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
楼画语被姬瑾提及赏月,心中那些酸楚,有些松散。
侧过姬瑾的肩膀,看着半开的窗户之外,明月皎洁,远处还时不时有着烟火升起。
此时正是赏月之时,可楼画语和姬瑾,似乎都只记得谋划大事,忘记了这佳节美景。
“五娘。”姬瑾一手拉着她的手腕,一手缓缓朝前,揽着她的肩膀。
沉吸了口气,他终究还是认输了。
五娘不问,他就自己讲吧。
“那两位公主在入了京后,就不可能活的。”姬瑾将楼画语朝室内拉了拉。
见她不肯移步,只得自己跨出去,站在她身前,垂目看着楼画语的眼。
她似乎有些生气,眼睫轻颤,连嘴唇都在暗暗的抿动。
“我也不会让两位公主活着入府的,无论与谁和亲,其他人都会下手让她们毙命。”姬瑾低下头,将下巴抵在楼画语头顶。
就着揽着的肩膀,将她拉入怀中,沉声道:“五娘,你定要信我,你信我就好了,其他的都交给我好不好?”
他可让五娘拿下整个太原逼迫谢夫人开口,可他不想让五娘,送什么“新夫人”的贺礼。
楼贵妃既然想拉助力,来一个他想办法杀一个就是了,等死了一个又一个,他看谁还敢往他府中塞人。
姬瑾自幼就得永顺帝教导,男儿所需,就是得用手中长刀来夺。
他在军中之时,就杀人无数,匈奴公主远千里而来,却如舞姬一般行那轻浮之事,杀了就杀了吧。
只要能让五娘安心,这等人,杀了又如何!
楼画语听着他沉沉的心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
一手被他拉着揽着腰,还紧紧的压着,动都没法子动。
另一只手,却不由的慢慢朝上,抚着他的心口,那里以前有个洞。
姬瑾自己或许没见过,可却吓人的很。
楼画语想着,除了她和那赤足无眉的大师,这一世连姬瑾自己都不知道,那里曾经戳进一根玉管引血。
她自是相信姬瑾的,可现在她不知道姬瑾想要什么,又怕毁了他。
前世那个无论何时,都纵意轻狂,登基后威严万分的人,此时好像已然只剩下入骨的柔情。
她怕这样下去,会毁了他……
两人就这样靠在阁楼前相拥着,不管不顾。
还是乔彦杰在远处小声的道:“殿下,后院中准备好了。”
楼画语听到有人,脸上一红,想退出来,刚一动,心思转动,却又扑了回去,干脆没动。
抬头让人看到羞涩,还不如躲在姬瑾怀中。
她这一退一扑,姬瑾心中那点惆怅瞬间消失,揽着她的肩膀低低而爽郎的笑了。
挥手让乔彦杰退下,贴着楼画语的耳朵轻声道:“我急着出宫,就是陪五娘赏月的,下面由置了些东西,五娘随我来。”
虽说避嫌,只不过想早点出宫罢了。
他与五娘,聚少离多,各有谋划,相识几年,大好佳节,大部分都是在浪费。
去年中秋,他负伤,五娘跳河呛水,两人也不过是在小楼之中,就着窗口赏了会月。
这次姬瑾知道楼画语入京,准备了良久,只是没想到刚才五娘差点直接离去。
楼画语想摇头,可姬瑾哪会容她拒绝,直接拉着她朝楼下而去。
天水阁今日并不待客,所以十分安静。
此时后院的湖中,原先停着的画舫被推到一边,一只新竹扎成的竹筏停在湖中,竹筏正中三重轻纱在夜风之中飘荡,无论怎么吹,都看不到内里的人。
颜铁明已然立于竹筏之上,撑着竹篙,关雎从薄纱之中出来。
朝两人福了一礼:“桌几布好了,娘子请。”
楼画语没想到在京都还能看到竹筏,眼睛有些发热。
“去年五娘邀我游河,虽不是中秋,今日我也邀五娘游河。”姬瑾扶着楼画语上了竹筏,帮她拨开那层层纱帐,扶着她在竹椅之上坐好。
京都入秋后,夜间还是有些微凉,那竹椅和靠背之上,皆特意铺了毯子。
几上小炉的水已然沸开了,冒着淡淡的茶香,几味天水阁的点心,摆在精致的碟碗之中,旁边还有一盘小巧的月饼。
姬瑾给楼画语倒了杯茶,双手捧给楼画语:“今夜不提他事,就赏月好不好?”
去年游河,五娘告诉了他梦回之事,他那日起,就又惊又喜。
对于五娘,总是患得患失。
楼画语点了点头,接过茶水,从轻飘的纱帐缝隙中,看着时隐时现的明月,轻叹道:“愿得朝朝与暮暮,皆如此情和此景。”
“定然如五娘所愿。”姬瑾微微抬手,拿着茶杯朝她一敬。
京都少见竹筏,天水阁后院的湖,连着京都中的河道。
在后院时还好,出了湖,入了河道,河岸两边的游客看着竹筏顺水而去,皆称叹。
楼画语坐在纱帐之后,看着两岸茶楼酒肆,欢声笑语,心中那点沉痛,这才慢慢消散。
只是随着入了河道人多处,却见许多人捧着河灯在放,看那样式与南疆祈福的河灯有些相像。
楼画语隔着纱帐,一时也看不清,不由的凑目看去。
待看清后,发现果然是南疆的河灯。
扭头看着姬瑾,他却从伸手略过纱帐,从后头接过两盏河灯,小心的放在案几之上,捏着一管笔。
看着楼画语,笑道:“京都无秋萤,只能以河灯代之,望五娘莫怪,姑且赏之。”
楼画语心中发热,眨了眨眼,看着那还未点上的河火,眼前似乎水光闪烁。
“五娘想在上面提什么?”姬瑾伸过手来,见她不动,干脆走过来,与她同座。
将笔塞入她手中,就势握着她的手,左臂圈过她的身子,拿着河灯,轻声道:“就提刚才那句,如何?”
楼画语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哪一句,回首朝他看来。
只是一回首,姬瑾微微侧头,直接唇了上来。
两唇相接,轻纱微晃,外头皆是喧哗之声,又好像一切寂静无声。
姬瑾这一吻如同那河灯之火,灼热且有些狂乱。
这一日又酸又喜,又慌又乱,众多情绪似乎都在这一吻之中。
楼画语感觉嘴中津液上涌,推舌抿嘴微抗,但整个人都被姬瑾反圈在怀中,哪还有她反手之力。
幸好姬瑾也知道正在繁华之处,不敢太过放肆。
但放开之时,楼画语依旧气喘不定。
看着五娘娇嘘轻吟,姬瑾怎么也没忍住,对着那微红的菱唇啄了又啄,辗了又辗。
待楼画语有些微恼的侧过头去,依旧对着侧脸亲了亲,这才贴着她耳朵道:“就提刚才那句吧。”
说着,依旧握着楼画语的手,一笔一画在河灯纱制花瓣上提着:
愿得朝朝与暮暮,皆如此情和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