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
楼画语知道孟英约战叶英信时,就料定姬瑾会来,毕竟孟英是他带回京都的,而且怀庆现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是她没料到,姬瑾会这般早早的在马场入口等着。
抬眼看了看姬瑾,楼画语这才想起,从上次他拿着那张信笺从她闺房离去后,两人似乎有十几天未曾见了。
那时起争执了……
并没有回缓,似乎也不好开口打招呼。
“三表哥!”楼敬辕刚下马,就轮着小胖腿朝姬瑾跑去,脸带欢喜的看着他身边的雪白骏马:“真漂亮,是送给我的吗?”
姬瑾沉眼看了看楼画语,这才朝楼敬辕笑了笑,一伸手就将他送上马背:“上次答应你的。”
楼敬辕兴奋得大叫,朝楼画语他们挥了挥手,就低头朝姬瑾道:“三表哥快上来,带我跑一圈,要快跑!”
一路都是徐徐而来,楼敬辕只想快马疾风,这会到了马场自是控制不住了。
楼敬轩想拦他,可见楼画语并未出声,只得任由姬瑾翻身上马,带着小十一就冲进了马场。
“姐姐不去么?”楼画诗有些揶揄的看着楼画语,沉笑道:“如若小十一落马可如何是好?”
“选你的马去吧。”楼画语扯了扯她头上双髻。
叶三娘自是交待马场管事,带楼画诗去挑马,然后带着楼画语朝里走:“承恩侯府的人也来了,还带了崔谢两氏的郎君娘子,尤其是那个谢九郎,脸色极不好看,带了数十匹太原马。”
“他居然提出要赛马,言胡马虽高大健猛,却性烈不好驯服,易惊不稳。太原马却从小接受快马训练,跑起来又快又稳,且不会惊乱,如若上战场,自然是太原马好些。”叶三娘声音带着嘲讽,嗤笑道:“他也不想想,胡马自来以速度快,耐力好出名,太原马矮小虽快稳,两军阵前,自然高头大马,性烈而出,比矮小的好一些。”
楼画语听着只是低笑,沉声道:“他要赛就让他赛,此事无论输赢,谢氏已然开始衰落。”
叶三娘早就给她选好了马,怕她不敢跑快,依旧是性温的母马,旁边桃夭关雎各一匹,几个慢慢的朝马场内走去。
远远的就见用帷幕搭了好几个大棚子,崔谢两家的娘子郎君坐在里面,还有几家国公府的娘子。
远处的时不时传来喝马之声,也不知道哪家的郎君在策马崩腾。
楼画语随叶三娘进去,谢十四娘率先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跟谢十一娘说着什么好像没看到。
反倒是崔八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朝楼画语道:“五娘来了,刚才正议论着你会不会来呢,快来坐。”
崔八娘入京已然近四个月,婚事却迟迟未曾定下,崔九娘的婚期已到,她却未曾定亲,总显得有些突兀。
承恩侯府大房与二房之争,她自是知道的,谢氏或许能与姬瑾撇清干系,崔氏却不能的,只要楼画语与姬瑾婚事在,她们就不好与楼画语交恶。
楼画语笑着走过去,朝众人福了一礼,崔八娘忙和崔十一娘起身回礼,谢氏两位娘子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
沈二娘和程八娘脸色也还算好,安国公府的曾十五娘和另几位娘子年岁小,干脆装着年幼胡乱的应付了。
“你家三郎没来么?”楼画语坐下后,看着沈二娘道:“听闻沈三郎烤得一手好烤肉,我还未曾有幸尝过呢。”
“五娘!”叶三娘猛的推了楼画语一把,差点将她人都推倒,脸带赫色:“别胡说。”
原本气氛有些尴尬的众人,由沈二娘带头,全部噗嗤一声笑了。
沈二娘一把搂着楼画语的胳膊,将她扶稳,看着叶三娘道:“哟,人家五娘不过是想吃我三哥烤的烤肉,你羞恼什么啊?”
三月三时叶三娘与沈三郎一块游春,两家也请过媒人,此事自是有了好的开端。
气氛缓和了,众人的顿时也没这么尴尬。
待婢女上了果盘,外头传来吆喝与击鼓之声,孟英与叶英信跨马对立,孟英一杆红缨长枪,显得身长如松。
叶英信长得俊逸,却没想居然使一对流星铜锤,明显与他那张脸不符。
“现在知道我哥哥为何一直未曾定亲,也一直不肯上演武场了吧?”叶三娘凑过来,沉笑道:“还是使枪、戬、刀剑之类的招娘子些,你看我哥一对双锤……咂!”
她那一声“咂”意味深长,一边沈二娘噗嗤一声又笑了。
随着战鼓轻擂,众郎君自也开始勒马观战。
楼画语不懂武艺,但叶三娘说得没错,双锤舞起来虽虎虎生风,但明显不如孟英那长枪或挑或刺来得招人眼。
正细细的看着,却听到耳后有人轻声道:“孟英习的是百鸟朝凰枪,变化复杂,虚实并济,或实或虚,本是战场上最难应对的。”
“可叶英信的双锤正是克星。”楼画语扭头,对上姬瑾沉沉的双眼:“锤势刚猛,虽吃力,却不能以虚应对,只能实之。你是特意带孟英入京的!”
两人前后偏侧而坐,旁边众人皆被场上两位年少成名的郎君吸引,不时有着惊呼低叹之声传来,却皆目不转睛。
楼画语不看,是因为她不懂,也没什么兴趣;姬瑾不看,是已然知道结果。
两人就这般隔着一臂的距离跪坐于毡毯之上,楼画语用眼角余光静静的看着棚内众人的神色。
大家虽都紧张,可崔八娘却双手一直拢在袖中,双眼沉沉,却一直未发出声音。
目光落在交锋的两位郎君身上,孟英长枪英武,叶英信双锤勇猛,但崔八娘看的却一直是一个人。
东荒胡马如若进入大华,叶家有军有马,钱氏有粮有钱,两家合作可以取谢氏而代之,叶英信就不用去怀庆了,她也不会让叶英信去怀庆。
楼画语缓缓起身,朝后走去。
不过出了棚子,姬瑾就已然跟了过来。
两人立于几棵大树之后,那边战鼓之声越发的激烈,震得人心发颤。
楼画语朝姬瑾道:“此去南疆,殿下未曾阻拦,五娘以一计送殿下如何?”
姬瑾看着她沉着的神色,不由心中发酸,两人近半月未见,上次一见还是因为那般争吵,她却能这般沉静的给他献计,五娘当真还是五娘啊!
可他又能如何,如楼敬轩所言,一旦过于逼紧,五娘必定跳网。
当得沉笑道:“愿闻其祥。”
“孟英一直未曾离京,自是不愿失了根基怀庆。殿下当初离怀庆府时,琅琊王氏已然将怀庆交由谢四爷谢迭,想来孟氏心中也有些不甘的,怕是已然生了嫌疑。”从暖阳之下走到树荫之下,有些阴凉,楼画语本能的将手拢在袖中。
只是刚一动,姬瑾随手就解下披着的披风给她披上。
待他伸手系着披风系带时,两人皆是一愣。
姬瑾从解披风到随手一扯,再到给楼画语披上,顺过系带,一气呵成,并未多想。
只是当他手指捏住披风上的系带,准备打结时,指尖碰到楼画语的下巴,这才醒悟过来。
原来与五娘亲近,已然这般的心随意动,不用思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