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想好了

  楼画语第二日才起时,就听闻楼画诗在外间院子里咯咯的笑,夹着楼敬辕不时嚷嚷的声音,床头角柜上白瓷瓶中插着一枝寒梅,散着幽香。
  “娘子醒了?”关雎将床帐打开,脸上尽是笑意:“七郎君折了梅枝过来,正在院中和九娘子、十一郎戏耍呢。”
  楼画语掀开被,昨日居然睡得那般的沉,似乎从醒后少有。
  居家未出,随意梳洗后,只着居家衣裳,头发用发带束着就出去了。
  一开门,就见楼敬轩带着楼画诗、楼敬辕站在门口,三人脸色沉肃,拱手道:“见过端容郡主,请郡主娘娘安。”
  楼画语愣了一下,可奈何楼敬辕没忍住,先是“哼”的一声笑出来了,跟着楼画诗也“噗嗤”一下跟着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端正,注意仪态。”楼敬轩还假模假样的回头呵斥弟妹,可一扭头,自己却也忍俊不禁。
  楼画语低咳了一声,正身端立,一挥手,准备一展衣袖,做出戏台子上那威风八面的样子,可居家服乃是窄袖,挥了一下,只有寒风穿指过,哪有什么威风。
  对面楼敬辕看着,哈哈大笑,扑到楼画诗怀里,两人抱着笑成一团。
  “不错。”楼敬轩看了看,沉声笑道:“端容郡主果然气度凛然。”
  楼画语朝他眨了眨眼,看了两个抱成一团的弟妹,沉着嗓子道:“赏!”
  这次换成关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楼画诗却扑过来:“姐姐要赏我什么?”
  她笑得脸蛋红扑扑的,楼画语伸手捏了她脸颊一把:“你想要什么,就赏什么吧,别把屋子搬空就成。”
  “床定给你留着。”楼画诗嘻嘻的笑,却并未入内室,拉着她道:“院中那株梅花开了,送的梅花香吧?”
  “香。”楼画语拉着她,朝旁边的兄长道:“这是来陪我用膳的?”
  “是啊。”楼敬辕人小,不经饿,忙道:“前两日府中忙乱,哥哥让我们别来添乱,想来今日姐姐有空,就过来了,哪知你居然赖床不起。”
  “哦……那呆会准你多用一碗。”楼画语低笑。
  四人在桌边坐好,桃夭早就将膳食备好,一甜一咸两味粥,包子点心,外加鸡汤面,还有六碟小菜。
  上菜之前,楼画语见着屋外站着一个面生的中年女子,似乎对每样饭食皆闻尝过,不由敛了敛眼。
  楼敬轩给楼敬辕装着粥:“昨日进府的。”
  “多谢哥哥。”楼画语喝了鸡汤,给楼敬辕夹了一个鲜虾汤包:“可别饿着你,万一在我这里一顿饿瘦了,娘亲可得天天把你送我这里来。”
  楼敬辕已然八岁了,却还是胖嘟嘟的,以至武课之时,总不大方便。
  武课老师曾跟钱氏说,扎马步时,楼敬辕一个没扎好,居然缩成一团滚了出去!
  钱氏为此也狠下心给他节食,奈何看着他饿得小脸愁闷,又于心不忍,每每半途而废。
  四人笑嘻嘻的用过早膳,又换到外间明室饮茶。
  楼画语让婢女带楼敬辕在院中走动,他刚才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一碗鸡汤面,还吃了两个包子,另一碗羊乳,怕他积食。
  待饮过茶,楼画语朝楼画诗道:“郑太师为大皇子定下了王道珍。”
  正在倒茶的楼画诗手一滑,琥珀色的茶汤洒出,眼睛轻动,却强做镇定的拿起几边帕子,将茶水擦拭干净。
  楼敬轩抬头看着楼画语:“小诗儿还小,你又何必跟她说这些。”
  楼画语低头啜了口茶,转眼看着扎着双髻的妹妹。
  她抿着嘴,双颊嘟着跟塞糖一样,眼睫轻轻眨动,明显知道自己说这个是有目的,她也想做点什么,却又抓不住要做什么。
  自己若非大梦而醒,或许也是这般吧。
  心中不由沉叹,伸手摸了措她头上的小髻:“慢慢来,有我们呢。”
  “姐姐。”楼画诗眼皮眨了眨,沉声道:“我知道的,以后我必定日日去学堂,跟其他娘子好好相处。”
  楼画语心生安慰,笑着点了点头:“你去找桃夭吧,她会告诉你的。”
  桃夭对于交际颇有心得,日后楼画语不好再入女学,这些东西,自是该交到楼画诗那里。
  看着妹妹兴奋而又忐忑的离开,楼敬轩也明白楼画语的用心。
  不由轻叹了口气,这才朝楼画语举杯:“昨日父亲在府中发卖了二十多人,其中帐房两人,内外小管事六人。我和林二郎在外间饮酒,士林之中,谈论对三殿下并不利,更有言三殿下野心昭然,却又不顾大局,只图女色私情。”
  林二郎乃是参知政事林樊之子,在京中寒门子弟中颇有声望。
  清河崔氏乃是士林之首,崔氏有任何风吹草动,士林之间必起风波。
  “哥哥这些年和爹爹游历,是为了什么?”楼画语并不在意这些事,给他倒了茶汤:“我那里有两根鎏金簪子,据说是前朝莫太后陪嫁之物,一根是当今明太后在赐婚之前送入府中,一根据说是亲祖母莫氏留下的。可刘媪入府,对娘亲却执礼以待。”
  楼敬轩双手奉着茶杯,轻笑道:“小语儿谋划东荒,交好漠北,又威逼西凉,又是为了什么?”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却相视而笑。
  “跟你哥哥打机锋。”楼敬轩抬手,对着她额头重重戳了一下,这才道:“今日一早,晨光未出之时,周庄成就到了玄真阁,送了个东西给苗广,说是当苗广的诊金。那东西据说可号令这些年,他与三皇子暗中培植的势力,内涉朝堂,外交江湖。外加三殿下府中金令一枚,言有任何要事皆可去府中寻他,三殿下去漠北,他留守京都。”
  最好的会面时间,其实并不是夜间,而是凌晨,那时万籁俱寂,人畜皆息,最避人耳目。
  楼画语低看着杯中茶色,轻轻晃动,心也随之晃动。
  “你可想好了?”楼敬轩放下杯盏,沉吟道:“你若心中无他,或是有不信于他,我就让舅舅将东西送回去,如若你心中有他,我们就助他一臂之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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