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活都活不下去了,还提什么祸端。”钱越嗤笑了一声,摸了摸楼画语的头:“你别想太多,就算出了事,你们也不会有事的。”
  “是谁在主事。”楼画语任由钱越摸着她的头,将那粒糖一点点嚼碎:“娘亲是被胁迫,外公明显也不是主事之人,您也说巫圣自来都不是拿主意的那个?”
  “那么是谁?”楼画语将糖渣咽下去,苦笑道:“大家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么?”
  钱越叹了口气:“南疆虽在大华境内,可我们是夷民,与东荒胡人,西凉蛮族又有什么区别?”
  这一点,让楼画语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祖孙俩坐在河道边,明知道有些事未曾敞开说,可钱越不说,楼画语也问不出,就这样干干的坐着。
  楼明光回到京中之时,已是十月,姬瑾却依旧在东荒谈互市的事情。
  他估计挺忙,楼画语并未接到他的信,还是在十月底,收到商号的信。
  那批桑麻已然运溯阳,量虽不如钱通仁原先料定的那般大,可依旧有上百车,如若运回各村寨最好还是走水路。
  终究是第一次收购桑买,胡人并未全部放弃牛马,只是在一些不好放牧的地方,顺带种了些桑麻。
  商号之人,终究不能涉及军事,所以那互市成没成也不知道。
  倒是姬瑾让他们带了平安,却未曾写信。
  叶英信反倒来了封信,不过是问些主意,比如今年引入的马种产下了马驹,永顺帝大喜,要给他们家升爵。
  或是叶三娘与静国公府沈三郎的婚事,是该早还是该迟。
  楼画语已然将给姬瑾的冬衣制好,让人去了封信,也不过是日常问安,稍带了些药物。
  又给叶英信所提的事情,一一回了信。
  最后想了想,问他是否有成家的念头。
  制麻布的事情,李十三娘和陈妪她们已然商量出办法了,得先将桑麻用药水泡软然后抽掉里面的硬筋,再搓丝,然后方能纺成纱。
  连人手,蓝衣在随着贸易行走访村寨的时候找了一些,但也不知道够不够。
  可桑麻怎么样,事先如何处理,未曾见着,倒也不好办,楼画语就决定和李十三娘一块去溯阳看看。
  此时已然入冬,南疆虽暖和,却也比往常冷上了些。
  这次事情并不着急,楼画语就和李十三娘慢行慢走,并未按原先钱越所定的村寨修整。
  钱越定好的村寨皆是和他有生意往来的土司所居的,自然富裕,楼画语此时行走,这才发现什么叫人间疾苦。
  南疆物产丰,四季皆有所产,吃倒不愁,就算没盐没油,野菜河鱼也够吃了。
  可穿用皆难事,就算冬日,许多人家还是只穿单衣,能穿鞋的也不多。
  李十三娘幼时遭过难,见到这般情景,也依旧心有戚戚。
  她们此次到溯阳的时候,溯阳府的府尹已然换成林二郎,推官却是郑氏的一位姻亲。
  楼画语到溯阳,先是清理了一下桑麻,一共是一百四十八车,还皆是处理过了的。
  李十三娘有些激动:“这么多,难织多少布啊?”
  “我在想,如若……”楼画语捏着桑麻,朝李十三娘道:“日后东荒遍种桑麻,南疆纺织,日后天下人怕也不会没有衣穿了。”
  “那你就赚得盘满钵满吧。”李十三娘笑着抽了一根,放在嘴里嚼了嚼:“比别处的硬一些,需要久泡,我先拖一车在这边试好后,再往里运。”
  楼画语自是点头,就与李十三娘就同住一院了,又让人往府衙递了帖子,用的只是钱氏商号的名帖,也只写钱氏商号大东家携外孙女前往拜会林府尹。
  回帖在送去的时候,就带了回来,想来林二郎也知道,她会过去。
  钱越就在溯阳,晚上吃饭时楼画语跟他提了一下,他到是满口答应。
  第二日,李十三娘留在宅中试着如何泡软桑麻,楼画语换了衣裙,随着钱越去了府衙。
  上次她来得气势汹汹,倒并未入府,这次小轿悄声而来,反倒让人恭敬的请了进去。
  林樊出身寒门,乃是太祖打天下时的一介幕僚,因眼光独到,被太祖接连提拔,这才官至参知政事。
  进去的时候,林府尹已然在客厅中等着了。
  见他们进来,倒率先出门,朝钱越行了子侄礼:“常听敬轩兄提起您,本想到溯阳后去拜会,可初次外任,有些忙乱,反倒让您这长辈先送了帖子,着实失礼。”
  钱越忙摆手客套着,又引见了楼画语。
  林府尹自也是知道这位端容郡主的,笑着拱了手:“今日这般就算见过妹妹了,日后怕是再见就不会这般轻巧。”
  楼画语是随钱越来的,递帖子也只字未曾封号之事,他自也当没那么回事。
  “大人说笑了。”楼画语忙福了一礼,轻笑道:“您与我哥哥是好友,日后无论如何,皆当以兄长视之。”
  林府尹不由的抬眉看了一眼,心中不由暗叹:怪不得他爹时常夸的三皇子,会想尽办法求娶端容郡主,光是一说话,就让人心中舒服。
  入了客厅,分宾主入座。
  楼画语见钱越和林府尹寒暄,并未入正题,知道他们要谈银矿的事情。
  忙道:“我还是第一次入府衙呢,如若方便的话,林府尹可否让人带我四处看看?”
  林府尹忙称不敢,让身边的书案带她到外间走走。
  他来外任,并未带家眷,倒也有些不便。
  溯阳府衙并未建多久,都是按大华规制所建,景致倒也还算可以。
  只是刚走到外头,转过客房,还未到前方衙内,就听到后头有着急急的脚步声传来。
  那带着她们的书案脸色有些不对,忙拦在楼画语身前。
  只见外头,一个妇人脸带冷笑,大步朝楼画语走来。
  正是传闻中,携子居于京中的楼元娘。
  “邓夫人。”书案见她走近,忙拱手道:“您不是在寺中给邓大人点招魂灯么?”
  南疆习俗,如若客死异乡,要在寒食节前,于身死之处,点招魂灯,以便死者英魂寻着归路。
  只是楼画语没料到,楼元娘会自己来,昨日来的时候,也并未听着消息。
  楼元娘却并不理他,而是直接走到楼画语面前,冷笑道:“该是叫你端容郡主呢?还是该唤你一声五妹妹。”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于楼画语:“上次的见面礼,五妹妹未曾收着,就再收一次吧。”
  楼画语见着那荷包,眼皮跳了跳。
  正是当初楼元娘拜访时送的,里面是两对宝石,她也是用这个引邓伯林出府。
  这东西落在楼元娘手中,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示意关雎接了,只是看着楼元娘道:“大姐姐准备何时归京?”
  “我自是能归京,可你能吗?”楼元娘冷冷的看着她,沉声道:“五妹妹以为换了个府尹,这南疆就是你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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