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约
周庄成见他神色大变,忙凑了过来,看了一眼那字据,当下就捏着胡须笑了:“我还以为殿下跪于中和殿外,诚心感动了你家五娘,方才求娶成功的,没想到殿下还立了这么一份字据啊?”
“不过确实不错,先划地为笼,再慢慢谋之,总比直接不入笼的好。”周庄成看着点了点头,沉笑道:“这谋得佳人心方面,殿下当真是青出于蓝啊,为师当真是欣慰。”
姬瑾抬头看了周庄成一眼,将纸慢慢折好,沉声道:“我入宫一趟。”
周庄成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事也谋划得差不多了,殿下去吧。”
姬瑾将那张纸贴身藏好,直接策马入宫。
这信是由钱氏商号送来的,还放入了那枚金令,可见送这字据的事情,钱氏商号全部都是同意的。
五娘自来以大局为重,就算当初求娶,她似乎怕自己与秦昊为敌,从而两败俱伤,故也同意了不是吗?
先让利于谢氏,再一一谋之,怎的会让她生出这般心思?
就算她有了这般心思,以他对二爷和钱氏的了解,他们既然已经接受了自己,定然也不会让五娘心生退意。
楼敬轩更是暗中为自己查明了怀庆孟长亭贪墨圈地的所有证据,这个时候,五娘为什么突然想要退婚。
三年之期未到,她就突然生了退意,必然是有大事。
宫中虽有丧事,死的虽是贵妃,却也不会大办,不过就是各殿挂了白幡,何欢殿的人已然去了承明殿,却不闻凄切之声。
姬瑾一路跨马到了内宫门口,这才弃马直奔群玉殿,楼贵妃刚好用过午膳准备休息,听他来了,有些疑惑,立马起身着衣。
却见姬瑾站于高台之上,朝下望去,春日暖阳之下,所有宫殿之上,皆挂着白幡,好像连这春景都萧索了一些。
“可是出事了?”楼贵妃有些不解的看着姬瑾,沉声道:“来得这般急?”
姬瑾沉沉的看了楼贵妃一眼,轻声道:“昨日五娘离开群玉殿时,可有什么不妥?”
楼贵妃见儿子满脸急切,好像那普通人家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酸涩,只得好言安慰道:“她或许因我们安抚谢氏的作法,心中生了怨。”
说着不由的道:“可我们现在还需要太原谢氏,你大舅母所布之局,虽有些让人心生寒意,可终究昭仪贵妃去了,五娘也无事,日后谢氏的助力,还不是你们的。”
“可还有其他?”姬瑾皱了皱眉。
如若是谢氏之事,以五娘的个性,该是徐徐谋之,而不会今日就送了文书过来。
见楼贵妃沉而不语,他复又苦笑道:“母妃可知道,五娘可从何欢殿找两个以命为她撇清杀人之嫌的宫女,自也是能在群玉殿找上几个人的,母妃如有什么暗中谋划,还是告诉我的好。”
楼贵妃沉了沉眼,看着远处的白幡,沉声道:“我让老夫人为你从小士族中挑选媵妾,此事也不过是让老夫人暗中着意罢了,现在府中治丧,老夫人不会有动作。”
姬瑾只感觉心中猛的一痛,转眼看着楼贵妃,苦笑道:“所以母妃还是想着世家的,对吧?”
“三郎!”楼贵妃扭头看着姬瑾,沉声道:“没有崔氏,就没有现在的我,也不会有今日的你。”
姬瑾有些失落,却又有些无奈。
当初母妃病入膏肓时,他想只要母妃活着,什么崔谢两氏,他皆可以不要。
可现在母妃好好的,崔谢两氏是他的助力,也是他的累赘。
朝楼贵妃拱了拱手,他转身朝群玉殿下奔去。
待到了内宫门口,直接跨马朝承恩侯府而去。
五娘心性沉稳,一旦生了心意,就会一步步的去谋划。
昭仪贵妃入宫,走的每一步都在五娘的谋划之中,那送的十二万两银票,从昭仪宫妃入宫就邀宠开始,就已然决定了她的结局。
还有东荒,漠北,西凉,怀庆府,五娘皆有所染,一旦她生了那种心意,他就再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他怕惹人注目,在承恩侯府所在的坊间下了马,直接从暗处潜入承恩侯府,然后照着记忆朝二房摸去。
此时还不过是未时,正是午休的时候,他让暗卫引开院中的婢女,推开窗看了一眼,见有人在床帐内躺着,屋内似乎无人,立马窜了进去,反手就将窗子关上。
他一步步走到床边,伸手拨开床帐,却见五娘半蹙着眉,明显睡得不大沉稳。
乌黑的头发如乌云般的散在枕上,衬得一张小脸不过巴掌大,却越发显得娇巧,只是那眉心拢起,不由的让姬瑾生出怜意,手指慢慢的伸到她额头,刚要抚平。
却见楼画语猛的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水灵的眼,沉沉的看着他,只是那眼里居然带着一股子凌厉之色,虽一闪而过,姬瑾却还是发现了。
“殿下。”楼画语躺着没动,只是伸手隔着衣袍将姬瑾的手拨开,然后扯着被子掩于胸前,这才慢慢起身,看着姬瑾道:“殿下这探闺窜阁之事,做得越发的顺手了,青天白日也这般闯入。”
姬瑾苦苦一笑,将那张折好的纸从怀中拿出,放在楼画语面前,沉声道:“不会有媵妾,五娘请定要信我。”
楼画看了一眼那纸,并没有接,只是沉声道:“如若我不能为殿下谋划庆阳公主的婚事,不能为殿下谋划东荒,不能助力西凉。或者说,如若我身为累赘,殿下还会求娶我吗?”
“五娘。”姬瑾声音一沉,不由的道:“我求娶的只是你,无关其他。”
楼画语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伸手接过那张纸,慢慢打开,然后再递于姬瑾道:“今日府中出了大事,承恩侯府大房和二房怕已然到了誓不两立的地步,日后再也没有承恩侯府庶出二房的楼五娘了。请姬瑾依约行事!”
说着她将纸慢慢放于姬瑾身前,一字一句的道:“就算没有媵妾,也是殿下失约在前不是吗?原定三年之期,殿下却急于成婚,可是为何?”
姬瑾只感觉一股血从胸腔涌起,连嗓子都发着甜,又似乎因为哽着血,怎么也说不出话。
他想抬头看楼画语,可却不想看到她那沉着冷静的脸。
五娘居然问他为何急于成婚?
他想成为她的良人,她的依靠,而不是让她有事就躲在别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