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
秦昊看着眼前那个端坐在马背的人,暗巷之中,无数刀光映着月色闪亮着。
旁边的居民连门窗都紧闭着,就算听到动静,怕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是。”秦昊知道姬瑾会伤心,却依旧点了点头:“你的长刀,是陛下教的,我也教过,你该知道,你不是我的敌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教我还是很小的时候了。”姬瑾慢慢抽出长刀,看着秦昊:“你镇守漠北多年,未曾攻入匈奴王庭,我却擒拿了大可汗而归。其实并非你不如我,而是你不像我有着必赢的决心,这就是你与我的区别!”
“五娘那梦中,我也依旧从漠北携功而归,或许我与你无论如何,都有一战,生死之战!”姬瑾将长刀一横,对着秦昊道:“陛下想必也知道幻生之术,他是不是也用梦中之死,来激你杀我?”
都说知子莫若父,可知父的大概也莫若子吧。
姬瑾无论是武艺,还是计谋,或是帝王心术,皆是永顺帝亲自教的,岂会不知永顺帝所想。
“那就一战吧。”秦昊握着画戟,驱着马朝前:“你我一战而定,生死不论,不用波及他人。”
“好。”姬瑾朝身后的亲卫摆了摆手,沉声道:“如若我战败,你们立马回府,就言今日之事,你们一概不知。”
“殿下。”身后的亲卫们纷纷惊喝一声,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只有保全所有人,方能再有机会。
但殿下出不得京,他们怕也会没命了。
秦昊猛的催马,手中画戟一挥就朝姬瑾挑来。
姬瑾长刀朝前一横,堪堪驾住,两人战马一交而过,对视一眼,虎口皆隐隐发麻。
秦昊勒转马头,正要再战之时,却隐约听到鸟雀之声传来,跟着就见一辆马车,快马狂奔而来,那驱车的人手握一根长棍,昂立于车头,以策缰绳。
那马车来势极快,双马齐奔,一跃过秦昊的马头,驾车之就就猛的拉住了缰绳,生生将马车拉横了过来。
秦昊看着那马车上承恩侯府的标志,以及盘旋在马车四周的鸟雀,也知道是谁来了。
因为来势太快,马蹄腾空,宋金和颜铁明合力才将马车稳住。
姬瑾见颜铁明,正要上前,却见原本跟在马车四周的鸟雀突然下降,朝着两侧暗巷之中飞涌而去。
夜色之中,无数惊叫声起。
颜铁明立马转马,朝着姬瑾道:“郡主让我送殿下出京,陛下怕已然另派人在城外拦截,殿下还是快走吧。”
姬瑾看了一眼那驾横在路上的马车,眼中一热。
却也知道暗中藏着无数耳目,也不敢相唤,怕坏了楼画语的名声,只是沉看了一眼,转马沉喝道:“走。”
秦昊驱马欲追,楼画语却掀开车帘,看着他沉喝道:“秦昊!”
暗处的人被鸟雀围攻,夜色之中,似乎还有更多的鸟雀朝这边涌来。
“你不该来。”秦昊握着画戟,看着楼画语露着的那半张脸:“你可知他出了京,会如何?”
“沦为乱臣贼子罢了。”楼画语勾着嘴,沉笑道:“我也知道,这些鸟雀奈何不得你们。”
秦昊所点的人,都是些不畏惧生死的,自然也不会惧这些鸟雀。
“只是今日我定当送他出京的。”楼画语慢慢掀开车帘,朝秦昊道:“我就在这里,如若你想追出去,或是破了这驾马车,或是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眼看她掀开车帘,就要朝外走。
秦昊沉喝一声,咬着牙道:“退回车里去!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一旦她出了车驾,露了踪迹,永顺帝就有理由追究。
他是个连亲生儿子都能当棋子的人,岂会在意五娘的生死。
钱氏已经死了,姬瑾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枚弃子,五娘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公然露面。
当真是为了姬瑾,连命都不要了么!
“我知道。”楼画语走到车辕之上,站在那里。
昂立在手握长棍的宋金旁边,看着秦昊道:“我知道是你来,所以我追了过来。”
“我已然见你死过一次,不想再见你死第二次,或者说,我不想再看你与他,生死相对。”楼画语双眼轻垂,沉沉的看着秦昊:“陛下不会让我现在就死的。”
她还有大用不是么?
秦昊握着画戟,重重喘着气,沉眼看着楼画语,苦笑道:“我知道了。”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在马背之上,一个昂立在车辕之上,相视而立。
或是楼画诗离得远,身侧鸟雀慢慢散去,暗处的人却依旧没有出来。
姬瑾早一步就将京都大门控制住了,颜铁明一马当先杀了守城的小将,直接打开城门,剩下的几十人快马出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待跑到五里亭时,姬瑾才微微回首朝京都的方向看了看。
上次五娘去南疆,他在这里洒花,这次他本不想五娘想送,她却还是来了。
“殿下,走吧。”周仕红自然知道姬瑾在想什么,扯了扯络腮胡子道:“我们还会回来的。”
姬瑾点了点头,一策缰绳,率着众人快马而去。
乔彦杰已然先一步出京安排,就算永顺帝在城外布了埋伏,只要出了京,周庄成也安排了人手接应,姬瑾就再也不惧。
待鸟雀完全散去,楼画语才朝秦昊道:“他已经走了,你回府吧。”
她露了面,永顺帝也没有理由怪罪秦昊了,这样谁都好。
欠他的那个人情,就当这次还了吧。
秦昊看了看楼画语,摇头轻叹道:“你不该来,更不该出车驾。”
有些事情,只要没捅破那层纸,大家都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五娘不愿这样,姬瑾也不愿这样,两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多谢义兄提醒,但我想陛下还是希望我活着的。”楼画语在车辕之上,朝秦昊福了一礼,转身进了马车。
秦昊看着那一身素服的身影消失在车帘后,握着画戟的手才松了松。
宋金依旧握着长棍,驱着马车缓缓往回驶。
秦昊看着楼画语的车从马边驶过,突然感觉心中有些刺痛,苦笑的勾了勾嘴角,不知道为何手脚皆有些发凉。
承恩侯府内,楼造看着二房那些鸟雀散去,楼明晨已然去安抚那些治丧的宾客。
二管家急急的跑进来,头上还顶着鸟羽和一些粪便。
“是谁?”楼造直接开口。
虽意味不明,但二管家却知道他问什么,忙道:“是九娘子。”
楼造看着已然平静的府邸,失笑道:“一株双艳,花开并蒂。钱氏果然不一般,怪不得那么小就要离了南疆,如若她没死,或许还有不会这样。”
二管家不敢吱声,只是拱着手道:“五娘子出府了,该如何?”
“能如何。”楼造呵呵的冷笑,挥手道:“给她安排宵夜吧,也累了。今日的事,别让人知道是她,无论是哪里都将口封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