画语要来,二管家直接带着她进去。
楼造这次倒没有在弄什么,而是捧着书在看,见她来了,沉声道:“你爹爹如何了?”
“高烧不退,伤口一直没有愈合。”楼画语站在书案边,看了一眼楼造手中的书。
或许是祖孙同心,居然又是那本《巫蛊纪事》,只是楼造手中那本明显有些年头了,书皮都起了毛边,半翻着的页面也泛着黄。
见她瞄着,楼造将书放下,有些感慨的道:“九娘那日施了巫术,我就拿出来看看,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许多法子,我们一直在用。”
“有些东西深入到骨子里,就不知道是从何时而起的了。”楼造将书页折好,看着楼画语道:“你不侍奉你爹,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想知道是谁要杀爹爹。”楼画语自顾的找了把椅了坐下,看着楼造道:“上次没有和祖父谈的话,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再继续谈下去。”
楼造伸手点了点她,摇头笑道:“你火候未到,怕是谈不下去。”
“那我问祖父几个问题吧。”楼画语伸手握住那卷书,随意翻了翻,将当初楼画诗所画过的那一卷巫术秘文给翻出来。
递到楼造面前:“这东西已经禁了二十多年了吧?”
楼造沉了沉眼,楼画语却将手指在那一个个的字符上滑过:“可有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呢?”
“她是跟爹爹们一块的,还是自行一派?”楼画语将书递到楼造面前,冷笑道:“三殿下已然出京,祖父想图谋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他的存在都至关重要。”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楼造看着那一页,摇头道:“三殿下是抱病府中,何来出京之说。”
“那秦王要何时抱病呢?”楼画语将手松开,卷着的书页翻转,那一页纸瞬间没入茫茫书页之中:“王清莲是从前朝宫中出来的,现秦王妃处处视王清莲为师,她在秦王妃身边,所图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