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

  那和尚光身一人阻了路,承恩侯府的护卫立马上前呵斥。
  这样大雪天出来的和尚,还这般神叨叨的,定是哪个穷酸庙里无米下锅,出来化缘的。
  楼画语看着那赤足无眉的胖和尚,并未在意,只是将披风紧了紧,朝关雎道:“给张银票他。”
  大梦一醒,对于这些玄门之术,楼画语自是尊敬了一些。
  关雎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旁边的护卫。
  那护卫见楼画语恭敬,也下马将荷包双手奉于那胖和尚。
  可那和尚却并未接,只是沉沉的看着楼画语道:“娘子大梦觉醒,可有何感?”
  他不称“施主”,反而称“娘子”,可见不是来化缘求施的,就是来找楼画语的。
  楼画语心神一颤,看着那和尚道:“大师在座宝庙清修,若有空请于我等同归京,我必奉而为师;如若无空,请留下庙号,我改日必上庙求教。”
  能知自己大梦觉醒的,不过是秦昊,这般奇玄之事,还事关江山稳固,秦昊定不会告之他人。
  但她这会必须尽快回京,不可耽误。
  那和尚却笑道:“娘子可知此一去,花开两朵,一朵繁华,一朵浴火。”
  他正立于开凿出的山道正中,旁边山石之上,附着皑皑白雪,和尚手指在那最下的雪尖上轻轻戳了一下:“娘子一念,如同贫僧这一指。”
  只见他手指从雪中慢慢抽出,积雪之中留下一指孔洞,跟着积雪慢慢下滑,不过眨眼之间,整片山石之上所附的白雪后部滑落,积雪落地,只留狰狞山石。
  楼画语看着那滑落的雪堆,想到楼画言代自己入宫后所发生的事,与自己醒来所记的皆有不同。
  忙翻身下马,关雎还想阻止她,她却挥了挥手,涉雪走到和尚面前,双手合十朝和尚一揖首道:“请大师赐教。”
  身后护卫自是上前,以免楼画语被伤。
  番僧搂走美貌娘子,修那密宗欢喜之术的不少。
  只是他们刚下马,还未朝前,原本雪过天晴的空中立马大风呼啸,鹅毛白雪从天而降,众人心中发急,一抬脚却寸步难行。
  “娘子!”关雎心中发急,可一抬头,除了漫天大雪哪见楼画语,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可立于和尚身边的楼画语却并未感觉到任何异样,只见那和尚从路边树干之上随手折了一根枯枝,朝她道:“娘子知什么是梦?什么是真?”
  “佛陀可观过去未来,可何为过去?何为未来?”和尚双手摁于枯枝只见原本枯死的枝上慢慢从黑变青,然后生出点点嫩芽:“道家有庄公梦蝶?可谁是蝶?谁又是庄公?”
  随着和尚话落,那嫩芽一点点展开,叶下细细白花盛开,片刻落下,化成无数白蝶,飘然而去。
  白蝶所过之处,白雪化开,绿芽轻展,如春日到。
  “娘子此去两种,一如此蝶,一如此雪。”和尚朝楼画语身后一点。
  楼画语慌忙转身,却见大雪漫天落下,不一会就积落过膝盖,关雎他们在雪中寸步难行,大树不堪重负折枝而倒。
  一边春意盎然,一边寒冬积雪,灾祸连连……
  “梦为警,亦为真。娘子何不想想,执意从何而生。前尘旧事,有何变,有何不变。”和尚一招手,一只白蝶立于指尖,他递于楼画语:“血染大道,白骨满地,哀鸿遍野,可是娘子愿见?”
  那只白蝶如同有灵性,随着那和尚话落,飘然落至楼画语手背。
  楼画语不由恍神,可那和尚却朝她大步走来,直走入她身后狂风暴雪之中。
  古怪的是,他所过之处,风止雪停。
  赤足所落之处,鲜血染红了白雪,血慢慢渗入雪中,却何生出朵朵粉莲。
  那赤足和尚一步一生莲,身形越发的淡,慢慢消失在了冰雪之中。
  众护卫诧异的看着那雪中生起的粉莲,心神皆惧,其中几个更是匍匐于地,恭敬行礼。
  关雎也双目发怔,忙走到楼画语旁边,看着她身后雪化春生,再看看旁边加厚的积雪,心中发颤:“这是?”
  楼画语抬手,那只白蝶立马飞落于雪中粉莲之上,飘然之后,那朵粉莲随着白蝶一块消失。
  “上马。”楼画语心神发怔,却紧了紧披风朝关雎道:“回京吧。”
  关雎虽未曾听得那和尚与楼画语说了什么,可那样厉害且古怪的和尚,定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只是为什么要拦着娘子呢?
  却也忙搀扶着楼画语上马,心中算着,以后见庙必拜,见佛必奉,要不然太吓人了。
  身后的护卫,更是不时扭头回看。
  本以为是幻术,可待他们远去,那绿意盎然的地方依旧带着绿意,加厚的积雪依旧那般的厚,只不过那朵朵粉莲慢慢消失不见了。
  秦昊看到楼贵妃于明太妃面前大哭时,心中还微微生出喜色,至少楼贵妃不会让姬瑾娶出身低微的五娘的。
  可待他看到楼贵妃发髻间那根交颈鸳鸯鎏金簪时,立马警铃大作。
  心中不免暗骂,姬瑾居然下作至此,这招都使了。
  明太后见到他,却大喜,忙让人将楼贵妃扶开,起身迎着他道:“几时回来的?怎的连衣服都没换?可见过你义父了?”
  忙又转首朝老成的嬷嬷道:“快去备饭食,灶上温着的粥先盛上两碗给他。”
  楼贵妃见明太后这般,也见怪不怪,只是在一边轻声道:“太后,三郞还在雪水中跪着呢。”
  “哦!对!”明太后似乎这才回神,拍了拍秦昊的手道:“你也是的,三哥儿都知道向你义父求娶心慕的娘子了,你这般年纪,还孤身一人。”
  这会倒终究想起自己亲孙子还跪在雪地里,朝一边理纱的老媪道:“你去一趟,就是这桩婚事老太婆我允了,我会下旨的。”
  想了想又道:“我记得我还有一根鎏金簪子对不对?是大郎他阿爹赠于我的,你亲拿了那根簪子去承恩侯府,找楼造那老家,告诉他,他当年欠柯家的债该还了!”
  一边楼贵妃眼带惊色,赫然抬头看着明太后。
  却见这位以不理事、亲近平和著称的太后,眼中带着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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