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邀
姬瑾抱着楼画语,安抚着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惧意。
只要五娘愿意,他多久都等着,或是只要这般亲近,就够了。
他不敢奢求太多,更不敢想着她离自己而去。
上次她让自己取消了婚约,当时那种茫然的痛楚,让姬瑾知道,此生他再也离不得五娘。
他必须处处小心算计,将她身边的狂蜂浪蝶赶走,又要细细思量,不要惊着她。
只有将她紧紧搂于怀中,方能安心。
楼画语慢慢压住心中那些慌乱,她现在并不是特别害怕,却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她嫁于姬瑾,与心中有姬瑾,那并不相同。
婚嫁之事,有多少世家婚姻,只不过为了各自的利益。
可一旦动了情,所要所想就会完全不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会动情,她怕自己动情,怕自己对不起前世死去的那些人。
“五娘。”姬瑾见她越发的激动,抚了抚她的背:“可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她慢慢回神,看着脸色迷茫不解的姬瑾。
猛然想起秦昊的话,未发生的,就当不存在。
前世各种事情纠缠在一块,才造就了那些事,或许有些她在前世也不知道。
努力沉了沉神,朝他勉强笑了一下:“我们去采桑吧。”
说罢推开了姬瑾的手,慢慢朝着林子外走去。
姬瑾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发沉,却依旧背着背篓跟了上去。
南疆气候的原因,树木长得粗壮,却并不如北边那般高大,桑树虽高,却也并不是够不着。
只是近来摘了一批,矮处的桑叶都被摘了,只留高处的了。
拉着矮枝,扯下高处的,一手拉枝一手摘桑,倒也十分顺畅。
姬瑾看着她半掂着脚,一手摘桑叶,十分熟练的模样。
纤纤十指,从那桑叶上一一点过,好像蝶舞于花丛中,翩然而动,看得让人眼花缭乱。
“我拉着,你摘。”姬瑾走过去,站在楼画语身后,帮她拉着桑枝,却又半将她圈在怀中。
楼画语自也感觉到他的用意,却也不敢乱动,只是将一手的桑叶反手丢入他背着的背篓中。
采桑能让人心思沉静,她慢慢的从刚才那种春意中回过神来。
待将桑叶丢入后,方才道:“殿下怎的来南疆了?”
“三郎。”姬瑾却帮她将最上面那根枝扯下来,朝她沉声道:“我是偷偷来的,所以……”
“五娘该唤我三郎。”他将那根桑枝拉到楼画语面前,低笑道:“五娘听李十三娘唤了这么多次,还没习惯么?”
楼画语不由的想起,李十三娘唤“三郎”时,那般柔软,荡气回肠得好像百转千回。
想到最先自己那莫名的气闷,不由的嘟嘴道:“你让她唤去。”
姬瑾先是愣了一下,跟着低低的笑了,连带着扯着的那根桑枝都上下晃动。
楼画语根本摘不到,只得转身沉脸看着他。
他笑过后,倒也知道不能再多,娘子娇俏,一旦恼羞成怒,必然会生出怒意。
忙正色道:“匈奴此时正是秋收之时,我已将他们追出几百里,不到入冬,他们是不会再回来,而且我离了军营,他们方会攻入。”
“你这是在诱敌?”楼画语转身将桑叶扔入背篓里,可一转身,却几乎撞进了姬瑾怀中。
他却抿嘴沉笑,将身子侧了侧,方便她放桑叶,抬头看着远处丛山:“南疆真是个好地方。”
“自然是好的。”楼画语也知道他说的好是在哪里。
再也不想理他,就着他拉的枝,不一会就将摘了满满一背篓桑叶。
姬瑾松了枝,拉过她的手,却见原本白嫩的手指上染着淡绿的汁液,抽出汗巾擦了擦,但擦过后,指尖还是留了些。
顿时明白是日日采桑所留,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五娘累吗?”
在京都时,她是闺阁娇养的娘子,在这里却采桑养蚕,终究是自己不能护住她,方才让她避入南疆。
楼画语想将手抽出来,可姬瑾却紧紧拽着,不肯放开,还偏头看着她,只得任由他拉着朝外走。
反正轻薄得多了去了,这边又无外人,他……
楼画语想到这里,复又感觉太过纵容了些。
“五娘不教我唱歌么?”姬瑾背着背篓,拉着楼画语在晨光薄雾间朝外走。
林中不时有细细的野花开着,空气并不如京都秋日般燥,更不如漠北那边寒,润得刚好。
不时有采蜜的蜂群,和成群的彩蝶飞过,林间树影憧憧,两人踩着树影朝前走,就好像跨过一段段的光阴。
姬瑾不由的想起元夜之时,他亲手制的那盏十二花灯,拉着楼画语的手越发的紧了。
就算观岁月变化,看四季轮回,还不如这般携手到老。
他突然只想这般走下去,这条路永远都不要到头。
可世间的事情总是事与愿违,两人还没有走出小路,就见楼敬辕带着几个孩童急急的跑了过来。
远远看着姬瑾,他就兴奋的冲了过来:“三表哥,三表哥。”
楼画语连忙抽手,姬瑾自也不敢再握着,怕真惹恼了她。
“爹爹说你连夜骑马来的,入寨也不休息,就急急的来找姐姐了,娘叫你回去用饭呢。”楼敬辕极亲近姬瑾,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三表哥长高了好多,是不是……”
“十一!”楼画语沉喝了一声。
楼敬辕也知道战事不可提,笑嘻嘻的看着姬瑾问个不停,还介绍他在村寨认识的小伙伴给姬瑾。
原本打算和楼画语一路走下去的姬瑾,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却也只得和他亲热的说着话。
这可不是楼敬辕要来的,而是钱氏让他来的!
一众人回到了村寨,钱氏带着李十三娘和楼画诗在大屋前等她们。
见她们一回来,倒也是客套的朝姬瑾福了一礼,跟着拉着楼画语道:“你外公回来了。”
楼画语不由的精神一震,钱越从牢中出来后,邓伯林死了,楼元娘自也是闹了一番,土司们又要查内应,还有应付新来的官员,也是忙的。
钱通仁从京中到了溯阳,都没空入村寨,可见事情有些紧急。
想来钱越回来,自也是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正兴奋着,却见钱越带着几个人从木屋中下来,其中几个年纪都比较大,只有两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壮,腰间都跨着金制虎头弯刀,身姿健壮,五官周正。
见到楼画语,钱越忙笑道:“正要去找你呢。”
而其中一个男子,更是直接大步下来,径直走到楼画语面前,用十分端正的官话朝楼画语道:“这位就是五娘了?”
楼画语恍了下神,那男子居然直接从腰带间摸出一个包裹,打开递与楼画语道:“上次五娘溯阳之举,南疆皆闻,苗阳听着,心生爱慕,愿邀五娘,于中秋之夜,共赏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