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

  钱氏一早起来,先是去看过楼画诗,确定她还在睡。
  又问过守门的婢女,确定她晚间并没有起来过,这才安心。
  修习巫术,会让人如痴如狂,她当年也是见识过的。
  她怕楼画诗晚间偷偷习,这才日夜看着。
  梳洗过后,楼敬辕就来了,待一家坐好,并未见楼画语过来,钱氏让人去唤时,才知道她不在房中,而且找不到人。
  钱氏心里暗叫不好,也顾不得用饭了,直接到楼画语房中。
  却见那两个小婢女靠在外间的竹床边上,睡得死沉死沉的,空气中还有着淡甜的香气,是楼画语用惯了的安神香。
  “娘子呢?”钱氏拍醒了小婢女,沉喝道:“你们看着人去哪了?”
  两个小婢女也有些懵懂,她们端了水进来,然后在这边等着,结果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你别急。”楼明光有些不解,五娘又不是小孩子,怎的会突然离家。
  “姐姐留了信。”楼画诗转眼就从书案边找到了信件。
  钱氏一把夺过去,找开看了看,一目三行,忙道:“去看客居的三郎还在不在。”
  楼敬辕自告奋勇,急急的朝客居而去。
  楼明光生怕影响不好,忙朝众人道:“娘子只不过出去游玩了,你们别紧张。”
  玉珠忙将那两个小婢女朝外头带,又交待老成的嬷嬷清点昨日守夜的人员,先将口风给封紧了。
  “你先坐着。”楼明光扶着钱氏坐下,接过那信瞄了几眼,倒也恍然。
  但见钱氏脸色发沉,复又看了一遍,确定没错,这才道:“她和三郎也算是聚少离多,到了南疆想偷偷出去玩上一玩,也无可厚非。”
  “这姬氏郎君啊,动情自来如此,你想想当初太祖还和太后私奔过呢,现在还不是佳话,你让他们松快一下吗?”楼明光以为夫人气的是五娘离家。
  轻声安慰道:“你想想再过月余,三郎又要去漠北,多久回来还不一定,想和五娘多亲近也在情理之中。”
  “你让我想想。”钱氏拿过信纸,见上面字迹端稳,平直有力,并不见慌乱。
  一边楼画诗靠在椅子上,拨弄着手上的寒玉珠玩,明显不知道。
  如若是去追苗广,也该是九娘去,五娘又未曾习巫术,她去也并无什么。
  而且她还带了三郎,说不定就当真是去游玩了。
  心头微松,慢慢将信件收好,朝楼明光道:“你去贸易行,让人在各能落脚的村寨看着点,别出什么事。”
  “这是自然。”楼明光见她稳住了情绪,忙道:“我这就去,总不能让他们不顾男女大妨。”
  刚出了楼画语的房门,就见楼敬辕拎着袍子跑了上来,朝他道:“三表哥不在。”
  “这年少轻狂啊。”楼明光摇了摇头,拿帕子将楼敬辕额头的汗擦了擦:“去告诉你娘吧。”
  见楼敬辕跑进房中,复又摇头笑了笑。
  昨晚见三郎谈及政事,条理清晰,谋划深远,有一代明君之相。
  他还心中欣慰,却没想一早,他就荒唐的随五娘连夜出去游玩了。
  朝堂能深算,对情事却依旧不失少年心性,只有这般,方如普通郎君,不像大皇子那般,虽同为皇子,却太过在意于权势。
  楼画语这一觉睡得又沉又稳,竹筏顺水而下,虽然缓和,却也时不时有些水坝之类的。
  她也时有感觉身子朝前倾,但皆被稳稳扶住,有时想睁眼,却感觉眼前有些暗,有一种还睡在房中的错觉,抿了抿嘴,复又跟着沉睡。
  姬瑾紧搂着她,看着她睡眼惺惺,时不时迷糊的睁眼却又因被遮住了阳光,复又睡去。
  她睡就睡吧,还总是喜欢抿嘴。
  因沉睡,显得微红的脸颊,映着粉润的菱唇,她自己轻轻抿过,让姬瑾不由的想起昨日池水边,她轻轻咬住他的唇……
  心中突然有些发暖,姬瑾将遮在椅上的披风扯了扯,又用黑纱帮楼画语将光线遮住。
  前面两个婢女也靠在一块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朝一边颜铁明道:“午间找个隐蔽的地方歇息。”
  颜铁明见他接连劳顿,又一夜未眠,却依旧神采奕奕,知道他心情不错。
  上次殿下这般神色,还是求娶端容郡主成功之时。
  果然能让殿下舒心的,只有端容郡主。
  到了午间,两只竹筏到了一个回水的湾地。
  那边有个河滩,皆是细细的卵石和开着淡黄的野菊花,四面也还算平坦,并无地方可以隐蔽藏人。
  最近的一座石山也在一箭射程之外,颜铁明确定可以后,这才将竹筏撑过去。
  楼画语感觉竹筏一动,这才缓缓睁开眼,却见眼前居然是一片黑纱。
  正想伸手拂开,一只手隔着黑纱就扫过她的指尖。
  姬瑾扯开黑纱,对她笑道:“正要叫你,起来歇息一下,用些东西,再走。”
  楼画语眨了眨眼,复又转目四处看了看:“到哪了?”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软糯和迷糊。
  就好像那三月间飘在空中的柳絮,勾着人心里痒痒的。
  姬瑾不由的凑过去,蹭了蹭她的鼻尖,低笑道:“出村寨转了两个河道了。”
  “嗯。”这般耳鬓厮磨的亲昵,比他直接亲吻还来得让人发悸,楼画语慌忙想站起来。
  姬瑾昨日脱了长裙,惹恼了她,也知道松弛有度,忙将她扶起来,牵着她的手,到河滩边走动,松松手脚。
  楼画语从未这般难受过,脖酸肩痛,松动了半天,这才感觉好些。
  午间秋风吹过成片成片的野菊花,有着些蜜蜂在花丛中飞舞,倒也有些惬意。
  姬瑾拿了水壶,倒了杯水递给她:“我们可以慢慢走,苗广和众土司还有许多事务要商谈,这几日怕是不会离了南疆。”
  永顺帝身体的毒虽还未全解,但身体已然康健不少,也不需要苗广时时守着了。
  近来银矿出了大事,就是因为民心不稳,苗广定然要想办法稳住。
  还少了两路土司,这村寨管理,地界划分,银矿分利,都是问题。
  南疆巫圣虽不管理村寨,可大事皆须巫圣拿主意。
  楼画语喝了水,见众人在搭灶烧水,这才指了指远处,朝姬瑾道:“殿下一块走走?”
  “五娘,请!”姬瑾接过她手中竹杯,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楼画语看着那是刚才自己用过的杯子,皱眉想说什么。
  但见姬瑾脸上尽是磊落,想着两人相濡以沫的事情做得也并不少,虽脸有些燥热,却只得扭过头去当没看见。
  两人走出十步远后,楼画语确定众人听不见,这才轻声道:“我与殿下,无论是在梦中,还是今生,都算是生死相依的。”
  前世自不用说,今生如若姬瑾出事,大房有太原谢氏做靠山,或许能留得住性命。
  二房不过是庶出,清河崔氏也不会援手,只会被灭。
  姬瑾看着她脸色有些沉,柔声道:“五娘有话尽可直言。”
  “如若……”楼画语沉了沉眼,轻声道:“我是说如若……”
  她心中有些拿不定对不对,转眼看着姬瑾道:“我娘亲在暗中筹谋复国,你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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