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地

  姬瑾的话乃是贴唇密语,几乎是靠在楼画语唇上说的。
  双唇启合,两人唇瓣相碰。
  楼画语只感觉又酥又麻,想扭过头去,却见姬瑾双眼沉沉的看着自己。
  那眼中,倒映着一张脸,映着身后遍地细小金黄的野菊花,好像整个人都落入花海之中。
  额头上的花环,朵朵金菊映着日光,就好像那女帝所著的金冕日冠。
  看着姬瑾眼中的自己,楼画语不由的有些失神。
  “一个花环,五娘戴起来就这般漂亮。”姬瑾却慢慢贴近,辗辗她的唇:“如若登基为女帝,金冕加身,日月为冠,定当是凤仪天成。”
  唇上慢慢变热,楼画语被压得朝后倾了倾,手撑到河边卵石之上,压着花梗有些生痛。
  她猛的回神,推开姬瑾,沉声道:“你想得倒好。”
  “就算你将帝位禅让于我,日后继位的还不是你儿子。”楼画语瞪着姬瑾,冷笑道:“那帝位还是传于姬氏,你这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就想将前朝暗中势力收服。”
  姬瑾的主意确实也算个办法,可定然行不通。
  前朝虽有过女帝,但娘亲如若复国,继位的也不会是她,而是兄长,这才是前朝皇室血脉。
  她和姬瑾成婚,虽有缓合之势,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终非不是正统。
  要不然史书上,那么多女子为后为凰,外戚为何还想着取而代之的。
  “五娘这是连生儿子都想好了?”姬瑾却抿嘴沉笑,复又压了过来:“如若是生个女儿呢?以巫圣血脉继承也不错啊,女帝并无什么不妥。五娘你想生什么?”
  “姬瑾!”楼画语被他撩拨得连心思都聚不拢了,上身因他慢慢压近,本能的朝后退。
  男子体魄健硕,双手撑在她身侧,几乎将她全拢住。
  楼画语颈后都被野菊给撩着了,有些微痒,但见姬瑾虽带着沉笑,身体却紧绷着。
  瞬间让她想起那一夜,他也是这般紧绷的压着她。
  虽心中已然无恨,可终究身体那种痛意,还是让她有些畏惧。
  “五娘想生什么都好。”姬瑾半撑在她身上,唇点了点她额头:“但如若生女儿不是更好么?又软又糯……”
  楼画语四面皆围,被困在他怀中,远处还听着亲卫和关雎她们说话的声音。
  生怕别人见他们这般亲密,有些慌张,干脆直接扭头瞪着姬瑾:“殿下可是让我后悔,与你一同出来!”
  她是信任姬瑾,方才只带了贴身婢女与他出行,却没想他没有半分收敛。
  姬瑾在心底沉叹了口气,每每这般靠近,五娘皆是戒备之态,日后得多久才能慢慢消融啊。
  如或成婚,得如何才能生得出那继位的子嗣。
  左手一松,直接侧身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白云道:“以我对舅母的了解,她对于复国怕是没什么心思的,估计是另有原因。”
  身前紧迫突松,那逼人的男子气息退去,楼画语不由重重的松了口气。
  躺在一边卵石之上的姬瑾,听到她轻呼喘息,勾着嘴角侧头看去,为自己日后堪忧啊。
  刚才五娘突然提及子嗣之事,他顿时欣喜若狂,结果一接近,又是如此。
  楼画语喘息过后,见他惬意,也试着慢慢放软身子半躺在卵石之上。
  终究是出身世家,并不能全部放开,如姬瑾一般,四平八稳的躺在地上。
  正午时分,秋日还有些烈,身下大大小小的卵石被晒得有些热,人躺在上面却又正好不凉。
  南疆虽多雨,可一旦放晴,天空湛蓝,飘着朵朵如同絮丝的白云,不时有成群的飞鸟经过,远处丛山耸立,如同一幅山水画。
  楼画语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楼明光总喜欢游历了,这般美景,的确让人流连忘返。
  “漠北的天比这里还蓝。”姬瑾见她依旧半昂上身,伸手一条胳膊放在她颈后:“枕着我的臂胳,发间就不会沾染了河沙,好好看看吧。”
  楼画语见他自己反枕着一只手,再看看已然半伸手劲后的那条臂膀。
  如若她躺下去,就当真是躺在他怀里了。
  转念一想,反正两人其他事情也做过了,再这般矫情,也没什么意义。
  但依旧看了看,将身子挪了挪,只敢枕在小臂之上。
  完全躺下来看时,景致确实与原先不同,就好像整个人都敞开在天地之间。
  几朵野菊花弹到头上,从眼前看去,好像就映在蓝天之上,鼻子间有着野菊清淡的香气。
  姬瑾见她躺得小心翼翼,双眼被日光一照,还有些微眯。
  微微回转手腕,半撑着手掌帮她挡着阳光:“我在漠北时,就经常这样趟着看天。”
  “那边的盛夏之时,白天沙子火热,夜间却如三九。”姬瑾侧目看着楼画语,沉笑道:“不如南疆宜人。”
  楼画语感到眼前一暗,跟着就见姬瑾的手掌撑在额前。
  那手掌上,有着许多老茧,掌心正中,交错着许多颜色颇深的伤疤。
  姬氏有活玉膏,是去疤良药。
  可处于军中,哪能这般娇贵,总会留下些疤痕的。
  楼画语伸出手,她掌心也有着些粉色的痕迹,当初脱痂之时,又痒又痛。
  伸出手指划过姬瑾掌心的伤痕,上次在群玉殿下药时,她就感觉惊心了。
  姬瑾感觉到掌心带着痒意,侧目看了一眼,眼神微沉。
  转而抬眼看着蓝天白去,勾唇轻笑道:“五娘大梦一醒之时,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楼画语划着他掌心的手指一顿,慢慢回收手指。
  身子被日光照得暖暖的,缓缓闭上眼,闻着身边淡淡的菊香。
  过了许久,才苦笑道:“我刚醒来的时候,最恨的就是你。”
  其他人或许她不抱期望,人家朝她捅刀,也就算了。
  可姬瑾是她最大的希冀,她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到他身上,最终却被他囚禁。
  心中多少有些不愤吧!
  “现在呢?”姬瑾对于这点并不意外,轻声道:“五娘,现在最想做什么?”
  “我只想一家人好好的。”楼画语睁开眼,伸手掐下弹到眼前的野菊花。
  “那五娘可否想过与我好好的?”姬瑾侧想身,看着楼画语:“五娘原先谋划那么多,是为了全身而退对不对?五娘可否谋划过,为我携手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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