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楼画语听到熟悉的沉喝之声时,心头有些颤栗,后腰微微一僵。
  旁边楼画诗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待会见见吧,入京后总要见的。”
  “嗯。”楼画语微微点头。
  “是三表哥么?”楼敬辕却十分激动,握着短剑就想冲出去,被关雎给拦住了。
  他却满有喜色的扭头看着楼画语,欢喜的道:“是三表哥来救我们了!他来了,就不会有事了。”
  楼敬辕对于姬瑾的信任,还当真是超过任何人。
  楼画语心中不是滋味,沉声道:“坐好。”
  关雎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楼画语道:“可能桃夭带的人还在后头。”
  姬瑾带着的一百亲卫,皆是随他深入漠北王庭的好手,对付太原谢氏这些人,游刃有余了。
  后头的颜铁明也带着护卫杀了回来,前后夹击之下,那三百太原谢氏之人,不过两刻钟,皆被诛杀殆尽。
  “郡主,好了。”宋金见姬瑾带人回来,这才掀开帘子朝车内道:“这边血腥味重,我们先朝前走走。”
  “不用。”楼画语朝他笑了笑,拉着楼敬辕下车:“他既然想习武,就该让他看看什么叫战场。”
  宋金此时心中倒有些唏嘘的看着楼画语,但他并未楼府之人,只不过受主家之命护送她们入京罢了,倒也不好置啄,握着长棍退到一边。
  楼敬辕下车,忙朝姬瑾跑了过去。
  却看着远处草地上皆是倒地的尸体,颜铁明握着长刀,随着亲卫一个个的查看,如若有还未完全断气的,对着脖子就补上一刀,绝不留活口。
  鲜红的血涌出,他胃里一抽抽,却握着短剑强行忍着。
  姬瑾策马过来,看着楼敬辕那样子,沉声道:“我第一次杀人也是这样,无须强忍,吐出来就好了。”
  “三表哥……”楼敬辕看着一身玄衣的姬瑾,张了张嘴,猛的捂嘴到一边吐了起来。
  “殿下。”楼画语在车边朝姬瑾福了一礼,轻声道:“桃夭还会来吗?”
  “不会了。”姬瑾看着她沉着的脸,翻身下马:“她虽集结了一百来号人,可不过是些护卫打手,她也心知无用,不敢惊动承恩侯府,就找义兄借兵,义兄事忙,就让我来了。”
  其实是,他一直关注着南疆的动静,楼画语出了村寨,他就知道了,一直让暗卫护着。
  然后再结合桃夭的动作,还有五娘让他归京之时,特意将楼元娘送入承恩侯府的事情。
  他料定以谢氏之心,必然要让五娘入不得京城,所以五娘也早有防备,让人在回京的路上等着。
  于是他就直接找上秦昊,让秦昊将这事揽下,然后他找永顺帝以避暑为由,答应了些条件,早早的就到了京外候着。
  只是没想到太原谢氏这般猖狂,率三百人的军丁暗截强攻。
  收拾战场并没有这般快,楼画语让关雎到风口搭灶煮水,请姬瑾饮茶。
  姬瑾从漠北一战成名而归,在京中自然备受瞩目,怎么可能随意出京,此行必然受了些阻碍。
  可楼画语也不好问,煮了茶,敬了姬瑾一杯道:“多谢殿下。”
  “五娘客气了。”姬瑾接过茶时,沉眼看着明显消瘦了不少的楼画语。
  想到连楼敬辕那个小胖墩都瘦了,当初母妃病重之时,他也心如刀割,以已度人,也能明白。
  两人就沉默的喝着茶,楼明光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因钱氏之死与承恩侯府有关,会生了些嫌隙,就将楼敬辕和楼画诗拉到车上去小憩,不要打搅二人。
  此时已到清晨,野外雾水极重,连烧着的柴火都被雾水淋得有些湿。
  二人捧着茶,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姬瑾此时坐了下来,有些心怵的,他暗中带人朝这边来,就在不远处扎营。
  可以刚才颜铁明对他的禀报,遭遇截杀已有近一个时辰了,五娘该早就放信号烟求助,却一直拖到现在。
  她这是在用自己的命,钓出太原暗中布置的所有人手,想一网打尽。
  楼画语只是时不时往火堆里添些柴,借着火光细细打量着姬瑾,见他脸色发沉。
  知道他心中有些怒气,又上下打量了一会,确定他没有伤着之后,才轻声道:“我以楼元娘为信号,逼得崔老夫人做出抉择。”
  “以老夫人之精明,自然会在太原和殿下之间,选择殿下,休了谢氏。”楼画语拨了拨柴火,苦笑道:“四姓嫡女,自傲身份贵于公主,谢氏被休,整个太原谢氏皆跟着蒙羞,知因我而起,必会诛之而后快。”
  当然,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太原谢氏不敢对清河崔氏下手,一时也没办法对付姬瑾。
  所以只能拿楼画语这个软一点的来捏,先报复着一口气。
  “我们一路都有宋金护着,他们并没有下手的机会。暗攻只是先摸清局势和人手,并不会出全力。”楼画语将一根柴扔进火中。
  沉声道:“所以待战事胶着,他们暗中人手全部出动,方是毙灭之时。”
  “你可知,这很危险。”姬瑾紧捏着茶杯,冷声道:“如若我并未如此之近,只要晚了片刻,他们就可能将他们诛杀。”
  “行军之事,殿下比我强太多。自也知道,诱敌和时机,都很重要。”楼画语见他捏杯的手掌青筋迸现,轻声道:“如若不一举歼灭,如何震慑太原谢氏,如何让他们倾力反击。”
  “五娘。”姬瑾沉喝一声,抬眼看着她。
  但见她脸色虽平静,如眼中那股火光,却让他有些无奈。
  只是缓下语气:“别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殿下一路走来,有多少次拿自己的命来赌?”楼画语看着他的手,摇头笑道:“殿下那手掌之上,被缰绳勒出来的伤,有多少了?茧又有多厚?”
  谁不是拼出来,赌出来的!
  姬瑾沉默无声,对于五娘,他自来是没有办法的。
  起身想解下外袍,可看了看楼画语,此时人多,他再也不好跟以往一样,随意将衣物披于五娘身上。
  那些爱慕得坦荡而又执着的少年意气,已然在不知不觉中随着岁月,和某些事情,慢慢消磨而去。
  姬瑾瞳孔缩了缩,朝一边静立的关雎道:“送你家娘子上车,我们走!”
  “殿下准备怎么处理那些尸体?”楼画语站起来,看着姬瑾道:“此地离京都不到三日路程,却有三百装备齐全的兵士出现截杀,殿下该如何?”
  以楼元娘逼崔老夫人休了谢氏,这是开始。
  现在太原谢氏出了手,下面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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