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歌
钱氏听着顾阿姆死了,眼泪哗哗直流。
慢慢站起来,将那研钵直接从高楼的窗户丢了下去,压着哭声:“死了好啊。”
楼画语将裤脚缠好,起身看着高楼下生长茂盛的草植里面有什么唆唆的涌动:“以后娘亲就呆在南疆吧。”
钱氏猛的扭头看着她,苦笑道:“你以为我待在南疆就好了?”
“我会解决的。”楼画语握住钱氏的手,叹气道:“你也知道避不过,又何必呢。”
说着也不管钱氏如何想,大步朝门外走去。
“如果我不能放弃呢?”钱氏突然尖叫出声,朝楼画语沉声道:“我也不想。”
“我知道。”楼画语微微转身,看着钱氏:“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了一个人,要陪上多少人的命?”
“我不管!”钱氏咬着唇,看着窗外的藤蔓:“我放不下。”
楼画语有些无奈:“如果她已经死了呢?”
钱氏惨白的脸上,慢慢闪过青色,身子晃了晃,坐在竹椅之上,只是喃喃的摇着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们说过,不会让她死的。”
楼画语看着她这样,心中也有些抽痛,复又转身,蹲在她面前。
伏在她膝盖上,抬眼看着钱氏:“你还有我们,就算她还活着,你知道她变成什么样了?她在那些人的教导下,学的都会是些什么?”
钱氏低头看着她,垂眼落泪,只是叹气道:“你回房去吧。”
知道她一时想不过来,楼画语也不再强求,理了理心神这才回房。
却在房外碰到等在那里的楼画诗,她直接朝楼画语招手:“姐姐,去看看蚕么?又结了茧呢。”
“好啊。”楼画语朝她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听到了?”
楼画诗就住在钱氏楼中,刚才钱氏尖叫出声,她定然也听到了些什么。
“当初楼敬栎入府的时候,姐姐是不是想过什么?”楼画诗站在长长的回廊中间,看着空荡的两头:“我当时也奇怪呢……”
学习巫术,总靠悟性,学久了,总感觉自己悟性也强了一些。
“姐姐你说,爹爹行二,可三房四房的子女,都比哥哥大,这是不是有些奇怪?”楼画诗声音发沉,伸手摘了一个青桔在手中,慢慢剥开。
光是闻着酸涩的桔子味,就让人口舌生津。
楼画诗却将里面的果肉一瓣瓣的放入嘴中:“所以那时姐姐也猜过,楼敬栎可能真是爹爹所出不是么?可后来打消了,是不是也想过哥哥上头是不是还有个人?”
楼画语接过她手中的青桔,入口又酸又甜,回味却是甘的,却并没有回楼画诗的话,只是轻嗯了一声。
“你准备去哪找她?”楼画诗将青桔皮扔下去,低头看着下面的草丛:“下面好像什么的没有,繁花异草,让人向往。可下去后,毒虫蛇蚁无数,让人心生惧意。”
“巫圣不会来了。”楼画语拍了拍她的手,苦笑道:“让爹爹自己早日入京吧。”
“好。”楼画诗复又随手摘了一个青桔剥着,也没有再提去看蚕的事情。
楼画语回房好好泡了个热水澡,然后睡了一觉。
待关雎叫她起床用饭时,这才起身。
钱氏脸色倒也看不出什么了,楼明光还有些不放心,一个劲的和姬瑾说话,生怕他感觉到冷落,或是什么。
又有楼敬辕不停的问去哪玩了,缠着姬瑾明日教他跑马什么的。
姬瑾心情不错,时不时对楼画语扬眉一笑,无论楼敬辕问什么,都耐心的回了,倒也未曾冷场。
待用罢饭,大家坐了一会,就散了。
姬瑾却看着楼画语道:“五娘明日可得早起。”
见众人不解的看着他,复又笑道:“明日重阳。”
京都有重阳登高的习俗,倒是这边并没有。
楼画语以为他又有什么安排,倒也点头道:“好。”
最近一直在外游玩,回到阁楼,看着精致的用具,倒还有些不习惯,楼画语点了一炉安神香,这才沉沉睡去。
早上还有些昏沉,就听到关雎急急的唤她:“娘子,醒醒!娘子?”
“嗯?”楼画语少见关雎这般急色,有些迷糊的睁眼。
“娘子先起来,稍稍梳洗一下吧,快点,木屋前聚满了人呢。”关雎脸上尽是喜色,连眼角都眯了起来。
楼画语有些奇怪,眯眼看着她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娘子先梳洗,出去就知道了。”关雎将衣服递于她。
还未伺候她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李十三娘娇俏的道:“五娘可起身了?”
“定是来帮娘子梳洗的。”关雎忙朝楼画语摆了摆手,转身去开门。
却见李十三娘带着几个婢女站在门外,捧水的捧水,奉镜的奉镜,连带着拿衣裙的,一涌而入。
楼画诗也跟在后头,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有喜事?”楼画语见众人神色,光是看李十三娘这般卖力,就知道肯定是姬瑾做了什么。
但李十三娘却一把将她摁在梳妆台前,娇笑道:“你别管,只管穿戴就好了。”
说着就将那新制的秋裳朝她身上套,那衣裙飘然若仙,裙摆之上,尽是细小的白珍珠。
李十三娘手巧,抹了头油,不一会就将她头发梳了个玲珑髻,又用珠钗给她盘稳,复又朝关雎道:“那只凰簪呢?”
关雎忙将那根凰簪找了出来,递于李十三娘。
这个盘发,那个上妆,楼画语张嘴想说什么,都没得机会,只得任由她们摆布。
待弄好这些,众人打量了一会,确定没有差池了。
李十三娘和楼画诗这才一左一右扶她出去,却并不跟在她左右,扶着她出了门,就又缩回了门内,只留一条门缝。
只见阁楼之下,木屋之前,乃至延伸到村寨和河道,围绕着木屋,放眼尽是各式各样的鲜花。
近百夷民青壮,手捧着装花的背篓,凑拥着站在木屋正前姬瑾。
连颜铁明他们这些亲卫都换成了统一的夷民服,捧着一背篓花,都笑嘻嘻的笑着前面的姬瑾。
钱越和楼明光就在阁楼下的游廊之上,抬头看着这上面,见楼画语出来了。
钱越忙掏出号角吹了一下,下面立马传来吆喝之声。
阿壮土司忙上前,摆了摆手,清了清嗓子道:“出来了,出来了,大家可得卖力。”
“虽说是帮三哥,可也得想着是给自己心爱的阿妹唱歌,一旦要卖力啊!”阿壮脸上尽是笑意,猛的一昂着:“我起头了啊!阿妹哟,你听说我哟……”
随着阿壮土司一嗓子嚎起来,那些青壮倒也有些气势,拿出以往唱情歌的劲,齐声歌唱。
整个村寨都回荡着齐齐的歌声,姬瑾背着一背篓花,随着歌声踏上木屋,一步步的朝楼画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