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桌
楼画心血崩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永顺帝正安抚着襄王世子,劝他只要楼画心腹中胎儿无碍,也不算伤及宗室血脉,谢夫人的事情就算了。
襄王世子夫妇听闻永顺帝这般说,太原谢氏几位姻亲也帮着说话。
正要松口,就见宫人急急来传消息,说是楼画心血崩了。
急得襄王世子妃直接就站起来,连礼都忘了行,直接朝外走。
崔老夫人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朝郑皇后道:“我听闻伤了胎,怕出事,就备了两粒乌金益母丸,快去给七娘用着吧。”
郑皇后接过盒子:“还是姑母想得周道。”
忙让人送了去,又有些唏嘘的道:“谢夫人两个女儿,怎的都在宫中出事,莫不是与宫中相冲。”
昭仪贵妃就算了,这楼画心才怀上月余,就血崩……
这话一出,众人联想到暗中传入的童谣,一时也有些疑惑。
皇宫乃是前朝迁京后建的,请了巫圣和众多玄门高人所测绘,宫中多少有些玄妙。
莫不是太原谢氏当真有意要夺这天下,谢夫人两个女儿都被冲着了,所以皆在宫中血崩?
乌金益母丸虽保住了楼画心一条命,却也只有一口气吊着,以后还得好好将养着。
襄王世子妃听闻孩子没了,当下直接气晕了。
为了这个孩子,她花了多少心思,为了安抚住谢夫人,她虽未将原定的一万兵甲送过去,却也送了一千表诚意。
可这孩子就失在了谢夫人手中,襄王世子听闻世子妃晕了,也不找永顺帝了,直接去找后头承明殿找明太后。
让这位不理事的太后来评评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这事闹到夜间也没消息,谢夫人被拘在内庭司,被灌了一次又一次水,已然大小便皆失禁。
内庭执事知道今晚无人问话了,也任由她湿着,不管她,只要明日谢氏来人探望,再给她收拾就是了。
姬瑾出宫之时,兵部还在商讨着派何人去太原,稳住太原形势。
太原府兵五千,掌兵的名义上是谢流萤,但他痴心剑道,其实是谢起。
何望虽是郡守,可从他调任太原开始,就与谢氏结了仇,如若太原谢氏起兵,怕是何望性命难保。
更何况,谢氏自有太原马,从截杀端容郡主那三百私兵来看,谢氏怕私兵也不少,加上博陵崔氏送去的兵甲,起兵也不是不可能。
而谢氏的官员,却都跪在泰和殿,为谢夫人辩驳,又言那状告之事,根本就凭证,还得大理寺审理。
却只字不敢提,谢氏起兵之事,怕说了反倒惹人猜忌。
姬瑾以这事而涉及未婚之妻,以及姻亲为由,退了出去。
待他到天水阁顶楼时,却见楼画语自在用饭。
谢氏官员各府皆往太原传信,楼画语将拦截下来的信件皆看过,然后找上要更改的地方,稍稍更改,又将那些铺子的事情闹了闹,所以忙得有些晚。
天水阁的点心不错,饭菜也都精致。
楼画心晚间为了好克化,用的是粥食。
姬瑾一坐下,颜铁明就忙送了一幅碗筷过来,帮他盛了碗粥,就又退了下去。
“颜护卫,着实好用。”楼画语看着颜铁明随手关上的门。
武功高,用刑法,能看脸色,还能收拾行礼,盛饭装汤。
姬瑾夹了筷小菜:“这不是给你用吗,你用着顺手就行。”
楼画语喝着粥,指了指天水阁靠墙角的一个大木盒子:“里面有一百万两银票,我今日借着京中大乱,全部换开成了四姓所办银号的,没有一张是钱氏商号名下的,殿下可以放心的用。”
“谢氏在京中那些铺子,大部份都会落在五娘手中了吧。”姬瑾来的路上,已然听过京中的动荡了。
“太原太远,我顾不着,这京中的东西,我就得了个便利。”楼画语端着茶濑了口。
今日大乱,太原谢氏忙于谢夫人杀宗室之事,又忙于自辩那私兵之事。
那些被闹事的铺子,先有江嬷嬷拿了单子,她早就一一有准备的下手,加上暂时无人有空理会,她自然得借机拿在手中。
好处总不能全部让别人得了去,自己也得拿一点啊。
姬瑾看了一眼那个大木盒子,上方还有两个小的,皱了皱眉道:“两个小的里面是什么?”
“给殿下的贺礼。”楼画语濑过口,复又从温着的茶壶中倒了杯温水,慢慢喝着。
姬瑾看着两个雕花镶宝石的盒子,明显就是给后宅之人用的,就知道是什么贺礼了。
心中暗自发苦,轻声道:“五娘果然大度。”
今日他思及半晌,从兵部到宫宴,并无人近身,最后查出,是那毯子出了问题。
跪坐的毯子都是事先备好的,位置自也是事先安排好的,想下药也不是难事。
如若是其他猛烈些的药物,姬瑾自然也能事先感觉,可那药只不过让他腿软脚麻,一时不能起立。
他跪坐之时,并不能查觉。
待两位公主攻来时,他想起身,却并不是这般容易,方失了机会。
公主入怀,他总不能一把将人推开,伤了和气,所以落在怀中了,也只能吞下去。
后头离席之时,他一番揉捏,也无大碍。
算计的就只是两位公主,落入他怀中的那一下子。
这就像算计谢夫人,前面种种谋划,郑皇后、楼贵妃、遗物、五娘的逼迫。
到最后王道珍在酒水中下药,在花藤上点香,所为的,不过是她最后一下的发狂。
连前头用郡王妃之位引诱楼画心,一点点的撩拨她的野心,也不过是让她去激怒谢夫人。
所有事情一步步精思妙算,看上去没什么,可要精算到每一步不出错,还让人拿不住痕迹,用人施物,皆要精妙。
“五娘说得对。”姬瑾将碗中的粥喝掉,拿过旁边的餐帕擦着嘴:“这些事情,想躲过,确实很难,所以我也只能顺应自然了。”
“恭喜殿下,喜得二位夫人。”楼画语就着跪坐,盈盈福了一礼。
垂眉顺目,脸色平静。
姬瑾握着那帕子的手,紧了又紧,对着唇一点点擦过。
他怕一放下来,就掩不住情绪。
两人就隔着餐桌对坐着,一人平伸着手福礼祝贺,一人捏着帕子擦嘴。
明明中间只隔了一道餐桌,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楼画语没有问,他为什么要答应那两位公主入府,明明说不会的。
姬瑾也没有解释,他为什么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