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蛇

  桃夭听楼画语的意思,是要朝京中下手,忙不迭的点头道:“那外城也要加派人手吗?”
  “外城比内城重要。”楼画语边提笔写信给秦昊。
  边沉声道:“内城众府门户森严,外城虽居虽不如内城显赫,可也有不少官宦人家,打探消息还容易一些。”
  小门小户里头的下人,嘴不如高门中的严实,有些消息,一点点探出来就行了。
  桃夭自来在外走动的,瞬间明白其中道理。
  “钱氏商号有家新开的绣楼。”楼画语将信写完,放在一边晾干,朝桃夭道:“我会让舅舅安排人手,你将内府一些府邸的线放给他们,让她们去打探。”
  从去年当铺的事情后,钱氏商号新开的店铺都是记在别人名下,暗中周折,掩藏东家身份,以便暗中行事。
  那家绣楼主要做的并不是衣物,却是一些绣屏摆件啊,或是成批的荷包香囊,或是下人衣服之类的。
  所以接触的都是宅门里的有头有脸人物,走门窜户的也容易笼络消息。
  桃夭没想到她要将网子开大,连忙点了点头。
  “娇娘最近怎么样了?”楼画语见信干了,折好放进信封了,取了蜡:“春风楼里的酒不错,据说客人也大方。”
  “娘子!”桃夭有些脸红的瞥了瞥外头。
  就算在南疆这样民风开放的地方,她有时还是受不了娘子语出惊人。
  楼画语低声笑了笑:“你让娇娘自己选吧。”
  娇娘当初能从春风楼里出来,又能接触到程时这种世家子弟,里面的姐妹总有些用处。
  “是!”桃夭见她虽笑,脸色却发着沉,也忙应了一声。
  楼画语将封好的信递于桃夭,这才去洗手。
  信中并没有交待其他事情,只是交待秦昊,无论如何,都不要让石崇谋了职,就让他在京中呆着。
  其他人物一旦动了手,都会惹人注目。
  这石崇却是一个比较微妙的人物,官位小,出身低,如若不是娶了楼明月,除了杨怀舟那个义父,怕是也没什么拿得出手。
  可他却是里面最关键的人物,只要将他压在京中,下次要起波澜,有楼明月一个人就够了。
  待她整好这些,复又洗了个澡,这才上床去睡。
  接下来几日,钱氏在房中养伤,指明让两姐妹伺疾,尤其是楼画诗,根本就不让她离了眼。
  两姐妹自是不敢再有违背,小心翼翼的照看着。
  姬瑾去了银矿,也并没有消息传来,楼画语也让人去打探去了,却也皆是一去不回。
  到了八月下旬,原本以为会回来的苗广却并没有回来,倒是商号的人来信,说是苗广在溯阳收到钱越的信去,知道姬瑾无事,就直接去了银矿。
  姬瑾也让人送回了信,只是信中并没有提及银矿怎么回事,巫蛇如何。
  只是让楼画语不要担心,他同钱越去了,自不会有事。
  信末还提及:幸得五娘整理药物,颇为受用,但衣物不全,染水湿寒,十分难受。
  虽字迹有些潦草,却依旧见缱绻之意。
  楼画语见他后头诉苦,自是明白,姬瑾这是要让她帮着整理衣物。
  可男子贴身衣物,哪是她能整理的。
  这人越发的会耍性子了,光是看着信件,楼画语就想起那晚他搂着腰,贴着唇,让她答应的事情。
  不由脸红心跳,忙将信收了,安心的照料钱氏,再也不敢问巫蛊之一。
  此时一山中银矿之中,姬瑾未着上衣,光着上身,就只穿着单裤。
  手持长刀,脚下布靴就那样踩在泥水之中,沉沉的看着那些跪在泥水中祈求巫神原谅的矿工。
  钱越用夷语大声说着什么,可矿工依旧跪在洗矿渣的泥水中,用夷语大声的念着什么。
  苗阳握着虎头弯刀,沉着脸,张嘴刚说什么。
  矿工中有一人直接窜了起来,随手抓了一把黄泥朝苗阳脸上砸去,用夷语大声咒骂。
  苗阳脸上怒气涌起,随从忙拉住他,旁边土司也跟着劝着他。
  “他们在骂苗家夺了巫圣之位,害他们被巫神诅咒。”那位跟姬瑾比试过的青年土司,看着姬瑾道:“你现在还认为是人为的么?”
  姬瑾朝那土司笑了笑:“阿壮怕么?”
  阿壮土司苦苦一笑,沉声道:“巫神吗?肯定怕啊!”
  姬瑾伸手握着他腰间号角,沉声道:“你知道我不会让五娘留在南疆,五娘不愿的事情,我都会帮她解决。”
  阿壮土司沉沉的笑了笑,亲手将号角解下递给姬瑾:“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姬瑾握着号角,昂首吹着。
  黄泥污水之中,已然长得壮硕的郎君,露着健壮的上身,一手以长刀撑着,一手握着号角吹得震天响,虽身上皆是泥水,却依旧如同天神一般昂立着。
  原本叫骂着苗阳和钱越的矿工都停了下来,怔惊的看着姬瑾。
  见众人安静了下来,姬瑾将号角放下,递于阿壮:“我说,你译。”
  阿壮点了点头,钱越却急急跑了过来:“你要做什么?”
  姬瑾弹了弹手中的长刀,扬声道:“你们怕巫蛇,那我就入银矿给你们抓巫蛇。我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嘴里的巫蛇是什么!”
  一边阿壮听着忙扭头看着姬瑾,见他沉眼看过来,脸上神色沉静,只得用夷语译着。
  此言一出,矿工立马轰然,抗议声更甚了,更多的人抓着矿渣朝他们甩了过来。
  “你们说是巫神的诅咒,当你们看到那些蛇的时候,就知道那不是巫神的诅咒。”姬瑾抽出长刀,沉喝道:“巫神会护佑你们,才会让我过来,我就是你们的巫神派来解决巫蛇的。”
  原本听着抓巫蛇就有些慌的钱越,还想着如何多找些抓蛇的高手,从旁边贸易行将硫磺什么的全部运过来。
  听姬瑾突然发出此言,有些害怕的回首。
  一边正擦着脸上黄泥的苗阳,顿了一下,突然苦笑道:“他倒不怕事大,信口胡吹。”
  可转念一想,复又朝钱越道:“或许就是这般豪气和自信,才能让人安心吧。”
  怪不得师傅说,他差的不是巫术,也是心!
  他在心中就认为自己并不是巫圣血脉,所以他就成不了巫圣。
  而站在那里,跨着长刀,沉声喊话的姬瑾,却认为自己能做成任何事。
  亦或是苗阳心中没有人,不像姬瑾一般,有着楼五娘,可以为了楼五娘,做成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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